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世界之前》 - 一念之間2

「小辰，小辰！妳現在有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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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我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小姬，她是我的好朋友……曾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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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娋子她們在小息時，偷偷種了一株玫瑰在花圃那邊，要看嗎？」小姬高興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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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不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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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嘛！不會阻礙妳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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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便被小姬強拉着過去學校角落的花圃，慢着！我好像沒關好書包的拉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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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姬和我跑到花圃這邊，小小的泥地上種滿了白菊花，還看見有幾只蚊子在飛來飛去，因此很少學生會在小息或放學後過來這裏憑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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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rpris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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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兩個人影從柱子後的轉角位冒出，彩帶霎時爆開！是娋子和院依，她們是我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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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甚麼事？」我驚魂未定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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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星期一妳要轉校嘛，所以我便聯同她倆一起歡送妳咯。」小姬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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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娋子也插嘴道：「對呀，而且我們不希望哭着臉來送別妳，想盡量讓氣氛歡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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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們親手做的相冊，如果掛念我們的話，不要躲在睡房裏看相片，而是在電話裏約我們三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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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過相冊，內心充滿感動，雖然沒有想哭的衝動，但為了讓她們三個感受到我的情緒，因此我刻意裝出想哭的樣子。很可笑吧？不必感覺奇怪，因為我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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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們…我轉校以後，一定會繼續跟妳們聯絡的，不要忘掉我啊……」我硬擠出少許淚光，小姬似乎也被觸動到了，上前與我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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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無論我們四個身處哪裏，都是永遠的好朋友，約定大家考上同一間大學，到時候再見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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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這是我們四人最後一次一起上課、小息嬉戲、一同放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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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就是轉校，其原因有某部份是關於我燒炭自殺一事，但我的朋友們並不知道，校方盡量低調處理，再加上我只是自殺未遂，不會引來新聞記者的注意，自殺這回事很快便在校園裏消聲匿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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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轉到這所新的中學後，我在別人面前也是自介作「阿黑」，因為感覺田雨辰這個名字不夠負面，與我格格不入，所以現在除了家人以外，沒有人會喊我作「小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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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自己同班的女同學，正圍着阿源和另外五名隊友歡呼，便莫名回想起昔日中學的往事…剛才以兩分之微，險勝六乙班的人，如無意外之後要對上中四的班別，對阿源來說毫無壓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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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間有着歡笑，慶祝這一場得來不易的班際籃球賽的勝利，某位男隊員還興致勃勃的大談剛才在球場上的英姿，在女同學面前炫耀一番。當然身為異類的我，自然無法擠進他們的圈子中，感覺十分無趣，便轉身離開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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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吹拂我的臉頰，髮絲們紛紛亂舞，我抬頭望向天空，只是一片死寂的灰色，會下雨嗎？還是說，這些只不過是數片厚厚的白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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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小姬她們現在過得怎樣了？大概正在努力溫習，為到兩個月後的公開考試而奮鬥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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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y！阿黑。」某人拍拍我肩膀，喊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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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一看，不意外，是阿源他跟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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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我冷冷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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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噢，妳指比賽的事？沒甚麼啦，而且我沒料到，妳竟然會留下來看比賽，平時妳放學後，老早便回家去了…」阿源笑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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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沒有約人，就順便看一會咯…」我從書包裏，取出那幅從畫冊上撕下來的畫作：「這個送你，當作是報答你送顏色筆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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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源接過來看，臉上盡是驚訝和喜悅的神情，向我連聲答謝。一幅畫就能哄得他心花怒放，唉，果然是戀愛腦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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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滿臉幸福的阿源，冷不防地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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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對你沒有任何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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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阿源用呆滯的目光看着我，腳步放慢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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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甚麼鬼？」他露出尷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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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甚麼，我想問，你曾經有跟女生談戀愛嗎？」我換過話題，免得讓他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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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倒是曾經為着一名暗戀的女生而當兵啦，大約半年左右我才脫離兵役。」阿源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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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不再講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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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阿黑妳有談過戀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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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源問回我同樣的問題，但我沒有回答他，等同於默認了自己曾跟別人談過戀愛。雖然不是些不可告人的情史，但我不認為，我和阿源之間的關係熟絡到可以分享自己的秘密給他，至少在我的角度是這麼認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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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我沉默不語，也不敢再追問下去，只是隨便聊着一些無聊的話題，走往地鐵站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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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和狗，妳喜歡哪個？」阿源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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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喜歡，幹嘛？」我冷淡地反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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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甚麼，我見妳一直很少笑，想着或許帶妳去寵物咖啡廳這個主意會不錯。」他微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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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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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源伸伸懶腰，喊道：「我好想養一隻貓啊！因為小時候我很愛看《加菲貓》，一直幻想將來會有一只胖橘貓陪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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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這不關我的事。面對我這類話題終結者，以及冷場製造者，阿源仍努力撩我聊天，但我都一一不搭理，微笑點頭已是我最大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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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走着，來到某個燈口處，明明燈柱是發出綠色行人燈的聲音，但卻有不少路人停留在原地，仰望着遠方，有些人還拿起手機錄影。我和阿源都十分好奇，一同順着方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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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在一座行人天橋上，一名長頭髮的男子越過欄杆，坐在邊緣的位置，天橋上的途人紛紛安撫他的情緒，勸說他回到安全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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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阿源一臉擔憂的樣子，盯着那名陌生長髮男子，而我則是聳聳肩，冷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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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會跳的，別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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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阿源用錯愕的語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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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無其事的解釋：「真正想輕生的人，是悄無聲息地離開人世，越少人知道越好…」我望向天橋的方向，對於那名長髮男子不屑一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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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不過是希望博取關注，又或是借用『企圖自殺』來威脅某些人：『不要逼我，再這樣我就跳下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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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源用難以置信的表情盯着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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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真不知道，妳是如此冷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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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默地說：「在我身上，你所不知道的事還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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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有甚麼資格，去定奪那人不會自殺？萬一他真的往下跳了，妳也根本不在乎吧？」阿源嚴肅地質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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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雙手插在褲袋，沒有理會他，自顧自的走過紅綠燈，剩下背後那群笨蛋在看那名男子吧。為甚麼我會知道？因為我見過許多自殺前的人，更何況，我自己就是那位想要尋死的人，我又怎可能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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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我脫掉運動鞋，走過客廳，經過那位似是不存在的母親，筆直地返回自己睡房。電視機的新聞台竟報道着剛剛那名危坐天橋邊緣的男子，我隨即關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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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那傢伙沒跳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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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今的社會真是可笑，自殺死了的人反而不被報道，而自殺未遂的人反倒這麼着緊，是因為活着的人比屍體更重要嗎？還是說人一旦死去，就沒有被報道出來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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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網翻查了一下，發現那名長髮男子竟是一名電視台演員，怪不得大家會如此着緊…畢竟一個人要有名氣、知名度，別人才會關心你。以我為例，就算明天的我從天橋墮下來，除了家人和朋友，經過的路人也不會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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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也不會浪費時間報道，我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甚至對於新聞熱度和收視率毫無幫助，這還真是個…可悲的事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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