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時大約九點半,朝外頭架著鐵花窗的玻璃窗戶瞄了一眼,燈光微弱,感覺是只開了客廳的一盞暖黃燈。他轉動門把進到玄關,換了室內拖,放輕腳步沿著玄關走到客廳查看狀況。
廚房的燈已經關了,在他出門前自願說要幫忙洗碗的那名男人有好好的把工作完成,但現在卻癱在沙發上睡著了。
路以暮靠近一看,對方的雙頰染上紅暈,湊上前撥瀏海的手觸碰到體溫稍高的前額,沒看到桌上剩下一口的青葡萄口味啤酒還會誤以為是發燒了。
他找來一條毯子幫對方蓋上,接著留下客廳的一盞小燈,就先上樓去洗澡。
老家的洗髮精味道是母親喜歡的英國梨和百合,正好讓他想到昨天跟向楀桓住的民宿,跟那兒用的好像是同一個牌子。倒是洗身體用的肥皂好像就沒什麼特殊的味道。
洗好的頭髮照慣例用短毛巾擦乾一點後包起來,他穿好睡衣後便抱著吹風機和一本從自己房間書櫃拿的文庫本下樓,坐在蓋著被子的那人身旁,隔著薄布料的手臂微微相觸。
放在一旁的吹風機像是被遺忘,頭上還包裹毛巾的男人靜靜看著書,米色短褲下的雙腿靠著身軀縮在一起似乎是不經意的習慣。他翻過的書越來越多,右手壓著的泛黃紙張也逐漸增厚,偶爾拿起桌上剩下四分之一的啤酒罐啜飲裡頭青葡萄的香甜,再繼續回到書中世界。
不知過了多久,手中的小說都已經看完了三分之二,身旁的人兒才開始有動靜。
「……好香。」
他看著對方把蓋在身上的毯子捲成一團湊到臉前蹭了蹭,吸氣的聲音在這個過於寂靜的空間顯得特別大聲。那人身體自然往路以暮的方向倚靠,幾秒鐘後才發現不對勁,一雙細長美眸隨著轉頭過來而與他的對上。
「!」
難得看到對方受驚嚇的表情讓路以暮忍不住笑出聲,把手上的書夾入書籤放到矮茶几上。
「你是不是喝醉了?」
他知道簡墨沂跟母親會那麼醉是因為後來母親太開心了,又不知道從冰箱的哪裡拿出一瓶玻璃瓶裝的黑麥啤酒。但因為向楀桓說他不喜歡那個味道,所以她們兩人就把那瓶喝了。
不過只喝鋁箔罐水果酒的向楀桓也喝了不少,若是在他帶墨沂離開之後沒有再拿的話,這也是第三瓶了。就算這酒精濃度不高,也還是酒。
「才沒有……。不過以暮你怎麼還沒吹頭髮?」
他就算是醉了還是感覺起來很正常,就是被臉上的紅色出賣了而已。
「我想想,好像是誰有說過下次要換他幫我吹頭髮呢。」
把自己的行為年齡降得跟小孩一樣配合對方讓他覺得自己有些好笑,但看著對方怔了一下才想起來的直白情緒和不像平常藏著心事的眼神,便覺得沒關係了。
這樣的向楀桓可是稀有種,煩人的點似乎轉變為純真,讓他私心想要多看幾眼。
男人起身走路有些搖搖晃晃,任由路以暮幫忙抓著手保持平衡。他隨即踩穩腳步,從茶几上拿起吹風機,打算開始找插座。
「等等,去樓上再吹。我媽在睡覺了,吵醒她不太好。」他圈起對方的手臂,半強迫著把他拉上樓,同時不忘到樓梯邊把客廳的燈關了。
拖著一副比自己沉重得多的身體還挺辛苦的,況且他覺得對方明明可以正常走路,又偏偏要將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他背上,把普通的樓梯走得像什麼登山步道一樣。
好不容易把那人安置到了自己的單人床上,向楀桓就像是恢復了平常的樣子,明明已經晚上十點半了卻仍充滿活力,或許是酒精使然。
他被拉入男人懷中,肩膀撞到那人的胸膛時還嚇了一跳,根本從這時候的狼就已經不是他了。縮成一團的坐姿讓對方更好控制,長腿交叉一夾就被牢牢禁錮。
真是不討喜,這種時候就恢復了。不過不管是黑狼還是狗狗,他都沒有想要推開的意思。
就是這點讓路以暮覺得,在他看不到角度的那人臉上肯定掛上了淺淺的彎月,在兩人的心理戰中他始終贏不了,只能選擇示弱。
頭上包的毛巾被解開,兩隻大手把力道放得很輕,他感覺這樣擦頭髮沒什麼效果。只有半乾的濕長髮令那人好奇地盯著看,像個剛拿到新玩具的小傢伙。
吹風機的嗡嗡聲環繞房間,對方力道適中地耙梳著髮絲,如按摩般舒服。他下意識瞇起雙眼,不再去擔心這個聲音是否會穿過隔音不好的老屋傳到母親耳裡。
「好了!」
「謝謝。」他稍微抓了抓被吹到蓬起來的一頭長髮,說實話技術真的是非常差。不過向楀桓第一次吹長頭髮而且沒有弄痛他,這樣也算是及格了。
他拿起手邊的白桃護髮油,擠出一小撮在手上揉開,接著仔細抹在剛吹好有些毛躁的髮尾,散發出淡淡的香甜氣味。
剛把吹風機和毛巾放回浴室回來的向楀桓在路以暮身旁盤腿坐下,臉上的淡紅還沒完全退去,顫動著鼻子湊上他披散著的長頭髮。
「以暮好香。」被癢感勸退的他笑了幾聲,退回原本的位置看著路以暮窩在床角、翻閱手上書籍,好像永遠不會感到無聊。「你平常都是這個味道。」
「……你到底都在做些什麼……?」他語氣有些無奈,從書中抬起的墨瞳帶著倦意,但看起來還沒有要睡覺。
「呃嗯,我覺得這個桃子的味道很令人安心。……你不喜歡的話我就——」
「沒有不喜歡。倒是你喜歡的話,等等也可以借你抹一點。」他瞥了對方一眼,再瞄向手錶,接著說:「時間不早了,你也快去洗澡吧。」
他在最後又耍賴了一下說要把書看完,兩人大約到十一點半才就寢。又是被從背後抱著一覺到天亮,向楀桓似乎是睡覺時習慣抱著一個長抱枕的那種人。
他側躺在床上沒有亂動的權利,因為單人床的空間著實有限,當一個人剛剛好時,另一個比自己還更高大的男人一起擠上來,更是剩下沒多少位置。
平坦的背後緊貼著男人因為呼吸穩定起伏的胸膛,感受到睡衣下明顯的肌肉線條,肚子附近還被一隻手輕輕環著。這樣靠近的距離,要不是身後人兒已經因為酒精而早早入夢,他肯定是會難為情到寧願爬下床睡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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