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星如故 - 第五十七章分歧(二)

離了篝火喧鬧，刺骨寒風便囂張地鑽入衣袖，冷意沁骨，趙凝思緒也清明了幾分。

她看不慣草原將被俘的女子當作玩物，卻也沒那麼天真，為此跟子峘與他的將軍們爭執。

只是，心裡不由得喟嘆了聲。

忽覺肩上一沉，觸手溫軟，卻是子峘將一件雪狐皮裘斗篷，披到她身上。

趙凝微微一僵，輕輕攏了攏，低聲道：「多謝。」

那疏淡的一句道謝，似毛羽輕鴻，卻壓得子峘心中生悶。

只覺兩人之間，原本漸生親近的關係，此刻又多了幾分隔閡。

眼前忽又閃過宴席間趙凝冰霜般的神情。

——他驀然驚覺，自己竟是這般在意她如何看他？

兩人一路無話，進了趙凝氈帳，帳中火盆也被掠進的風，撩得火星飛舞，影影綽綽。

她取下斗篷遞還給他，他不接，卻將她摟入懷裡。

「王后生氣了嗎？」子峘低沉著嗓音問。

趙凝心中一驚，不知何時帳中竟只有她和子峘，連碧珠也不知去向。

她手臂不自覺抵在兩人之間，故作從容道：「大王該回王帳歇息了吧？」

他聞言輕笑：「王后……凝兒為我吃醋的樣子，我很喜歡。」

趙凝嘴唇翕動，想要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落在子峘眼裡，卻成了幾分委屈、幾分嬌柔，像清晨墜在草間的露珠，晶瑩、剔透，惹人憐愛。

「傻凝兒，那些舞孃怎麼能與妳相比……」

他湊到她頸窩，深深吸了口她身上淡淡的清香，那是不屬於北地的氣息。

「你……你喝多了，我去幫你倒杯茶……」她想裝作輕巧地離開，但那微顫的語聲及用力到發白的指尖，在在洩露了她的驚慌。

子峘卻不顧她的反抗，只當是女兒家羞澀的欲拒還迎，抱著她旋身幾步，輕易地就將她壓在鋪著絨毯的榻褥之上。

「放開我……」趙凝再顧不得淡然，雙手死命推拒，卻撼不動他分毫。男女天生力氣懸殊，令她深感氣餒絕望。

子峘抓住她纖弱雙腕，高舉扣在她披散如瀑的髮絲上，迫使她迎向他。

醉眼迷離，眼前的女人令他目眩神迷。

泛紅水霧的眼睛，像是在狩獵中被他鎖定的小白兔，驚慌失措，而他只想一口咬住。

他低頭欲吻，那早就想霸佔的唇——

「不要……不要……」她尖叫，奮力地扭擺著頭，不讓他得償所願。

他一手捏住她下巴，不許她絲毫逃離，忽地唇上一痛，隱約嚐到一絲血腥味，竟是趙凝情急之下，狠狠咬了他。

瞬間的痛感讓他清醒了幾分，只見她唇齒間帶著殷紅，淚水洇濕的雙眸，卻像是看著席間那些將軍們的厭惡眼神，那樣看他。

他心中像是被隱隱重擊，手上的箝制不覺間也鬆了開。趙凝趁此際逃離了他，如受驚的雛鳥般防備地看著他。

他抬手輕拭唇上血痕，望著瑟縮在一角的趙凝，他心中苦笑——

自己何曾強迫過女人了？

定了片刻，他緩緩起身，終是離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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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峘步出帳外，候在外頭的侍衛們登時齊刷刷地垂下眼簾，視線不敢有絲毫飄移。

夜裡雖寒，寒不過子峘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冷冽氣場。

他大步離開，往自己王帳走去。

行至帳前，忽然腳步一頓，他側首望去，身後除了兩名侍衛外，趙凝的貼身侍女碧珠，竟也跟隨其後。

他微感詫異，濃眉一挑，冷言問：「跟著本王幹什麼？」

碧珠低頭行了一禮，強作鎮定，輕聲道：「奴婢見大王不豫，身邊又無使喚之人，想替王熱茶更衣，服侍大王。」

子峘不語，只目光在她臉上停了須臾。此次與趙凝同行，他的確也沒帶上宮中侍婢。

他唇角微勾，低低一笑，問：「妳是王后的侍女？」

碧珠回：「是，奴婢是王后的陪嫁侍女，服侍大王，自是本分所在。」

子峘不置可否，逕自入了王帳，碧珠也跟了進來。

帳內盆火幽暗，沉香暗浮。

碧珠近身上前，輕柔地替他解下身上外袍。指尖有意無意地滑過他結實的胸腹，溫熱的呼吸輕拂過他耳際。

見他喉間滾動了下，碧珠露出幾不可察的笑意。

她順勢跪坐在他身前，伸手再去解他衣服，仰首的瞬間，眼波流轉，帶著撩人的媚。

子峘眸色漸深，未被滿足的慾望又被勾起，看著眼前這具年輕而又溫順的身軀，呼吸也粗重了起來。

然而，就在碧珠的手探向他腰間時，子峘的目光驟然冷了下來。

他猛然出手制住她手腕，強而有力的指節捏得碧珠痛到擰眉，臉色瞬間蒼白。

「來人！」

子峘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帳內曖昧的氛圍一掃而空，「把她帶下去。」

兩名守在帳外的侍衛立刻應聲而入，目光掃過跪坐在地的碧珠，雖有詫異，卻不敢多言。

侍衛一左一右架住碧珠，半拖著帶出帳外，碧珠面容血色盡失、嘴唇微張，本欲呼救卻最終沒有出聲。

王帳中只餘子峘一人，在昏暗的火光下，神色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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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光微亮，趙凝便醒了。

她一夜淺眠，心緒難安，又不見碧珠蹤影，簡單洗漱後，便出帳尋人。

趙氏的親衛說，並未見到碧珠，倒是代王子峘與拓達將軍，一早就率隊去了胡槲草場，與蘇怛羅部談判。

趙凝心下愈發擔憂，便直接去找張熙。

張熙的氈帳離這不遠，她不待帳外親衛通報，便逕自揭帳而入。

甫一入帳，便見張熙已坐在案前，正提筆在木牘之上，畫著不知什麼物事，案上還四散著數張。

張熙抬頭望了她一眼，笑道：「哎唷，我的大君女啊！妳這也不讓人通傳一聲，要是我在更衣可怎麼辦？」

他操著那熟悉的詼諧口吻，趙凝不由得噗哧一笑，稍稍緩和了緊繃的心情。

「張熙，你可有見著碧珠？我一夜不見她人影了。」趙凝問。

張熙隨手將案上牘片收攏，口中則喚道：「來人，給君女看座奉茶。」

唯獨一張剛畫的木牘，墨跡未乾，趙凝走近欲瞧，張熙卻正好拿起，湊近唇邊吹了吹。

這時，侍衛已端著早茶進帳，趙凝便在那置好的軟皮墊子上坐了下來。

「張熙，你有見到碧珠嗎？」她又再次詢問。

「沒有，可曾問過代王或代宮侍衛們嗎？」張熙收拾好牘片冊簡，這才讓人將早茶置於案上。

一聽見代王二字，趙凝臉上便浮現些許尷尬，人也侷促起來，微微搖了搖頭。

她那細微的變化盡入張熙眼底，他卻不動聲色。

「我……我再命親衛去尋吧。」趙凝輕輕撥弄著茶中浮末，忽又想起什麼，抬眸望向張熙問：「對了，你最近有跟哥哥聯繫嗎？」

張熙也搖了搖頭，溫言道：「沒有，怎麼了嗎？」

她臉上神情略顯失落，心中卻想著：「哥哥與張熙如此親厚，倘若哥哥都未曾向他透露身在儋林，那我也不能告訴張熙了。」

一念及此，她便道：「沒什麼。」她輕啜了口熱茶後，又道：「若你日後，要遣人回晉陽，告知我一聲，我有家書想捎給哥哥。」

張熙聞言，微微頷首，笑著應了下來。

「那便不叨擾張衛正了，告辭。」趙凝起身，便要離去。

忽聞身後傳來張熙的聲音：「君女在代地，多聽少說，總歸不會錯的。」

趙凝腳步頓了頓，心中一凜，這才揭帳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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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分歧(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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