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陷入一片死寂,空氣中瀰漫著濃厚的焦灼氣息。隨著卡瑟利斯低聲念動咒語,祭壇上的龍蛋開始微微顫動,龜裂的聲音逐漸清晰,像是深埋於地底的巨獸在甦醒。
第一道裂痕沿著蛋殼緩緩擴散,泛著幽幽寒光。忽然,一雙龍目緩緩從裂縫中探出,那雙眼睛深邃且炙熱,透著野性與不羈。琥珀跪在一旁,脖子上的黑色頸鍊隱隱發出暗紅色的光芒,映照出她蒼白的臉龐。
龍的目光透過縫隙直直地鎖定琥珀,兩者之間彷彿有無形的牽絆交織。那雙龍目中閃爍的,不只是本能的警覺,還有一絲狂亂與掙扎。隨著龍的呼吸聲變得急促,整個祭壇似乎在回應這份躁動。
然而,氣氛突然一變。龍的動作越來越狂暴,身體猛烈掙脫蛋殼,尖利的爪子在岩石上劃出刺耳的聲響。牠的嘶吼撕裂空氣,像是無法被束縛的狂風,強烈的野性從牠體內爆發,難以控制的力量如同洶湧的洪流沖破堤防。
周圍的氣氛也因這股不可控的變化而凝重,連龍的狂暴都似乎更加劇烈,猶如兩股失控的狂潮,正逐步吞噬這座山谷的每一寸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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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潮靜默地圍繞在孵化祭壇四周,只有符文的顫動聲從地底傳來,像是某種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心跳。
希澤站在隊列中,目光始終落在高台下方的琥珀身上。那條黑色的頸鍊彷彿在他眼中格外刺眼,每一道符文都是一記銬鍊敲擊。他握緊了拳,卻動彈不得。
芙蕾雅站在他身邊,平常清冷的表情這時滿是緊張與不安。她悄聲問:「你覺得……她撐得住嗎?」
希澤沒有回答,因為就在那一刻,三隻龍徹底孵化了。
地面劇烈震顫,仿若整個山體都在呼應這股覺醒的脈動。裂縫從祭壇中央蔓延而出,三隻巨大的龍從血紅色的符陣之中抬起頭,鱗片在陽光下閃著濕潤又鋒利的光澤。牠們還未完全張開雙翼,卻已展現出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其中一隻龍緩緩抬眸,猩紅的瞳孔望著高台上的卡瑟利斯。
那是一種無聲的對峙。
牠沒有低頭、沒有俯首,只有冷冽與警惕,就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王者,緩慢地評估面前這個「操控者」是否值得撕裂。
然後,牠轉頭,看向琥珀。
希澤忍不住吸了一口氣,胸腔發緊。芙蕾雅則在他身側輕顫了一下,洛恩站在他們後側,一直沒有說話,但他目光死死盯著琥珀與龍之間凝結的空氣。
那是一種古老的聯繫感,一種野性本能的對焦。
下一秒,卡瑟利斯抬起了手。
黑色的頸鍊閃過一道赤紅的光,彷彿有什麼力量從高台強行貫入琥珀的靈魂。她仰頭倒抽一口氣,身軀劇烈顫抖。犬齒迅速拉長,指尖冒出鋒利的黑爪,她的雙瞳彷彿被血色淹沒,瑟縮著卻無法反抗那個操控的命令。
「妖化了……」洛恩終於低聲說,聲音近乎壓碎。
「該死。」芙蕾雅咬緊牙關,「她還有意識嗎?」
「不知道。」
龍動了。
不是鞠躬,不是順從,而是仰首怒吼,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波直接震裂祭壇邊緣的岩石。緊接著,牠衝向琥珀——不是視她為同類,而是視她為挑戰者。
琥珀撲身迎戰,動作不像人類,也不像獸。她在半空中翻轉,爪刃交錯,直接與龍的前肢正面交鋒。金屬與骨的碰撞聲驚心動魄,碎石四散,空氣仿佛被撕裂。
但龍並未退卻,牠只是後腿一蹬,再次撲擊。
地面上,一些第五軍團的士兵已經嚇得跪倒,甚至有人悄悄往後退。芙蕾雅猛地看向希澤:「我們不能再看下去,如果她撐不住——」
「不是我們撐不撐得住。」希澤低聲說,「是整個第五軍團,撐不撐得住。」
而卡瑟利斯,仍然站在高台之上,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他親手引發的風暴。
「老師他們什麼時候才會到?」洛恩壓低聲音問,目光卻始終黏在那混亂的祭壇上──那剛孵化的龍正在暴走,琥珀被逼得節節敗退。
芙蕾雅咬緊牙,聲音低沉:「不確定……他……」
話還沒說完,洛恩忽然往前踏出一步,腳步沉狠。「你瘋了??」希澤下意識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瞪大眼低吼,「你上去根本是找死!」
龍的怒吼震得整個祭壇都在發顫,空氣中的魔素像失控的潮水般翻湧,眼前那場面彷彿惡夢般將人吞沒。
洛恩回頭,那雙眼睛透著一種沉靜卻決絕的光芒。
「她會死。」他低聲說,聲音平穩,卻比怒吼更讓人心驚。他甩開希澤的手,猛然提槍衝了出去。
「洛恩!!」芙蕾雅的呼喊撕裂空氣,卻無法叫住他。
希澤僵在原地,一手還半舉著,指節因剛剛的抓握而泛白。他胸口急促起伏,像是有什麼被壓抑太久的東西正在掙脫。
「……去他媽的理智。」希澤低聲罵了一句。
他抬手,一張薄符自袖中飛出,在指尖燃起微光。他喃喃念誦著咒語,紫黑色的魔力在他周身交織、激盪。
符文浮現,懸在他腳下與手臂周圍,一道又一道光環如同風中流火般轉動。
他邁開腳步,追了上去。
希澤回頭看了一眼芙蕾雅,臉上的符文微光閃爍,映出他眉眼間的緊張與決斷。「沒時間了。」他低聲說,聲音壓得很低,「你去看看能不能聯絡上老師他們。」
芙蕾雅看著他,眉頭一皺,似乎想反駁。但她知道,他說得對。這場面,不是他們三個人撐得住的。
她咬了咬牙,終於點了點頭,迅速轉身朝觀測站的方向奔去。
風聲捲起,希澤再度轉回頭,望著前方那逐漸崩壞的祭壇與狂怒翻騰的龍。
他伸手抽出另一張符,指尖微微顫抖,但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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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蕾雅深吸一口氣,轉身拔腿狂奔。她靈巧地穿過人群,身影像一道銀影,在第五軍團那些已經開始潰逃的士兵之間穿梭。尖叫聲、怒吼聲、命令聲、腳步聲混雜一片,他們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被龍的氣息壓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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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的咆哮再度從祭壇深處轟然傳出,震得空氣都像在顫動。琥珀的身影已經被黑紅色的魔力包圍,在妖化的姿態下與三頭剛孵化、鱗片尚未完全硬化的亞成體龍撕打在一起。地面因他們的爪擊與衝撞撕裂成一道道裂縫,鮮血與碎石濺出,像雨一樣灑下。
洛恩揮槍橫擋,一道從龍尾掃過來的衝擊勉強被他擋下,但整個人也被震得向後倒退數步。希澤抬手,指尖彈出兩枚符箓,在空中劃出炙熱的紅線,啪地貼在龍爪劃過的地面上——符文瞬間炸裂,火光與符力炸出一道防線。
「那鬼東西根本打不死!」洛恩大吼,他的盔甲已經被扯破,肩頭一道血痕深可見骨。
「我知道!」希澤額角淌著冷汗,聲音壓在咒語之下,他快速念咒,手指飛快劃過腰間的符紙,結印、折符、投擲,一氣呵成,幾乎是用生命在計算每一次施放的時間差。
天色開始漸暗,不知是灰塵、火焰還是天象的變化。整個祭壇周圍已經淪為一片廢墟,原本的方陣早已瓦解,第五軍團剩下還能站著的士兵都躲在角落,被迫觀望。卡瑟利斯仍站在高台上,黑袍獵獵,冷眼旁觀他親手釋放出的混亂。
但那三頭龍──不再是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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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蕾雅喘著粗氣穿過樹林,腳下的泥土因奔跑而濺起,褲管早已染上灰塵、血跡與泥濘。她踉蹌地停下,在一處隱蔽的空地跪下,雙手顫抖地握住地上的一根枯枝。
「這樣比較快…拜託…給我活著…」她低聲呢喃,聲音在胸腔裡破碎顫抖。
她快速而熟練地在地上劃著傳送陣的符紋,手勢一點也不猶豫,但整個人幾乎是憑著最後一口氣撐著。枯枝刮傷她的指節,枝條斷了又換,最終,一個粗糙但完整的符陣在她腳下亮起了淡淡的翠綠光芒。
光芒越來越亮,風在地面旋轉,捲起落葉。
芙蕾雅深吸一口氣,沒有多想,毫不猶豫地踏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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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研究院北側的大門。
午後的陽光曬在鋼鐵結構的外牆上,一絲溫度卻驅不走這片高牆後的寂靜。
李孟軒靠著大門的牆壁,一手插袋,一手夾著煙,隨口對身旁的陳祥齊說:「你猜老師今天會不會又忘了交報表給中央?我可……」
他話還沒說完,頭頂忽然一陣氣流翻湧。
「欸等等,那光——」
「幹!小心——!」
伴隨著一聲悶響,一道人影從半空墜下,結結實實地砸在兩人中間。李孟軒被撞得一屁股跌坐地上,手裡的煙飛了出去,陳祥齊則被壓得直接摔倒,發出一聲慘叫。
「媽的……這種登場方式只有……」
「……芙蕾雅?」
躺在兩人中間的少女,正氣喘吁吁地撐起身,一臉狼狽地從李孟軒胸口滑下來,頭髮散亂、臉上滿是泥土與焦黑的灰燼,還帶著血絲。
「李孟軒……陳老師……」她聲音發顫,卻堅定地吐出話語,「快帶我去找老師……儀式……儀式失控了……」
兩人神情一僵。
「妳說什麼?」陳祥齊立刻收起嬉皮笑臉,手已經摸向通訊器。
李孟軒則是一把扶住她的手臂,讓她站穩:「慢一點,芙蕾雅,吸口氣,跟我說清楚。」
芙蕾雅顫抖地深吸一口氣,聲音已經帶著哭腔:「卡瑟利斯……他孵化了三隻龍……我們根本控制不住……他還強制琥珀妖化……」
「什麼?!」陳祥齊臉色驟變。
「他把整個第五軍團拉過去當儀式演練……我們全被困在那裡……」芙蕾雅顫抖著咬牙,「拜託,快帶我去找老師……如果再慢一點……就沒人能活著下來了……」
風猛然捲過研究院的門口,帶著遠方高空的焦味與腥血氣息。
李孟軒和陳祥齊對視一眼,沒有再多問一句。
「我們帶你去找老師。」
李孟軒一邊穩穩扶著芙蕾雅往研究院內部走,一邊對她說:「妳撐一下。」
傳送陣在他們背後閃了一下,然後靜靜熄滅,只留下地上些微焦黑的印痕——像是什麼危險的東西,從天上墜落,才剛剛開始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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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沿著研究院長長的廊道快步走著,腳步在水泥地板上急促敲響。冷白色的燈光映照著牆上滲水的痕跡,也映著芙蕾雅滿是塵土與疲憊的臉。
陳祥齊將自己的軍外套脫下披在她身上,那件寬大的深綠色風衣將她整個人裹住,尤其特意將帽子拉低,遮住她那對無法隱藏種族特徵的尖耳朵。這裡是聯軍的營區,瑪多爾出現在這裡是不被允許的。
「還撐得住吧?」李孟軒一邊開門,一邊低聲問。
芙蕾雅緊咬著牙,點點頭,但她的臉色蒼白,雙手緊緊捏著那件外套的下擺。那不只是為了遮掩身份,還是她此刻能依靠的最後一道心理屏障。
陳祥齊連續推開幾間房門,每一間都空無一人。研究員們大多已經撤離,或是前往地下避難所。儘管如此,他的語氣依然越來越焦躁:「媽的,重要的時候都找不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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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撲空四次後,他們來到研究院二樓最角落的一間辦公室。門半掩著,裡頭傳出翻動布料與金屬摩擦的聲音。
李孟軒敲了門,也沒等回應就推了開去。
「老師——」
陳宥璿正蹲在矮櫃前扣上戰術腰帶,抬頭看向他們,眉頭幾乎瞬間皺起。
他穿著一身深灰色的輕甲,鎧片邊緣的符印在燈光下隱約泛著藍光。他的肩上搭著作戰用披風,右側長劍橫掛,左手正在調整一只通訊器。
他的聲音沉穩卻帶著驚訝與戒備:「你們怎麼來了?」
「老師……」芙蕾雅再也忍不住了,聲音一顫,險些跪下去,「龍……」
陳宥璿眼神一沉,立刻向前一步扶住她,並下意識往走廊望了一眼,然後關上門,反鎖。
「祥齊,把窗簾拉上。」他低聲吩咐。
「嗯。」陳祥齊立刻動作,拉下厚重的深藍窗簾,光線頓時黯淡下來。
宥璿看向芙蕾雅,語氣放軟了些:「慢慢說,從頭開始。」
芙蕾雅點點頭,努力讓自己的呼吸穩定。她伸出一隻手指,畫了一個不完整的傳送陣輪廓在空氣中,那是他們所熟悉的符號,是第五軍團內部的傳送標記。
「卡瑟利斯……已經孵化祭壇下的三隻龍。今天下午,他強制進行了召喚演練,整個第五軍團……都被拉去當見證者,或者說——」
「活祭。」李孟軒替她補上。
她顫抖地點點頭,繼續說下去:「龍……龍不可控。牠們一孵化出來,儀式就開始崩潰。琥珀……她被強制妖化,戴著控制頸鍊。卡瑟利斯要她對抗那三隻龍……」
「那個尖耳朵真的瘋了。」陳宥璿低聲道,語氣卻沒有驚訝,反而像是早有預感。
「老師……希澤、洛恩還留在戰場……跟琥珀在一起……」芙蕾雅說到這裡,眼淚終於止不住地滑落下來。
辦公室裡陷入短暫的靜默。
「你一路跑來,是冒著性命風險翻過敵線的吧?」陳宥璿聲音低低地問,眼神掃過她身上那件不合身的軍外套,停留在她髒亂的指尖與滲血的掌心上。
芙蕾雅沒說話,只點了點頭。
「……那我不能讓你白來一趟。」
他深吸一口氣,走回辦公桌前,將剩下的裝備迅速收進一個扁長的包裡。那是他專屬的戰場行囊。
「我要親自走一趟沃格嶺。」
「你一個人去?」李孟軒皺眉。
「不會只有我。」宥璿的語氣堅定,「去叫黃立佳,還有研究院的三號機動分隊——我要把那三隻龍宰了做臘肉。」
他轉過身來,目光灼灼看著芙蕾雅。
「帶路。」
芙蕾雅閉了閉眼,顫聲道:「好。」
語剛落,一聲震耳欲聾的龍鳴撕裂空氣,如戰鼓般在山谷與天空之間震盪回響。
陳宥璿的心驀地一緊。他猛地轉頭走到窗邊,拉開厚重的窗簾,直直望向山的方向。
窗外,灰藍色的天空被雲層壓得低垂。遠方的沃格嶺像是被巨人的手掀開了傷口——三隻龍正從那傷口中掙脫而出,黑紅色的翅膀橫掃半空,攪動著風與雲。
但牠們的飛行卻異常不穩。
像是有人在背上強行操控,又像是牠們自己在抗拒某種存在。三道巨大的身影盤旋著,猛地朝山谷下方俯衝,身形扭動得幾乎要撞上彼此,尾翼掃過岩壁,激起一連串碎石與塵土。
陳宥璿瞇起眼,死死盯著那盤旋不穩的黑影。他的視線越過雲霧與空氣的震動,聚焦在其中一隻龍的背上。
一抹棕色的長髮,在風中狂亂飛舞——
是琥珀。
她緊緊扒著龍鱗,身上滿是傷痕與血跡,脖子上的黑色頸鍊如燙鐵般泛著紅光,像是灼燒著她的皮膚。而在她身後,一道略顯狼狽卻極力穩住身形的身影掄起長槍,正試圖用槍柄固定自己不被甩下。
另一側的龍鰭旁,希澤跪伏著,一手緊抓住綁在龍鱗縫隙裡的符繩,另一手快速地在空中畫著符咒,他的眼神空前凝重,臉頰被風刮出一道血痕,衣襬早已被掀得破碎。
「他們在……龍的背上。」李孟軒低聲喃喃,臉色煞白。
「沒得選了。」陳宥璿低聲道,語氣像鋼鐵一般冰冷。
他的目光沒有移開片刻,那三隻龍正拚命甩動身體,扭動著要將背上的三人甩下去。牠們嘶吼、怒吼,像是從深淵中撕裂出來的野獸,帶著狂躁與暴怒。
但那三個人影,死死地、死死地抓著不放。
仿佛他們不是騎在龍上,而是正在用自己的血與肉,把龍從瘋狂的邊緣扯回來。
窗外風聲呼嘯,整個研究院像是都被那場災難的邊緣震動得顫抖起來。陳宥璿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看向身後的李孟軒與陳祥齊。
「我們現在出發。」
「去哪?」
「去把他們撈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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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澤死命抓緊綁在龍鱗縫隙中的符繩,整個人幾乎被甩成一條布娃娃。狂風從耳邊炸裂而過,像是無數把匕首同時往他臉上劃。他咬著牙,眼睛都快睜不開,卻還是低聲怒吼:
「我真的是他媽的上輩子欠你們的!!」
他的手指已經破皮,血混著汗滑下手腕。他一邊咒罵,一邊將手中剛畫完的咒符抽出,像貼止血貼一樣狠狠按在龍背上。
符紙在貼上去的瞬間發出一聲輕響,淡銀色的符文一閃,迅速爬滿龍的肩甲鱗片,試圖壓制牠的情緒。
龍身劇烈一震,像是被什麼燙了一下,低吼了一聲。但也僅止於此。
牠甚至變得更加暴躁。
那張符咒根本無法鎮壓這種被催化過、甚至帶有某種魔性污染的存在。牠掙扎著、翻滾著,巨翅拍得空氣爆響,像是撕破天空的裂布。整條龍就像一顆燃燒中的火箭,亂衝亂撞,翅膀還掃斷了山坡上的幾棵參天巨木。
「媽的!!卡瑟利斯是去精神病院偷來的龍蛋嗎???」
希澤聲音嘶啞,符咒燃盡成灰,從他指縫間飄散。他回頭看了一眼另一側的洛恩——對方正用長槍刺進龍鱗縫隙,硬是讓自己穩住身形,咬牙盯著遠方的琥珀。
她的脖子上仍閃著紅光,那道黑色的頸鍊像是燒紅的鐵圈,逼得她整個人幾乎失控。她的眼神時而空洞、時而清明,但在那雙血色閃爍的瞳孔裡,真正屬於她的意志像是被壓在一層黑霧之下,幾乎無法呼吸。
希澤再度伸手,想要畫第二道符,但手指早已麻木,靈力也不斷抽空。
這時,龍突然翻身,整條巨大的身軀倒翻一圈,甩動得整個山谷都在震動。希澤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從龍背上滑了出去。
「——!」
他用最後一點力氣勾住符繩,整個人懸掛在半空中,雙腳在空中亂踢,幾乎就要墜落。
「操……操……操操操操操!!!」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9imLjwPkh
希澤大吼,聲音幾乎被風撕裂,但他的手指沒鬆。他咬緊牙關,嘴唇幾乎咬破,眼神卻依然死死地盯著琥珀。
希澤懸掛在半空,咬著牙大吼:「醒過來啊……琥珀!!」
但還沒等他喊第二聲,身後就傳來洛恩那暴躁又絕望的怒吼:「現在叫她醒過來她只會立刻摔下去變成龍飼料!」
洛恩怒吼的同時,單手從背後抽出第二根短矛,腳猛地一踏,用力撐住翻搖的龍脊。他的槍尖穩穩插入龍鱗與鱗片交接的縫隙中,藉此勉強固定住自己的身體,另一隻手則一把抓住希澤快滑下去的符繩。
「你再喊她一聲試試,」洛恩咬牙,把他拽回來,「這裡是天空!你要她清醒,得先確保她別被甩下去!」
龍依然在瘋狂翻飛,牠那雙巨大羽翼掀起狂風,像風暴在雲層中橫掃,天邊甚至傳來雷鳴的低嘯聲。牠似乎被某種不穩定的力量驅使,不僅躁動、還在不斷升空,想要掙脫什麼,卻又被束縛拉扯。
琥珀依然在龍首上,那道紅光閃爍得越來越強烈。她的身體偶爾會猛地一抖,像是什麼東西在她體內撕扯,而她的眼神已經開始游移不定——她的意志正逐漸被壓制下去。
希澤掙扎著爬回來,氣喘吁吁地說:「……我們不能等了。這樣飛下去,她會先被自己的妖力反噬!」
洛恩低罵一句,臉色陰沉,長槍緊緊抵在龍鱗中。他冷聲說道:「那就想辦法讓她『醒來』,但不會摔死的那種。」
「我不是神啊!」希澤咬牙。
「你是符咒師!」洛恩吼道,「那你就給我畫出一張能救命的符!」
兩人四肢死命扣住掀起狂風的龍身,在瘋狂的騰空與翻轉中,一邊爭吵、一邊思考、一邊勉強求生——而在前方,琥珀的身形微微顫動,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音。
希澤聽見洛恩那聲怒吼,咬牙從懷裡抽出一張新的符咒,指尖剛觸碰到符紙邊緣,還來不及開口念咒,一陣低沉的龍吼猛然在耳邊炸開。
下一秒——
整隻龍猛地一個下墜,像是被什麼東西激怒或驚嚇,牠驟然折翼俯衝,從高空筆直朝下衝刺而去。空氣在他們耳邊拉出尖銳的嘯鳴聲,雲層在視野中急速翻轉後遠去,眼前瞬間變成一片綠與灰的交錯。
「操——!!」希澤臉色驟變,整個人被拉得半懸在空中,手中的符紙也被風壓差點抽飛,他緊咬著牙,一隻手死死扣著龍背上的繩結。
龍沒有減速的意思。牠像是一塊失控的巨石,帶著狂暴的氣息直撞而下,目標——正是山下那座研究院。
「要死了!!」洛恩大喊,雙眼瞪得渾圓。
研究院的頂層警鈴已經拉響,結界師們正快速在空中張開一道亮銀色的防護結界,幾名聯軍士兵從高塔上探出身,瘋狂揮旗示警。整座研究院像一隻剛從夢中驚醒的龐然巨獸,正掙扎啟動它的防禦系統。
但那三隻龍早已沖破雲層,像災難本身一樣呼嘯而下。琥珀依然死坐在龍首上,紅光閃爍,身體微顫,她似乎還未完全失去意識——卻也無法控制自己。
「要撞上了——!!」希澤聲音沙啞。
轟——!!!
巨大的撞擊聲猶如天鼓震地,第一道防護結界被撞得粉碎,化作無數閃爍的銀色碎光,整座研究院都震動了一下,地面開出一道道細長裂縫。第二道結界迅速撐起,硬生生將那股衝擊力抵擋下來,龍被震得一頓,猛地揚頭,發出一聲憤怒到極點的咆哮,翅膀展開,猛力拍擊空氣,重新振翅升空。
而在空中搖搖欲墜的三人,此刻被衝擊拋飛了一小段距離——
希澤在空中翻了個圈,好不容易抓住一條懸垂的繩索,手掌被拉出血痕。
「……他們是瘋了嗎?!」遠處的陳宥璿聲音終於響起,從研究院的高牆內傳來,像一把掙脫理性的斧子,劈開緊接而來的混亂。
陳祥齊一把拉住陳宥璿的手臂,神色凝重而急切:「別罵那些孩子了,現在不是怪罪的時候。他們已經拼盡全力了。快走,否則你那三個學生可就真成了龍的晚餐!」
陳宥璿深吸一口氣,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和擔憂,但還是點了點頭。他轉身低聲吩咐:「芙蕾雅,李孟軒,跟上。」
三人快速穿過被撞碎的結界防護,外頭的龍已經失去了剛才俯衝的勢頭,艱難地從地面爬起。牠巨大的鱗片被結界碎片劃出一道道血紅的痕跡,呼吸沉重而不穩定,顯然剛才的撞擊對牠也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空氣中彌漫著焦灼的味道,龍那充滿殺意的目光逐漸掃向周圍的研究院建築,彷彿下一刻就會再次爆發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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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恩掙扎著從碎石與塵土中撐起身子,肩膀傳來陣陣刺痛,耳朵裡還嗡嗡作響。剛才龍撞上結界時的衝擊讓他整個人被甩了出去,現在四肢像是被拆解重組了一遍似的,每個關節都在抗議。他深吸一口氣,咬著牙站穩,視線還有些模糊。他抹了把額頭上的血,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接著轉頭四處張望:「希澤……琥珀……!」
周遭煙塵未散,龍那龐大的身軀仍在不遠處蠕動著,碎石之間時不時傳來士兵的呼喊與哀號。洛恩踉蹌地往前走,視線不斷搜尋著熟悉的身影。
「希澤——!」他提高音量,再喊一次,聲音略顯沙啞,帶著慌亂。他記得剛才希澤是綁著琥珀在龍背上的,如果他們還沒被甩下來……
「拜託,給我個活著的反應就好……」洛恩心裡暗自祈禱,雙眼死死盯著那片凌亂瓦礫與龍的背部交界處。就在那裡,一抹熟悉的白銀色短髮終於映入眼簾——是希澤。
他沒多想,立刻衝了過去。
希澤正伏倒在一塊傾斜的石板下,一隻手還死死抓著那捆已經被龍鱗擦得破爛的符咒袋。他渾身是灰,嘴角滲著血,雙眼半睜半閉,像是還沒從猛烈撞擊中完全恢復意識。
「希澤!」洛恩跪下身,一把把石板推開,托起他肩膀。希澤發出一聲低哼,勉強睜開眼,看清面前的臉。
「你還活著啊……」他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嘴角勾起一點虛弱的笑意。「我以為我們都要變成龍飼料了。」
「你要是死了,我真的會氣到挖你的屍體出來打一頓。」洛恩狠狠瞪了他一眼,手卻一直沒鬆,確認他沒骨折才敢稍微放鬆力道。「琥珀呢?」
希澤眨了眨眼,努力轉頭看向後方:「她還……在那兒……」
順著希澤的視線,洛恩才看到琥珀躺在龍背與地面之間的凹陷處,幾乎整個人被壓在龍翅邊緣之下。她的身軀一動不動,黑色的頸鍊依然閃著紅光。儘管遠看似乎沒有明顯傷勢,但她的妖化狀態還沒解除,指甲仍尖銳如刃,犬齒從唇角露出,眼瞼微閉,氣息混亂。
龍開始動了,一聲低吼從牠胸腔深處震出,尾巴在地上掃過,掀起大片瓦礫與煙塵。牠的背脊上那些剛孵化未穩的脊鰭隱隱閃著紅光,如同炙熱的熔岩在皮膚底層翻湧。牠顯然仍處於暴躁與混亂的狀態,隨時都可能再次失控。
「我們得把她拉出來。」洛恩皺著眉頭站起身,「不然下一秒她就會被牠壓碎。」
希澤咬緊牙關,勉強撐起身:「你去……我放個防禦陣遮掩……能撐多久算多久。」
「你還撐得住?」
「……你現在不走我等一下就真撐不住了。」
洛恩沒再多話,只給了希澤一個肯定的眼神,轉身便衝向琥珀倒下的位置。他邊跑邊拆下腰間繃帶,把長槍插在地上作為支撐,一旦龍再動,他便可以立刻反擊。
希澤則雙手顫抖地拿出三張符咒,在碎石地面上快速劃出一道簡短的屏障陣式。符文發出淡金色光芒,在他面前緩緩成型,像是一面半透明的牆,將他與那暴躁的龍暫時隔開。
琥珀聽見那聲低吼,像是來自深淵的召喚,震得她腦中一片嗡鳴。她頭上那對棕色獸耳微微顫動,忽然立起,神經緊繃如弦。下一瞬,她睜開雙眼——那對原本如琥珀般溫暖的瞳孔,此刻閃爍著淺紅的光澤,妖化尚未解除,反而因這突如其來的威脅而更為激發。
她的意識還未完全恢復,但身體已本能性地做出反應。利爪一揮,尖銳如刃的指甲狠狠掃過壓在她身上的龍翼,劃開一道深長的傷痕,鮮血頓時從裂口中湧出。
龍發出一聲怒吼,翅膀猛地一震,將琥珀整個人掀離牠的身體。她翻滾落地,半跪在碎石與塵土之中,雙手撐地,喘息急促。她的身形因妖化而微微顫動,肩膀上的肌肉繃緊,獠牙外露,像頭被逼入絕境的野獸。
「琥珀!」洛恩趕了過來,幾步就到她身邊,正欲伸手扶她卻被她猛然轉頭低吼一聲——
那是毫無理智的反應,她的視線還模糊,敵我難分。但在看到洛恩的臉後,她的眼神才稍稍清明,低吼也逐漸轉為顫抖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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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澤在遠處已經完成一輪強化符咒,他顫顫地舉起手,三枚光芒微閃的紙符飛向龍的腦後與脊背,試圖癱瘓牠的動作——
光芒爆閃,龍痛苦地發出震耳的尖嘯,身體劇烈顫抖,龍翼猛地一展,掃起地面大片瓦礫,整座研究院仿佛都在這一下晃動了幾分。
「老師!!!」希澤幾乎用嘶吼的音量朝遠方喊出聲來,喉嚨都撕裂般地痛,「都打到你家門口了!!你人呢???」
就在此時,研究院外圍,一道亮眼的光芒從東側的山路急速逼近。天空藍與純白的力量如浪潮般從地面湧起,直衝空中,彷彿星辰炸裂。
「——雷斷風隨、語起為令,斬息!」
那是陳祥齊的聲音。
他身影從塵土間現出,一雙銀藍雙刀在空中畫出兩道圓弧,宛如打開空間的咒文軌跡。腳下大地被他的靈力牽引,浮現出一圈圈淡藍色的語法紋路,快速擴散,直至包圍三隻狂暴的龍。
「以言為鋒,以誓為鎖——靜止、潛伏、不得擾動!」
他的每一句言靈咒語,都宛如利刃貫穿空氣,斷斷續續地削弱那三頭龍的動作。牠們痛苦地嘶吼,在術式中央掙扎,行動變得遲緩,像是被重重鎖鏈強行拖住。
就在這言靈力量將要壓制下來的瞬間——
「芙蕾雅!李孟軒!支援西側!」陳宥璿冷聲發令,他早已抽出軍刀,一躍而上,落在最前線。
沒有靈力,沒有魔法,但他的行動沒有一絲遲疑。
他一腳踹向龍首側翼的鱗甲空隙,彈跳間雙槍接連轟鳴,火光在夜裡閃爍如怒星。腰間的符咒一一啟動,由陳祥齊親繪的防爆術式在他周身形成護盾,在龍尾掠過的瞬間勉強撐住了第一波攻擊。
「這種程度的野獸就想越境,」陳宥璿眼神冷得像刀,「也不看看這是哪裡。」
他的身形如暴風般衝入戰場,軍刀劃破空氣,斬下的不是鱗甲,是戰意,是不容侵犯的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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