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器：潛界之鏡 - 第五十九章　有這麼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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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時，只見那店主人又拿著幾套摺好的成衣出來，一一排展在布台上，一邊說道：「就只有這麼幾件了。這個月咱們沒做多的……但這幾件可都是上等布料，二少爺您先瞧瞧。」

　　本來嘛，布鋪就只是賣布的，若要製衣，那得找裁縫。

　　然而，在城東這般地段，有些布店為了展示布料製成衣服後的效果，會特地製出幾件成衣，放在店內供客人做比較。

　　當然，這些成衣若是有人看上眼，身段又剛好能穿的，那也能直接買走。

　　許陽逕自走上前翻了翻那幾套衣袍，而後指著一件暗紋繡銀霜色錦袍，和一件金絲雲紋玄黑大氅，朝那店主人開口道：「就這套吧，看看合不合身。順帶拿一套我換下的帽冠給他。」

　　店主人隨即哈著腰取走了那套衣袍，展開後在封塵淨身上比了比，覺得身形還算合適，便說：「哎呀，這一眼就挑準了，二少爺眼光真不是蓋的！」

　　緊接著，又抬頭朝封塵淨笑道：「嘿嘿，這位少爺，裡頭請，咱帶您去更衣。」

　　大概是很久沒被人叫過少爺，封塵淨眼中閃過一瞬侷促，又很快消失無蹤，只轉頭留給於望心一個安撫的眼神，便跟著那店主人去了後堂。

　　許陽沒理會他們，繼續翻看剩下的衣袍，卻發現女子能穿的衣裙，就那堪堪兩套，於是眉眼一挑，直接選了顏色最鮮豔的那一套。

　　「喏，這幾件。」

　　於望心垂眼看著遞到自己面前的紅色衣裙，內心不禁有些遲疑。

　　打從十歲那一年，章叔去世之後，為了習武，也為了做事方便，她就再沒有穿過女子的裙裝。

　　如今要重新穿上裙裝，她怕自己可能連衣帶都不懂得怎麼繫了。

　　前方，許陽見她遲遲不拿，似乎在糾結什麼，眼角當即浮現一抹興味，勾唇笑道：「怎麼？不敢穿？本少爺看女人的眼光可準了！就妳這身段，不穿得漂亮點，簡直暴殄天物！」

　　這話雖然是誇，但多少還是帶著點不正經的意味，因此於望心一聽，立刻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隨即一把抓過那套衣裙，就要往後堂走去。

　　許陽本想開口提醒一聲，想了想，倒也沒必要做那好人，索性便眼睜睜地看她走進後堂，半聲不吭。

　　後堂裡有些昏暗，於望心剛穿過門簾，就撞見正要走出來的店主人。

　　「哎唷，姑娘要更衣嗎？那可得……」

　　店主人話還沒說完，就被站在外頭的許陽給冷冷打斷。

　　「讓她去換。」

　　「啊，是是……」店主人連聲應下，隨即抬手指著後堂裡一處用木屏風遮起的角落，低聲指示道：「姑娘在那裡更衣即可。」

　　說罷，便低頭走了出去。

　　於望心抓緊了手中的衣裙，徑直走向那木屏風，一邊想著方才許陽的話，不由得有些心煩意亂，忍不住抖開那套衣裙，想要先看一眼，一邊繞進了屏風後方。

　　不料，她才剛踏進去，一抬頭，就見一人正站在裡頭，外袍剛披上，衣帶還未繫好，衣襟敞開半側，露出白皙鎖骨與胸膛。

　　封塵淨明顯也怔了一下，手中繫到一半的衣帶還掛著，像是沒反應過來她怎麼突然闖進來。

　　兩人就這麼對視著。

　　空氣彷彿凝住了。

　　下一瞬，於望心猛地回過神來，臉上迅速泛起潮紅，急忙快步退了出去。

　　「……你、你怎麼會在這！」

　　屏風後，封塵淨抿緊了嘴，加快速度繫緊衣袍，語氣有些無奈，低聲回道：「就這麼一處屏風，我又還沒換好，是妳自個兒闖進來偷看……」

　　於望心知道自己理虧，也不敢大聲回懟，只好抱著衣裙站在屏風外，小聲地抱怨：「那店主人就給我指了這，我哪知道他就這麼一處更衣的地方……」

　　說到底，這種附售成衣的高級布料店，她根本也沒來過，哪裡知道這些？

　　屏風裡沒傳來回應，唯有窸窸窣窣的穿衣聲斷斷續續地響著。

　　於望心站在外頭，越聽越覺得尷尬，忍不住摸了摸發熱的耳尖，又悶聲補了一句：「放心啦，小封，我什麼都沒看見……真的。」

　　話音剛落，便聽得一陣腳步聲從屏風後響起，繞出來停在她身後。

　　「就算真看見了什麼，我也拿妳沒轍。」

　　她一怔，回過頭，只見封塵淨站在那兒，語氣似笑非笑，臉上帶著一絲無奈。

　　「換好了，輪妳。」他朝屏風的方向使了個眼神。

　　然而於望心卻沒動，愣愣地望著眼前判若兩人的少年，像是被什麼吸住了魂似的。

　　許陽所挑的那套衣服，穿在他身上確實合身，不僅是合身，連氣質都搭。

　　玄黑大氅罩在霜白衣袍外，金銀繡紋襯得整個人清貴非凡，黑髮束冠，眉目如刻，舉手投足間俱是世家子弟的風姿。

　　於望心不禁想，若他如今還是封家少爺，想必就該是這副模樣吧？

　　「有這麼好看嗎？望心姐。」

　　被她盯得久了，封塵淨也有些不自在，只好偏過身去，手背在身後，故意擺出姿態斜睨著她，挑眉說了聲：「是不是想叫我少爺了？」

　　一句話把於望心喚醒，隨即默默走過去，抬起手就想往這小子頭上敲下去，可臨到頭，又突然莫名下不去手，只好悻悻縮了回去，撇撇嘴回懟道：「你當我是丫環呢？」

　　說完，便拿著衣裙走進了屏風後，沒再理會他。

　　封塵淨一怔，倒也沒回嘴，只是望著她消失在屏風轉角，神情古怪了幾分。

　　又不是親姐姐，叫少爺……似乎也沒什麼不對吧？

　　不過，說起丫環……那些大戶人家的丫環，不都是用來給少爺暖──

　　他驀地止住思緒，猶似被潑了一桶冷水，隨後咬牙暗罵一聲，抬手捶了捶自己額角。

　　亂想什麼！她就一傻姐，說話有時都不過腦子，那句「丫環」肯定也是隨口說的。

　　他怎能也跟著傻起來？

　　封塵淨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背對屏風，聽著裡頭窸窣衣料聲響，心頭卻莫名有些躁動難安。

　　屏風裡，於望心剛脫好衣服，正要搭掛到一旁的衣架上，卻見架上還擱著封塵淨方才換下來的衣袍，一時間有些無語。

　　這傻小子，難得當回一次少爺，舊衣服都不要了是吧？

　　於望心腹誹著，一邊將自己的衣服搭上去，然後拿起許陽挑的那套紅色衣裙，思索著該如何穿戴，再一件一件慢慢套上。

　　由於有些穿衣步驟她早已生疏，穿錯了順序還得重來，結果光是換套衣裙，就折騰了將近半刻鐘。

　　待到她走出屏風，便見許陽已等得不耐煩，打發店主人進來催人。

　　封塵淨此時方與店主人說完話，聽見背後腳步聲，回頭一看──

　　屏風旁，只見於望心孤身站在那，身著牙白繡花交領短衫，廣袖齊腰，銀紅天紗留仙裙自腰間垂下，外罩一層輕羅石榴煙紗，飄逸輕巧，襯得整個人明豔如花。

　　縱使後堂昏暗，也遮擋不住那般動人姿色。

　　這回，封塵淨是真有些看傻了眼，一時竟連話都忘了說。

　　說到底，這還是他頭一回見到於望心穿著裙裝的模樣。

　　一旁，店主人卻是很快反應過來，比著拇指連連讚道：「哎呀，姑娘換上這身衣服，簡直美如天仙啊！二少爺在外頭等很久了，兩位快請出去吧。」

　　聽見這話，於望心連忙邁步走了過去，可偏偏這身衣裙穿不習慣，怕一不留神就踩著了，於是步伐邁得極小，動作也有些僵硬。

　　又見前方兩人盯著自己直瞧，她登時感到一陣不自在，只覺兩頰微微發熱，不知不覺便紅了臉。

　　擦身而過時，她將手上兩人換下的衣袍一骨碌地全塞到封塵淨胸前，微微昂起臉，學著他剛才的話，故作無事地問道：「有這麼好看？是不是想叫我大小姐了？」

　　封塵淨一愣，見她紅著臉飄移目光的樣子，一時忍俊不禁，輕笑著附和道：「嗯，少爺的姐姐，挺好看的。」

　　冷不防被這麼一誇，於望心噎住，不知怎麼回話，只好悶不作聲，回身加快腳步走了出去。

　　回到店內，許陽背著手站在那兒，已是有些不耐，卻又在回頭看見於望心時，眼底明顯閃過一絲驚艷。

　　他挑起眉毛笑了笑，摸著下巴說道：「姿色真不錯，當鏡使是可惜了點，幸虧倒是沒浪費了這身好衣服。」

　　「不過嘛……」

　　說著，他倏然走上前，伸手拉掉了於望心束髮的髮帶。

　　頓時，黑瀑般的髮絲傾瀉而下，將那本就白皙的清麗容貌襯得更加嬌豔，未施半點脂粉，已是上乘之色。

　　於望心先是一愣，隨即沉下臉色，伸手將髮帶搶了回來，低斥道：「你做什麼！」

　　話音剛落，封塵淨已搶到她身側，目光掃過兩人，如刀一般落在許陽身上。

　　許陽倒是不以為意，依舊賊眉眼笑的：「沒做什麼，讓妳更好看一點，免得待會到了地方，卻進不去，那可就白搭了。」

　　說罷，他直接轉過身，如來時那般大搖大擺地走出店門。

　　「走吧，現在過去，時辰正好。你們那身衣服就放店裡，晚些自個兒來取。」

　　封塵淨聞言，冷哼了一聲，本不想理會，卻被於望心拉了拉袖子。

　　「小封，先聽他的，查案重要。」她眉頭輕蹙，看上去也不是很樂意，但還是搖了搖頭。

　　封塵淨望著她，眼中情緒慢慢壓下，又見許陽越走越遠，無奈只好低頭理了理懷中衣袍，遞交給候在一旁的店主人。

　　隨後，兩人便追著許陽的腳步，重新踏上了十金街。

　　不遠處，先前那道陰沉的目光也悄悄踱出巷口，以不會被人察覺的距離，遠遠跟在三人身後。

　　此時午時剛過，日頭正好，街道上人車漸多，來往多是衣冠楚楚的貴人僕從，約莫是那些富家子弟開始出門活動的時辰。

　　只是他們怎麼也沒想到，許陽走著走著，最後竟然是在一間門面樸素的小院前停了下來。

　　抬頭一看，只見院門前栽著一株綠柳，搖曳婀娜。門牆上則掛著一塊細長小木牌，字跡婉轉秀美，寫著四字──「彎柳邀月」。

　　見狀，於望心有些困惑，摸不清這究竟是何地方。然而，站在她身旁的封塵淨卻是心頭一緊。

　　這處地方，不正是朱府劉管家所說的……其中一處風月之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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