因為唔想自己一個人倒數，所以我去玩free hug。//《倒數擁抱》 - 一月十四日

凌晨時分，溫如冬再次穿起紫色羽絨，可是任憑身子如何瑟縮，卻似愈來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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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早早入睡、將自己埋在被窩裏，身便會在意識之間變得和暖，但她不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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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開了學第一個星期，她已經覺得疲累，想到今後需要工作三、四十年，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呵欠。每天都像在追逐一些東西——「東西」，她也不知如何名狀，但身體一坐下來便渴望入睡的症狀告訴她，那些不是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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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想起梁匡生，竟自知地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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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次為他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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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某人哭」，一聽便覺得壓力尤重，她告誡自己不要胡亂說話；而「因他笑」的前因和後果，竟連一個月都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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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匡生不再似以前主動找她，現在，即使溫如冬傳送一些什麼東西給他看，他的反應都較為平淡，並且沒有主動延展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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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感覺沒有錯，她確實感知到了他感知得到——如此累贅的句子她能說上一百遍，以宣洩內心歇力假裝平靜的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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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或者不要如此誇張吧——喜歡、喜歡，真令人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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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查問溫如冬：「喂喂，你到底鍾意梁匡生啲咩呢？」她可能真的要想很久，畢竟那些令她心動的瞬間，都不是什麼大事，多數是相處的小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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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說不上幾時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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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羽絨穿得更加牢固，手在和梁匡生的聊天紀錄上不斷滑行，渴望查找對他心動的起源。她默默渴望、真誠渴望，其實她並沒有什麼喜歡，也不是什麼上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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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溫如冬發現，只不過見了他兩次，他們的傾偈已是十分自如，總是聊得很密集，經常秒回，很多無厘頭笑點獨得二人明白。她一邊看，也不禁跟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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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上個月看和Fred的對話的自己，忍不住自嘲——哎喲，只不過一個月，就為另一個男人神傷？可是，她的眼、手仍然對着藍光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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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為投契，便有了無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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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得來的兩個人，或多或少本身也對對方有好感吧？不論是否愛情。以溫如冬特立獨行的個性，她完全不願意將時間花在無感的人身上，除非公事。由這一步開始，感覺便只有加或減，總不會維持不變，要麼反感遠離，要麼愈陷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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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或不幸，她是「加」，比以往更期待與他聊天，與他見面時的神色亦越發嬌媚，一些擠眉弄眼的表情竟也在她臉上看見，伴隨的永遠是濃重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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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冷漠的人，可是對他親和的唯一原因是：渴望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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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匡生講起舊時和女神告白失敗時，溫如冬雖揶揄他是外貌協會，同時卻難過於他屢屢受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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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歡用藍色寒冷表情符號，她回覆他時，也會模仿他的冰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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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起黑色長身大衣的模樣十分有型有款，她一直都有一點正裝情意結，便大力稱讚，希望他之後也會穿大衣出來。某天他扇撥一身浩氣向她徐徐走來，她自是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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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講自己有多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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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願承認，仿佛一旦投入一段感情，便會開始不幸。她從未首先心動，因為這個次序就似愛的多寡，愛得多也如會被拋棄——家庭影響她太多、太多。她努力控制自己，只是，和Fred一起以後，亦難以隱忍，反而一發不可收拾地表露愛意，也許是內心深處的孤單在吞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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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知，這一次，溫如冬喜歡了梁匡生，在他似乎沒有愛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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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自己像一隻小舟滑行在波光粼粼的湖，四處什麼也沒有。她每划一下水，漣漪便輕輕回應以波動以游落，可是也就那種幾下，又回歸平靜。空山無人，她稍稍抬眼，方才感受到天忽然日出，一旦低頭，卻只見浪蕩的舟木，腳是踏實得很，只是走不出這空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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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搞笑，你睇吓第二個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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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如冬傳送了一個連登帖文給梁匡生，她不願就此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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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珍貴嗎？一個人一生可能會喜歡很多人，相貌、身材、氣味、聲音、性格、氣質、思想、才華……都是能一瞬間挑起他人興趣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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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清楚，就會別過了他，將來也會有新人光臨她的生活，然後重複過往戀愛程序。但是她在此時此刻的真情實意，是未來的每分每秒亦無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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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不願就此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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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腦放空、閉上眼、洗澡時被蒸氣籠罩——她都對他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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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起，可是，沒法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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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顆偶然落下的淚已經在臉上風乾，吸啜她臉上水份。她又變回平日成熟冷靜地與人處世模樣，只是，又會想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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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安慰自己，僅此而已，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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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第二個回覆的重要性！」梁匡生回覆：「好耐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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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匡生對溫如冬有種「好久不見」的思念，就似經過母校的話，就會想起舊時在操場和朋友在午膳時間打過籃球，輕薄的藍天與圓的觸感猶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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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若問他，他會說現在生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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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唔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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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嘛，又冇晚市堂食，食唔到飯。下星期食lunch？你個timetable係點㗎，send嚟睇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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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認為她是一個很好的朋友，並不想失去她。二人投契，尚且互相取暖而無怨無悔，這樣的交情，他是珍惜的。即使只認識了若莫一個月，可是，於他而言，就似過了幾個冬季，她陪伴他於內在割裂之時，給他香氣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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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沒有說喜歡他，只是他自作多情，忽然避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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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樣想，便更理直氣狀地和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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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如冬凝神，暗暗自喜，像極了餓壞了的人嗅到餐廳發出的香氣，光是正在候位，已經心有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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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主動約會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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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已經知道她心意了，才會幾天與她沒有聯絡，但是現在主動約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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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清楚了嗎？並且，於她，是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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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星期二、四lunch都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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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如冬下定決心，應該要說喜歡他，珍惜當下，不然沒有未來、辜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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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匡生沒有想像和溫如冬在一起的境況，他似乎沒法作出美好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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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惜當下，珍惜曾陪伴自己的友好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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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未來，那是未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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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上浮沉的他，努力直直地看着孤島上面無表情的前度，亦沒有抬頭看天上盤旋的舊日女神，反正他即使平視海面，她的影子亦隨風飄舞。溫如冬駛着船，他向她揮手，主動游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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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起逃出這裏吧？感謝你撐船迎風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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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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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如冬滿足地笑了，空山仍然無人，但是，那湖因她的划動而變化，這還算什麼空泛？這不是空泛！她為自己的胡思亂想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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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呀，到時會着住你勁鍾意嗰件褸準時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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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起留在這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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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下電話，悠然哼唱小曲在去洗手間時，回房，稍稍放開羽絨，在床上攤倒、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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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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