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開抱著今年九歲跑出了八百里才停下來,今年九歲重新把觀星者包起來,嘆了一口氣道。
「跟韹哥哥出門果然沒有好事…不過今天,應該說幸好他沒有暴走吧?」唐開聽著女孩的抱怨,隨口接話問道。
「什麼意思?難道他會不管不顧放出域場嗎?」他只是隨口一說,那是他最直接想到的災難場面,今年九歲卻認真點頭。
「我看到最糟糕的未來是那樣,不過因為條件不滿足,沒有發生那種事情。」
唐開汗顏,只要一想他們族長大人在眾目睽睽下對人使出對魔物用技能,那場面恐怕是冰霜凝結、伏屍遍地,他的腦袋感覺要炸了。
「會死人的…」他喃喃道,然後想起剛剛今年九歲突然的舉動。
「那個雲豹…」
「不用管他。」今年九歲截斷了他的詢問,但她也知道這樣只會讓唐開更好奇,所以她補上了一句。
「他的預言和戮無關。」唐開素來信任今年九歲,聽到她這樣說便也沒有繼續追問,等他們回到臨時落腳的住宿區,就看到白狼、夏佾和享樂主義在交談。
「喔,九歲妹妹和唐開回來啦!」白狼看到他們,抬手打了個招呼,夏佾也笑意吟吟的轉過頭。
「正好,我剛剛還和白狼說呢,九歲,我晚點要和你借一下唐開,讓他去接個人。」
「唔…粟參哥哥到了?」今年九歲歪頭,精準地猜出夏佾的目的。
「明明黃鶴樓就是他自己的地盤,幹嘛還要搞得這麼複雜…」
「畢竟不能奢望離家出走的人光明正大進門,你得理解一下他那顆叛逆期的脆弱心臟。」夏佾笑著說出很毒的話,顯然他也很鄙夷粟參的行為。
「唉…事情就是這樣,唐開,要麻煩你了。」今年九歲看向自己的護衛,被護衛對象請求打破護衛守則的唐開眉頭一皺,還沒開口就見夏佾說道。
「當然,這期間今年九歲的安全由我和韹來保障。」
…他的疑慮已經被解決,於是沒好氣的點點頭。
「明白了,地點和時間?」
「我會發給你,如果粟參還帶了別的什麼來,也一起帶過來,不用多慮。」夏佾揚起通訊器示意,他的補充說明讓多少有幾分了解他的唐開頓感不妙,通常情況下,夏佾沒有指明是『人』,那很有可能…粟參會帶來不是人的傢伙。
總感覺夏佾是在搞他,但綜觀出征隊伍,能帶人又有隱蔽技能的就只有他一個,這個任務還真的非得他來做。
唐開兀自糾結,享樂主義和夏佾已經接著聊了下去。
「戰術已經確定了嗎?粟參來會合,你應該可以確定要整哪一套了吧?」戴著禮帽的魔術師用一種很隨意的語氣發問,完全是在閒聊的氛圍,所以夏佾的回答也同樣隨意,甚至感覺他像是開玩笑。
「怎麼會,變數還有很多,最多也就是從99套方案裡挑出粟參參與的那十幾套進行完善,還要看接下來的局勢走向呢。」他說的話太驚人又太隨意,以至於在場大概只有今年九歲和白狼沒有當他這話是玩笑。
因為過去在長城前線當指揮官的夏佾就給他們展示過他能有多卷,關鍵他那些戰術還不是殫精竭慮想出來,而是他腦子靈光一動就能寫下99種,實在是變態到可怕。
「夏佾哥哥,韹哥哥在哪?」今年九歲打斷了他們之間的閒聊,夏佾眼神一動,指了指他們住的那棟樓回答。
「他剛打完那一場,當然是在洗澡,應該還要五分鐘左右。」他說道,然後笑容加深,有些意味深長的。
「要彙報雲豹的事的話…或許你先和我說一說?韹看上去是真的很討厭那隻毛躁的豹子。」
唐開瞪大了眼睛,今年九歲卻一點都不意外,她沉吟了一會,旁邊的白狼和享樂主義對看一眼,白狼笑著說道。
「這是我們能聽的嗎?不能的話我和魔術師先撤了?」
「不用,剛剛我是在大庭廣眾下和雲豹說的,我想…夏佾哥哥都掌握到情報了,大概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今年九歲搖搖頭,她下意識的雙手交握,就像她每一次施法祝禱一樣的姿勢。
「嗯…所以,『無論你做出了什麼樣的選擇,命運仍舊殘酷,在你自尋毀滅之前…或許回想起自己的初衷會更好。』並不是確切的預言吧?」夏佾摸著自己的下巴,淡淡地把今年九歲對雲豹說的話原封不動、一字不差的默了出來。
唐開震驚了,瞳孔地震的太明顯,讓享樂主義看不過眼的笑了下。
「唐開小弟,你面前的是我們氏族戮最黑暗的存在,他可是戮族長任命的『影』…你以為我的好表哥為什麼忌憚他如斯?」魔術師指尖翻出一枚金燦燦的硬幣,拋起又落下,他握在掌心後攤開,一枚硬幣赫然變作兩枚。
「夏佾手上能和他叫板的籌碼多到讓人摸不清了…要我說,這黃鶴樓怕是被你的眼線塞滿了吧!」
「享樂主義,你還是一樣喜歡說廢話。」夏佾笑而嘲諷,沒有否認他的猜測,享樂主義也不惱,笑了下就停止自己浮誇的表演。
「沒辦法,這算是職業病了,我們還是把話題拉回重點吧?九歲妹妹這次看到了什麼預言?」
『在災難的浪潮下,玉京崩毀,死難遍野。』今年九歲很乾脆的把真正的預言說出口,大概這是和氏族戮距離遙遠的事,所以她看得很清楚…
包括那個將要踏上與他們族長相似又相反路途的身影,她都看的很清楚。
她不知道雲豹抱著慟哭的人是誰,但那副姿態,嘔心瀝血般的恨意和韹天災降臨一日的樣子一模一樣。
可,韹並不是失去所有,他還有夏佾、阿斯特麗德他們的支持,雲豹卻是真正失去了全部。
「真是清晰的預言,玉京是指崑崙的話,我看他們的戰力不能算弱…災難應該是指魔物吧?能夠摧毀一個並不弱的氏族,也就是說,那些該死的魔物要迎來一波成長期了是嗎?」在其他人為雲豹的未來感到些許同情時,夏佾已經琢磨起了預言裡的其他背景信息。
收到其他人譴責的目光,夏佾攤手一笑,表情無辜。
「幹嘛這樣看我,你們應該了解我,我很專情的…對我來說,戮是韹的私有財產,所以戮以外的人,不值一提。」他的語氣溫和,卻藏不住話中的冷酷。
「有利用價值的不算?」白狼沒好氣的替他補充,夏佾讚許的看他,點點頭。
「沒錯,有利用價值的不算。」
「真他媽的冷血,嘛,不過你這樣我還比較習慣。」享樂主義嘖了一聲,感歎道。
夏佾忽視掉享樂主義貶斥他的話語,笑而看向今年九歲,溫柔說道。
「我會向韹轉達這一預言…或者,你堅持要向他親自彙報。」夏佾抬手看了一眼時間,笑道。
「他差不多洗漱完畢了,如何?」
今年九歲直直地對上夏佾看似溫柔,其實冷漠的目光…她怎麼可能放心讓夏佾去轉達呢?
她長出了一口氣後無奈說道。
「還是我親自去說吧,畢竟是我的本職工作,我可不想被你抓到怠職的把柄。」說完,她徑直朝門的方向走去,夏佾在唐開後面悠悠跟上,調侃道。
「哎呀,我怎麼會呢?我們九歲妹妹辛苦的身影每個人都看到了,韹也很關注妳呢…今天那隻無禮的豹子不就被多揍了好幾下嗎?」
聽到這裡,不只是今年九歲,連唐開都停下了腳步,聽懂了夏佾的言外之意,穿著斗篷的女孩震驚的轉過頭,她沒忍住脾氣,示意唐開讓開後抬腳踹人。
「夏佾!你吃醋吃到我身上來是不是太過分了阿?!你過來!有本事不要躲阿!」今年九歲沒踢到人越發氣了,她現在特別能理解阿斯特麗德的心情。
這人!他就是欠揍!太賤了!
「怎麼?平常不是愛在韹面前裝可憐嗎!你過來,我把鞋碼印在你的臉上!讓他看看你的臉皮有多厚!」今年九歲不愧是戰鬥力最弱的人,愣是搆不著左右閃躲的夏佾,還得唐開幫扶,以免摔下樓梯,她氣得都罵人了。
白狼站在階梯最下面,怎麼聽都覺得這種罵人方式大概是跟韹學的。
就是那種貶低加物理傷害附帶人身攻擊的味道,只是小朋友還太年輕,沒有學到韹把人直接歸類到垃圾或廚餘的精髓。
「只印鞋碼不太夠吧?得把他整個人踩在腳底下,碾下一層皮才知道厚度,搞不好還能做成門口踏墊呢?」微涼的嘲諷語氣傳來,白狼點點頭,暗暗肯定。
沒錯沒錯,就是這種感覺…好像哪裡不對!白狼抬頭,整個人條件反射的立正站好。
「呃?族長大人?!」唐開慌亂的叫了一聲,攔腰抱住了今年九歲,制止她的暴力行為。
「哎呀,我親愛的族長大人,讓你看到不太好的畫面了,真是抱歉~」夏佾衣角微皺,他撫了下,很做作的說道。
這下連事不關己的享樂主義都想揍他了。
站在樓梯最上方的少年不知道看多久了,長髮微濕,他的肩膀上還搭著一條鞭毛巾,正如夏佾所說,他剛剛洗漱完畢,眉宇間儼然有一絲倦色。
韹垂眸,深邃眉眼間落下陰影,叫人難以看清他的表情。
「今年九歲,要我幫妳教訓他嗎?」少年的語氣聽不出喜怒,剛剛還暴跳如雷的女孩現在平靜多了,只是臉上還帶著怒色。
「可以嗎!」她很驚喜的說道,韹點點頭,冷冷視線落在微笑著的金髮青年身上。
「就算不知道前因後果,也一定是他犯賤惹禍。」韹篤定的說道,夏佾神色一動,剛要委屈出聲,少年又悠悠開口。
「何況我全聽到了。」
哎呀…那就沒得狡辯了,夏佾閉上了嘴,保持微笑。
「韹哥哥,能多揍他幾下嗎!他真的好欠揍喔!」今年九歲趁機告狀,小嘴嘰嘰喳喳,韹漫不經心點點頭,帶著一身的水氣下樓,抬腳就踹。
屋外待命的親衛,以及閒聊散步的氏族戮成員,就這麼看到他們族長大人的心腹親信,生生從門內飛了出來…一看就是被揍飛的。
「唔哇,看起來就很痛…」邪王真眼慘不忍睹表示。
夏佾在眾目睽睽之下丟人,竟也無所謂,他躺了一會…應該是在緩解疼痛,然後爬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神色自若的走回屋裡,還能笑著對外面的人揮手。
等夏佾回到韹的面前,其他人已經進入了簡報模式,今年九歲正在複述她的預言。
享樂主義瞄了一眼夏佾肩膀上的鞋印,硬是抬手壓下了嘴角克制不住的笑意。
夏佾自然而然的走到聽取彙報,半歪在椅子上的韹身後,動作輕柔的拿下他肩膀上的毛巾,低眉溫順的擦拭著少年半濕的頭髮。
韹沒有拒絕,甚至還換了個姿勢,讓夏佾更好的服務他,兩個人之間的相處親暱的看不出剛剛還是施暴者和被害者的關係。
「夏佾?」韹垂眸思索片刻,叫了一聲身後人的名字。
「我已經派人去進行野外探查,您也知道崑崙所在一帶皆是荒野,他們需要一點準備工作。」夏佾傾身回應,韹點點頭後看向今年九歲,目光鋒銳。
「有我的命令,夏佾不會擅作主張,你不必多慮。」他的安撫很直白,今年九歲的緊張才顯而易見的散去,她恭敬地對少年行禮,帶有感激的。
——真的,夏佾這種天生的大魔頭大反派,要是沒有韹鎮壓著,天知道他能把這則預言利用到什麼程度?
雖說暴風雪和夏佾很像,但暴風雪比他有人味多了,也更有責任感和良心,夏佾就不一樣了,他是真的可以為了活下去不擇手段。
至今為止沒有讓人看到那一面,不過是他還沒被逼到山窮水盡的程度,以及他還有幾分自傲自尊的緣故。
「我的族長大人,如果趁機連傲世聖域都收入囊中,統治世界的野望就能更進一步了。」夏佾帶著蠱惑的笑容蹲在了韹的腿邊,活脫脫一個佞臣的形象。
以他超凡的口才和洞悉人性的能力,換個頂頭上司說不定真能當個李林甫…可惜了,他現在的主人是韹。
「夏佾,聽好了…傷亡率高於20%以上,我會弄死你。」韹沒有動容,他撐著下巴睨視夏佾,斬釘截鐵的說出他的底線。
「…族長大人,您是在為難我嗎?」夏佾笑容不變的反問道,韹嗤笑一聲,伸手扣住他的下巴,挑眉冷聲道。
「你不就喜歡挑戰有難度的事嗎?我不想毀滅世界,所以你就為了我去拯救世人吧。」少年這麼說著的時候,神態任性,嘴角是惡劣的頑笑…是明知道這件事很難也認為夏佾能做到信心。
夏佾神魂顛倒的看著這樣的韹,心動的無以復加,他深黑的瞳孔很直率的變化漩渦,連腳下的影子也蠢蠢欲動。
「咳!夏佾,你克制點,這裡還有別人呢!」白狼急忙出聲提醒,他很熟悉夏佾的那種如狼似虎的眼神,眼看著差不多就要做出一些越界的動作了。
雖然說現在的韹還真不一定會處置他,但他可不想污染眼睛。
夏佾立馬一秒收斂起狂熱的表情,韹看了一圈幾人,開口問道。
「你們,應該不是來看戲的吧?」
「我是來順便彙報黃鶴樓這幾日的動向,搗毀狐妖窩點後,這幾天他們組織了戰力,掃蕩周圍流竄的狐妖。」享樂主義說道,他被金鈿請去做戰術指導…當然,這事有他們族長大人點頭他才答應的。
「目前進度不怎麼樣,您也知道他們的實力,不過,看起來還算努力。」
「又不是真的不想活了。」韹嗤笑,他是確實的瞧不上黃鶴樓,說真的,他在看到黃鶴樓大門時都下意識計算了他最少能用多少時間攻下這座基地。
…新政府的部署或許都比黃鶴樓靠譜,他嚴重懷疑,這個氏族初期能撐下來,有過半都是靠著粟參的火力和運氣吧?
「韹,黃鶴樓在我們來之前,填了整整五支隊伍進狐妖種群,他們的主戰力約五千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夏佾看出了韹在想什麼,溫聲解釋,也算是為黃鶴樓找補。
「那又如何?氏族戮去掉遠征部隊和四區維安部隊,即使不算上護衛隊,非戰鬥人員的素質也沒有這麼差勁。」韹輕蔑苛刻的評價道,夏佾笑了一下,溫柔的說道。
「您不能這樣算,黃鶴樓在粟參離開就失去了主心骨…若是戮失去了族長,恐怕會垮的比黃鶴樓更徹底吧?」
這幅場景看上去彷彿是夏佾苦口婆心在引導不通人情事故的韹一樣,溫馨的很。
但現在其他人只覺得快看不下去了,畢竟剛剛某人可以當著他們的面做出了不把戮以外的人當作人的無情宣言,和他現在的言行一對比,簡直虛偽的讓人毛骨悚然。
「嘶…我的雞皮疙瘩,太噁心人了!」白狼縮起了肩膀,毫不掩飾自己的感受。
「看來黃鶴樓要倒楣了。」享樂主義意有所指的說道,能讓夏佾這樣殷勤的說好話,其中必然有詐。
「我倒是覺得黃鶴樓要時來運轉了。」夏佾笑瞇瞇的說道,他也沒怎麼掩飾他的意圖,在場除了唐開,稍微有點城府的今年九歲、白狼和享樂主義都能猜出他的目的為何。
「可憐的粟參哥哥。」今年九歲嘆了一口氣,低聲默念了一句祝禱詞,發自內心的為要被算計的那人祈禱。
唐開努力回想了下,在他從今年九歲那裡得到的記憶裡,『遊方』粟參無疑是個強者,是參與啟示副本中特級戰力中的頂級施法者。
若以能力而論,粟參是白狼的上位版本,他雖然沒有白狼的滿級元素親和力,但他精通任一自然元素法術,且轉化自由,沒有限制。
在今年九歲的記憶裡,粟參是一個不難相處的人,三不五時還會給今年九歲帶零食,行事雖然謹慎多慮,但也會在『利娜』的煽動下熱血起來。
…呃,似乎、好像,這樣的人對夏佾來說的確符合好操控的範圍內?唐開模模糊糊的想著,並不能確定自己的感覺。
直到他見到了粟參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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