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宴會落幕後的第三日清晨，晨曦為水之都的中央傳送門廣場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空氣中還殘留著慶典的餘韻，卻已染上離別的氣息。
廣場上聚集了準備啟程的身影，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以斐斯特蕾雅公主為首，來自聖法提加的神族與天使族貴族隊伍。
他們在家僕與護衛的簇擁下，準備踏上歸途。
亞德依約前來送行。
紫晶已換下一身便於旅行的純白洋裝，剪裁俐落卻不失優雅。她身旁的沙，則身著同色系的護衛盔甲，銀白的甲冑在晨光下泛著冷冽光澤。年輕的天使族騎士在她身後不遠處靜立，雙手習慣性地背在身後，挺拔的身姿與嚴謹的態度一如往昔，眼神卻不自覺地追隨著公主的身影。
周圍人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紫晶與那位被特許穿著白色制服的天使族少年之間來回逡巡。竊竊私語聲如潮水般低聲湧動，充滿了驚訝與揣測。
這種打破常規、近乎宣言般的表態，無疑點燃了眾人的想像。
未來的女王陛下是打算藉此宣告赦免風天使罪，抑或是……已將這位騎士納入未來伴侶的考量？僅僅是服裝顏色便足以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引發無數議論，也讓紫晶得以藉此觀察各方勢力的反應。
「看來，某些人的新年願望實現得很快嘛。」亞德壓低聲音對紫晶笑道。
紫晶臉頰泛起一抹緋紅，輕哼了一聲，隨即又挺直了背脊，同樣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回道：「這不過是個開始。要把他訓練成合格的『女王的丈夫』，可還需要很長時間呢。現在他腦袋裡還總是想著自己只是個騎士，真讓我有點頭痛。」
她不自覺地望向沙的方向，眼神中交織著寵溺與無奈，那份縱容幾乎滿溢而出，恐怕只有那個還在糾結於身份的少年自己尚未察覺。
「不過，他這點固執我也很喜歡就是了。」她收回目光，語氣多了幾分屬於未來女王的決斷，「我會透過公開選拔騎士與婚約者的方式，與天使族建立更緊密的合作關係，哥哥你不必替我擔心。」紫晶話鋒一轉，帶著狡黠的笑意反問：「倒是哥哥你，和琉璃又是怎麼回事？你們兩個最近的氣氛有點奇怪。」
「果然被看出來了嗎？」亞德聞言露出一抹苦笑，語氣平靜地陳述：「我已經和琉璃談過了。我們約定好，會在下下個學期開始前正式解除婚約。在那之前……就暫時維持現狀吧。」
「下下個學期？」紫晶顯然對這個明確的時間點感到意外，她眨了眨眼，仔細端詳著兄長篤定的神情，片刻後才聳聳肩：「好吧，既然你都決定了，我當然無條件支持你。不過，你隨時可以改變心意，懂我的意思吧？」
「我知道。」亞德輕輕摟了下妹妹的肩膀，在她耳邊低語：「謝謝妳，紫晶。」
「說什麼傻話？」紫晶拍開他的手，佯裝不滿，「我們可是兄妹，互相幫助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短暫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即將到來的離別，讓清晨微涼的空氣也彷彿凝滯。
這是他們兄妹自記事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長時間的分別，尤其是在經歷了這麼多驚心動魄的變故之後。這份不習慣，讓兩人都感到有些侷促。
「到了聖法提加之後，記得要……」亞德欲言又止，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卻不知從何說起，最終只化作一聲輕嘆。
「放心啦，」紫晶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語氣輕快地說：「我可不是小孩子了。倒是你，一個人留在這裡，可別把自己搞得太累，放假就該好好休息。還有，要定期寫信給我報告近況，不准偷懶！這可是未來女王的命令！」
「是，女王陛下。」亞德失笑，離愁別緒被妹妹的活力沖淡了不少，「妳也是，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可以告訴我……或者，告訴沙。」提及沙的名字時，他別有深意地看了妹妹一眼。
紫晶果然氣惱地瞪了他一眼，臉頰又泛起紅暈，「知道了！笨蛋哥哥！」
縱有萬分不捨，道別的時刻終究來臨。
紫晶深吸一口氣，深深地看了亞德最後一眼，那眼神中包含著太多複雜的情感，隨即毅然轉身，邁步走向散發著柔光的傳送門。沙對亞德恭敬地行了一禮，緊隨在公主身後，步伐堅定。
伴隨著一陣柔和的光芒閃爍、空間微微扭曲，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傳送門的另一端。
光芒散去，廣場上只剩下亞德一人。他
靜靜佇立，目光凝視著傳送門消失的地方，直到最後一絲魔力波動也歸於平靜。送別了紫晶和沙，為期一個月的、真正意義上的假期，終於正式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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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期的時光如流水般悄然滑過。
亞德並未完全沉浸於悠閒之中，除了每日必要的劍術鍛鍊與協助由希進行的魔法研究外，他將大量的時間投入到龍語和魔族語的學習中，渴望更深入了解自己身上的龍族血脈。
這天下午，亞德來到莫德里森專用的研究室內，走進瀰漫著古老羊皮紙的奇特氣味的研究室中。牆壁上掛滿了描繪著龍族符文的卷軸，散發著神秘的氣息。
亞德剛剛結束了一段關於古龍族祭祀語法的學習，他放下手中的羽毛筆，輕輕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目光投向那位正悠閒地倚靠在椅背上品著熱茶的半龍學者。
「莫德里森老師，」他開口，聲音帶著一絲剛從專注思考中抽離的沙啞，「我想請教您一件事。」
莫德里森聞聲抬眸，示意他說下去。
「之前在隆科城，淨化那些『深淵之眼』的時候，」亞德回憶著當時的感受，眉頭微蹙，「我曾經在大量使用神聖魔法之後，嘗試主動引導體內的深淵魔力來補充消耗，也因此才能在短時間內淨化大量的『深淵之眼』。最近我的身體狀況穩定了不少，所以我想向您確認，我是否能夠繼續將這種方式作為一種快速恢復魔力，或者說……平衡體內兩種極端力量的手段？」
莫德里森聞言，緩緩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神情變得嚴肅。
「我明白你的意思。利用深淵魔法轉化周圍環境的能量，藉此填補神聖力量消耗，這種做法理論上可行，但前提是你體內必須擁有『混沌魔力』作為這兩種極端力量的緩衝。」他停頓了一下，碧綠的眼眸銳利地看向亞德，語氣轉為鄭重告誡：「但是，在你體內的混沌魔力積累到足夠龐大、穩定之前，絕對不要輕易嘗試這種用法。」
「為什麼？」亞德追問。
「因為這種轉化，並非沒有代價。」莫德里森解釋道，聲音低沉，「每一次神聖與深淵力量在你體內劇烈交互與轉換，都需要消耗你的混沌魔力來進行『調和』。混沌魔力就像一座水壩，攔截住兩條奔騰咆哮、方向相悖的洪流，阻止它們互相衝撞毀滅。試想一下，一旦你頻繁地讓洪水衝擊水壩，卻沒有給予水壩足夠的時間自我修復和加固，結果會怎樣？」
亞德心中猛地一凜，腦海中閃過不久前身體極度虛弱，連魔法都無法使用的時候，臉色不禁微微發白。
「……水壩會不堪重負，最終崩潰。」
「沒錯。」莫德里森肯定地點頭，語氣不容置疑，「事實上，你之前在隆科城快速淨化深淵之眼，正是在極短時間內大量消耗了你體內本就稀少的混沌魔力。所以，在你的混沌魔力儲備達到足以承受這種負荷的標準之前，你必須暫時封印這種危險的用法，明白嗎？」
亞德沉默了，指尖微微收緊。
原來如此。
那段時間身體的虛弱，並非單純因為兩種力量的衝突，而是作為調和劑的混沌魔力被過度消耗的結果。這個認知讓他感到一陣害怕。
「那……我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使用這種方法？」他追問。
莫德里森沉吟片刻，給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這很難說。混沌魔力的積累與轉化極為緩慢，幾乎無法依靠常規修煉達成。除非你能加速自身向龍族的轉化。」
「轉化為龍族？」亞德的呼吸一滯。
「對。」莫德里森解釋道，「龍族天生就能夠調和神聖與深淵這兩種極端力量，他們對混沌魔力的親和性遠超其他任何種族。當你的身體更趨近龍族時，對於這種力量轉換的承受能力自然會大幅提升。到那時，或許可以謹慎地嘗試，但切記，絕對不能過於勉強。」
「我要如何加速轉化？」亞德的心跳不由得加快，這個可能性讓他看到了希望。
「有一個最直接，也最粗暴的方法。」莫德里森看著他，緩緩說道，「吞下龍族的鱗片。」
「龍鱗？」亞德愕然。
「是的。真正的、蘊含著強大龍之力的成年龍鱗。」莫德里森語氣平靜地解釋，「龍鱗中蘊含著最本源的龍族力量印記。將其吞噬吸收，可以強行改造你的身體構造與能量屬性，使其更快速地向龍族體質靠攏，同時也能極大提高你對混沌魔力的親和力與掌控力。我當年，便是僥倖吞食了龍之君主的龍鱗，才得以在幼年時期就完成龍化。」
亞德的心緒起伏，但很快冷靜下來，意識到其中的困難：「可是龍族本就稀少，更別說要取得成年龍族的鱗片了。」
他知道，對龍族而言，鱗片具有非凡的意義，如同他們力量與靈魂的延伸，只會贈予最信賴的夥伴或摯愛的伴侶。想要強奪成年龍族的鱗片，無異於痴人說夢。
莫德里森點點頭，端起茶杯，輕啜一口：「確實如此。若是能找到雪之君主龍翔，以她或許願意幫忙，但她已失蹤多年，很難找到。這個方案，恐怕只能暫時擱置。」他放下茶杯，補充道：「更何況，強行吞食龍鱗也並非全無風險，有極低的機率會產生難以預料的副作用。因此，我個人並不建議你採用這種方式。」
亞德默然。心中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又被澆熄。
看來，捷徑雖誘人，卻是一條無法踏足的死路。
眼下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老老實實地積累那微乎其微的混沌魔力，並暫時封印危險的方法。
所幸由希已經在研究替代的魔法陣，或許那才是更穩妥的道路。
想到這裡，亞德暫時壓下心中的紛雜思緒，重新將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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