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但空氣中仍然彌漫著潮濕的氣息。我扶著輝仔，沿著幽暗的小巷前行，每走一步都能聽到他痛苦的呼吸聲，像是某種破損的風箱在艱難運作。曉珊在我們離開星辰塔後不久就趕上了我們，她的衣服濕透了，頭髮貼在臉上，目光中透著我從未見過的警覺和疲憊，彷彿經歷了無法言說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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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能回原來的地方，」她低聲說，「他們會搜查所有可能的藏身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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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去哪？」我問，感覺輝仔的身體在我的支撐下越來越沉重，像是逐漸失去內在支撐的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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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珊沉默了一會兒，目光游移，似乎在腦海某處搜尋著資訊。「觀塘東區，」她最終說道，「那裡有一棟廢棄的工廠，曾經是互助會考慮過的一個據點，但後來因為太過偏遠而放棄了。沒有人會想到去那裡找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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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攔了一輛計程車，司機看了看我們狼狽的樣子，尤其是輝仔的傷勢，臉上浮現猶豫的神色。曉珊遞給他一疊鈔票，比車費多出許多。「我們的朋友喝多了，」她編了個理由，「我們只是想把他安全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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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點點頭，沒有多問。在這座城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是每個新港市居民都懂的生存法則——就像河床上的鵝卵石，經年累月被同樣的水流打磨，最終都有著相似的圓滑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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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穿過繁華的市中心，漸漸駛向城市的邊緣。街上的人越來越少，建築也越來越破舊。最終，我們來到了一片廢棄的工業區。曉珊讓司機在一個街角停下，確認沒有人跟蹤後，我們才慢慢向那棟廢棄工廠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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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廠的外牆已經斑駁不堪，大部分窗戶都破碎了，只剩下鋒利的玻璃碎片嵌在窗框上，像一排排飢餓生物的尖銳牙齒。入口處的大門已經生鏽，半開著，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彷彿在不情願地迎接多年未見的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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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腳下，」曉珊警告道，「這裡可能有碎玻璃和生鏽的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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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小心翼翼地穿過雜草叢生的院子，進入工廠主體。裡面空蕩蕩的，只剩下一些廢棄的機器和散落的零件，如同被遺忘的巨獸骸骨。月光從破碎的窗戶和天花板的裂縫中灑進來，在地面上投下詭異的光斑，形成某種無法解讀的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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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應該有辦公室，」曉珊說，「那裡可能比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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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找到了通往二樓的樓梯，小心地上去。樓梯發出不祥的嘎吱聲，但還算堅固。二樓確實有幾間辦公室，其中一間較大的房間裡還有一張破舊的沙發和幾把椅子，像是被世界遺棄的小島上的殘存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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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可以暫時休息，」曉珊說，開始檢查房間的安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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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扶著輝仔躺在沙發上。他的呼吸已經平穩了一些，但臉色仍然蒼白得近乎透明。我從背包裡拿出水和一些簡單的急救用品，開始處理他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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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對你做了什麼？」我輕聲問道，用濕毛巾擦拭他臉上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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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仔微微睜開眼睛，瞳孔緩慢聚焦，如同久未使用的相機鏡頭。「明光...」他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你真的...來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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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說，「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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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試圖微笑，但嘴角的傷口讓他皺起了眉頭。「朋友...」他重複著這個詞，彷彿在品嚐某種遙遠而陌生的食物，「是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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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珊從另一個房間回來，手裡拿著一些舊報紙和布料。「我找到了這些，」她說，「可以鋪在地上，至少比水泥地要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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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簡單地整理了一下房間，用報紙和布料在地上鋪了一個簡易的床鋪。曉珊從背包裡拿出一些食物和水，我們三人圍坐在一起，沉默地吃著東西。這種靜默深沉而沉重，沒有人敢第一個打破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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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仔的情況似乎好轉了一些，他能夠坐起來，慢慢地喝水。但他的眼神時而清醒，時而恍惚，彷彿徘徊在兩個平行宇宙的交界處，不確定自己屬於哪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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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多少？」曉珊小心地問道，聲音輕柔，如同撫摸一隻受傷的小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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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仔的手微微顫抖，水杯在他的指間搖晃，如同暴風雨中的孤舟。「記得...太多了，」他低聲說，「我希望我能忘記...但那些畫面...那些聲音...它們不斷地在我腦海中迴響...像是永不停歇的唱片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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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曉珊交換了擔憂的目光。「你不必現在說，」我安慰道，「你需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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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輝仔突然變得堅定，聲音中閃過一絲微弱卻確實的力量，「我必須告訴你們...時間不多了...」他深吸一口氣，「他們...他們不只是審問我。他們在...準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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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我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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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輝仔的瞳孔放大，彷彿正在注視著無人能見的深淵，「他們需要『祭品』...很多祭品...我只是其中之一。他們...他們給我們注射那種藥物...『星之露』...然後讓我們看那些...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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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影像？」曉珊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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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中的東西，」輝仔低聲說，聲音中摻雜著恐懼的顫抖，「那些...不應該存在的形狀...那些扭曲的幾何...那些無法描述的顏色...超出人類理解的概念...」他的話語破碎開來，「他們說這是為了『淨化』我們的心靈，讓我們能夠『接受』那個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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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一陣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如同冰涼的蛇蜿蜒前行。「那個存在？你是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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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星之主』，」曉珊接上我的話，聲音彷彿來自遙遠的洞穴深處，「混沌之神，門與鑰匙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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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仔點點頭，瞳孔收縮，彷彿被迫回想起某種不該被記住的恐怖。「何靜儀...她稱呼祂為『主』...說祂將通過『星之門』降臨...重塑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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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之門，」我重複著這個詞，感到舌尖上的詞彙突然變得沉重而陌生，「這就是他們要用阿文做的事？讓他成為這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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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完全是，」輝仔艱難地解釋，每個詞都像是被從靈魂深處拖拽出來，「阿文是『容器』...是祂降臨後的居所...但門...門需要別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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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東西？」我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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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仔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眼底漂浮著無法言喻的悲憫和無奈。「你，明光...他們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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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一陣眩暈，彷彿突然站在無邊深淵的邊緣，而腳下的地面正在崩塌。「我？為什麼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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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有『標記』，」輝仔說，「何靜儀說你是『被選中的人』...你的血液可以打開那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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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意思？」我問，聲音因為震驚而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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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仔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力道之大讓我吃驚。「他們知道你在哪裡，明光，」他急促地說，眼神中燃燒著赤裸的恐懼，「何靜儀...她有辦法追蹤你...通過你身上的那個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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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我感到一陣恐慌，胃部像是被投入了冰塊，「那我們現在還安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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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是的，」曉珊說，「這棟建築的結構...有某種特殊的金屬成分，可以干擾追蹤。這也是互助會最初考慮這裡的原因。但這只是暫時的，就像白晝前的黑夜，或呼吸間的短暫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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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仔的眼神又開始渙散，他的身體微微顫抖，像是壞掉的收音機接收到了雜訊。「他們...他們對阿文做了可怕的事...」他低聲說，「他們用某種古老的語言...不斷對他說話...直到他...不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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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看到了，」我說，回想起阿文空洞的眼神，心臟被無形的手緊緊擰住，「他看起來...像個空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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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空殼，」輝仔搖搖頭，臉上浮現無法掩飾的絕望，「他們...把他變成了某種通道...某種媒介...他現在能夠『聽到』那個存在的聲音...就像收音機接收特定頻率的廣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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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式什麼時候舉行？」曉珊問，聲音緊繃如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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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晚，」輝仔回答，「新月時分...當星辰排列成特定的形狀...他們稱之為『門戶之時』...宇宙中極少數的完美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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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呢？」我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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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塔頂層，」輝仔說，「那個玻璃穹頂下...何靜儀說那是『最接近星空的地方』...最容易撕開現實的薄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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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三人陷入沉默，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如同三個獨立的孤島，被同一片黑暗的海水包圍。窗外，城市的燈光在遠處閃爍，彷彿一片冰冷的星海，美麗卻無比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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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該怎麼辦？」我最終打破沉默，聲音像是在空曠屋子裡迴盪的碎玻璃，「如何阻止這場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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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珊的表情變得嚴肅，輪廓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異常鋒利。「我需要更多信息，」她說，「關於儀式的細節，符文的排列，祭品的位置...就像拆除炸彈，我們需要知道每根線路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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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仔點點頭，但他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如同退潮時被沖刷的沙灘。「我會...告訴你...所有我知道的...」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但現在...我需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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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頭垂了下來，呼吸變得平穩而緩慢。我輕輕地將他放平在沙發上，用一塊布蓋住他。看著他蒼白的臉龐，我想起了小時候看過的那些臥病在床的老人，如此脆弱，又如此頑強地抓住生命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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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需要時間恢復，」曉珊說，「那種藥物的影響不會那麼快消退，就像深海潛水後的減壓，太快會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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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窗邊，望著遠處的星辰塔。那座高聳入雲的建築在夜色中閃爍著冷冽的光芒，如同一把刺向蒼穹的冰刀。在那塔頂，我的朋友阿文正被準備成為某種邪惡力量的容器。而我，因為某種我完全不理解的原因，成為了打開「門」的鑰匙。這種被命運選中的感覺，並不像童話中那樣充滿榮耀，而是沉重得如同背負整座山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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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我低聲說，「感覺像是一場永遠無法醒來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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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珊站到我身邊，她的肩膀輕輕靠著我的，體溫透過衣物傳來，提醒我們仍然活著的事實。「我知道，」她輕聲說，「但我們必須面對它，就像面對死亡或愛情，你可以選擇如何面對，但無法選擇不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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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是我們？」我問，「為什麼是阿文？為什麼是你的姐姐？這一切有什麼聯繫？是命運的玩笑，還是某種無法理解的宇宙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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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珊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從口袋裡拿出那個古老的懷錶，再次打開它。指針不停地旋轉，像是找不到歸宿的遊魂，最終停在星辰塔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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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所有的答案，」她說，聲音中混合著哀傷和決心，「但我相信一切都有原因，就像河流總會找到大海，即使路徑迂迴。也許...也許我們被選中是因為我們能夠阻止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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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她的側臉，月光勾勒出她精緻的輪廓，如同古老象牙上的雕刻。在這一刻，她展現出一種近乎悲劇性的美，彷彿已經看到了未來的滿是荊棘的道路，卻依然選擇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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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相信我們能夠阻止它嗎？」我問，「三個普通人，對抗一個邪教組織和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存在？這不是電影，我們沒有超能力，甚至連把像樣的武器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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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珊轉頭看著我，「我不知道，」她誠實地說，「但我知道如果我們不試，就永遠不會知道結果。有時候，嘗試本身就是意義所在，即使結局已經註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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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站在窗前，沉默地望著遠處的城市。這座城市，這個我曾經以為熟悉的地方，現在看起來如此陌生，如此充滿危險和秘密。彷彿我從未真正認識它，只是看到了它願意展示給普通人的表象，而現在那層面紗被揭開，露出底下黑暗而扭曲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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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仔在沙發上翻了個身，發出痛苦的呻吟，聲音破碎而緊繃，如同被折斷的弦。我們立刻回到他身邊，他的額頭滿是冷汗，眼睛緊閉，嘴唇不斷顫抖，似乎在經歷某種可怕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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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他在夢中喃喃自語，聲音中充滿純粹的恐懼，「那些眼睛...那些無數的眼睛...它們看穿了一切...它們知道...它們全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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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住他的手，試圖給他一些安慰，就像抓住一個墜落的人。「沒事的，輝仔，」我輕聲說，「你安全了，我們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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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似乎聽不見我的話，繼續在噩夢的深淵中掙扎，靈魂被拖入只有他能看見的黑暗。曉珊從背包裡拿出一小瓶藥水，小心地滴了幾滴在輝仔的嘴唇上，動作輕柔如同照顧幼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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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幫助他平靜下來，」她解釋道，「這是一種草藥提取物，可以抵抗『星之露』的部分影響，就像黑暗中的一盞小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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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輝仔的呼吸漸漸平穩，表情也放鬆了一些，如同暴風雨後逐漸平靜的海面。我鬆了口氣，但心中的沉重卻絲毫未減，像是一塊巨石壓在胸口，無法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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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應該輪流休息，」曉珊建議，「明天我們需要所有的精力，就像跑馬拉松前的睡眠，缺乏它意味著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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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但知道自己不可能真正入睡。太多的問題在我腦海中盤旋，如同一群不願離去的烏鴉，不斷發出刺耳的鳴叫；太多的恐懼在我心中蔓延，如同黑暗中生長的藤蔓，緊緊纏繞著我的每一寸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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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珊似乎讀懂了我的心思，「我知道很難，」她輕聲說，「但至少閉上眼睛休息一下，讓大腦有機會重組，我會先守著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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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勉強躺在地上的簡易床鋪上，望著破舊的天花板，上面的裂縫像是某種古老的文字，訴說著被時間遺忘的故事。外面的雨又開始下了，雨滴敲打在破碎的窗戶上，發出淒涼的聲音，像是宇宙深處孤獨星球的哭泣。在這個陰冷的夜晚，在這座破敗的工廠裡，我們三個破碎的靈魂聚在一起，面對著一個可能無法戰勝的敵人，如同三顆微弱的星光對抗無邊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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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我想像中的團聚。沒有歡笑，沒有輕鬆的對話，只有恐懼、痛苦和不確定的未來懸在頭頂，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可能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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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至少，我們不再孤單。至少，我們還有彼此，也許這就是人類最終的慰藉——在面對不可理解的宇宙時，至少有人與你並肩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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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這個微小的安慰，我閉上眼睛，任由雨聲將我帶入淺眠，如同漂浮在意識與無意識的邊界，既不完全清醒，也不真正沉睡。明天，我們將面對更大的挑戰，更深的黑暗。但現在，在這短暫的寧靜中，我允許自己暫時逃離現實的恐懼，就像潛水員在深潛前的最後一次自由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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