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尚淺 - #15

「你是怎樣發現這間咖啡店的？」Arvin 一邊叉起雞肉沙拉，一邊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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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網上看到的，覺得名字很特別。而且我也很喜歡這間店的理念。」我切了一小塊羊奶芝士蔓越莓醬貝果放進嘴裡，温熱柔軟的貝果混著微酸微甜的醬料，好吃得我眼睛都不自覺地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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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 停下叉子的動作，抬頭看了我一眼，「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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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好不容易吞嚥下去，端起那杯Dirty喝了一口氣，「你有看過《牧羊少年奇幻之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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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挑眉，像是在回想，隨即點點頭：「有，中學時候閱讀報告老師要我們做。沒有太認真看就是了。」說完後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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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他輕輕一笑，「裡面有一段，牧羊少年穿越沙漠後，來到一片綠洲。」我頓了頓，環顧四周，輕笑道：「這間咖啡店的名字叫 Oasis，對吧？它身處在充滿石屎大廈的觀塘，就像是城市的綠洲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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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 看著我，沒有打斷，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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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故事裡，綠洲是一個給旅人歇息的地方，在漫長的旅途中，人們可以在這裡補給、整理思緒，遠離戰爭。」我的指腹順著杯墊邊緣輕輕摩挲，「這裡也是一樣，隱藏在工廈裡，和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能讓人短暫逃離現實的喧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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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看着Arvin微微一笑，「尤其是工廈裡這麼悶焗、暗無天日，但咖啡廳內卻綠意盎然，有著充足的冷氣和落地大玻璃。走進來的時候，就像好像在撒哈拉深處的荒無中推開一扇門，踏入另一個世界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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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 低頭笑了一下，「所以你來這裡，不只是因為那張秋千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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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我又吃了一口貝果，眉眼彎彎，「但秋千椅確實加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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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 無奈地搖搖頭，繼續吃他的沙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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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們聽着環境音樂，靜靜地吃了一會早餐，直到 Arvin 突然開口，打破了這份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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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才說起《牧羊少年奇幻之旅》，倒是讓我想到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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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看向他，「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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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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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雖然隨意，但這個問題還是讓我微微一愣。不過很快，我便猜到他的意思——他應該是在說牧羊少年在綠洲裡遇見法蒂瑪的那一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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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放下手中的叉子，想了想，然後搖頭淡淡地說，「我不相信一見鍾情。」我端起咖啡杯，杯沿輕觸著唇邊，聲音平靜而篤定，「不是說一見鍾情有什麼問題，只是……那種瞬間的心動，應該更多是來自外表和氣質的吸引吧。我不明白，怎樣在一個不認識對方，只看外表的前提下，愛上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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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同意，小說描述他愛上法蒂瑪的情節很浪漫。」視線落回他的眼睛，正對上他探究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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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 微微挑眉，像是對我的回答感到有趣，「那你覺得牧羊少年是真的愛上法蒂瑪，還是只是被當下的氛圍和她的外表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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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撐著下巴想了一會兒，緩緩開口：「他說，他見到法蒂瑪的那一刻，就明白了她是他的‘唯一’，這是一種很極致的浪漫。但如果是我……我可能不會這麼快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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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Arvin 低笑一聲，輕輕用吸管攪拌著咖啡，「那你覺得‘唯一’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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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也太難了吧？」我皺了皺鼻子，佯裝無奈地笑了，「如果硬要說的話，我覺得…… 所謂的‘唯一’ 不應該是一瞬間確定的，而是在無數個日常裡逐漸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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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頓了頓，低頭看著杯中的 Dirty，牛奶與濃縮咖啡交融，形成柔和的漸層，就像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在一次次相處中慢慢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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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一開始那片綠洲只是少年用作短暫停留的避風港，誰知道，最終卻回到緣洲尋找他的愛人，還有可能成為他最後的歸宿。」我用紙巾擦了擦嘴巴，「這些都是旅程一開始他沒有預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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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 正專注地看著我，眼底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沒有接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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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想跟Arvin在工廈裡逛逛，最終卻在看見他的精神逐漸衰退後打消了這個念頭。Arvin 堅持送我到巴士站，要看着我上車才願意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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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還沒來，我轉頭對他笑了笑，「謝謝你，今天過得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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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vin 像是很自然地拍拍我的頭，唇角帶笑地看著我上車。我最後選了上層靠窗的座位，車子緩緩駛離時，透過車窗看見站在原地的 Arvin，他微微揮了揮手，最後才轉身走入街道的人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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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的冷氣有些強，我抱緊雙臂，視線卻仍停留在車窗外逐漸模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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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裡突然閃過《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中的那個場景——當少年穿越漫天黃沙，來到綠洲，然後遇見法蒂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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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望入她的黑眼珠裡，當他看見她的唇邊似笑又止，他明白了整個宇宙之語中最重要的部份──世界上每個人的心都能了解的語言──那就是愛——《牧羊少年的奇幻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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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selle：約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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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na：還好，不過聊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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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selle：那很好啊。有心動的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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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na：還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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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邊回覆消息，一邊掏出鑰匙打開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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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陽光灑在母親坐的沙發上，她專注地織著毛衣，而父親……其實我也不太確定，大概又在擦拭他的收藏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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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這樣的畫面，我忽然想，如果三四十年後，我也能和另一半這樣和諧地共處，那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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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早回來了？」母親聽見門響，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手上的活仍然沒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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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朋友剛下通宵班，我讓他先回去休息了。」我換上拖鞋，順手把鞋放在玄關的櫃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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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挑了挑眉，笑意藏在語氣裡：「你朋友這麼好，剛下班就陪你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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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巧吧。」我裝作不在意地輕輕哼了一聲，和我家睡在沙發上的貓咪「金魚」打招呼，掩飾嘴角不自覺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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