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其他入門弟子與初階弟子照例來到天化仙正殿廣場前,等待今日分配工作的師兄們,但他們站在太陽底下已經過了一段時間,卻還未見到紀祝師兄等人出現。
就在他們要派人去找紀祝師兄時,一名穿著黑白相間道袍的中年長者從偏側廊簷出現,朝他們走過來。
那人身形胖碩福潤,面容和藹親善,身上還散發出濃烈的藥香,此人就是天化仙專門負責醫術、煉丹的師叔—丹霞倚師叔。
他手拿與衣服相配的黑白羽扇,輕搧搖曳著一路走來悠閒自在。丹師叔一臉笑意的對所有弟子們說:「哈哈哈!大家早,今天就由丹師叔來幫大家分配工作,來來來….孩兒們靠近一點!」
雖然其他人還有些疑惑,但他們乖乖聽從丹師叔的指示,上前接下今日門派雜活。
為何今日沒見到紀師兄,反而是丹師叔出來幫我們分配?
這要從昨天晚上,在溫永玹特地為紀師兄他們所留下來的加料飯菜說起。
上一世的溫永玹精通醫術及蠱毒之術,所以懂得藥理,他昨夜大獻殷勤的為師兄們送上飯菜先卸下他們警覺心。接著隔天一早,自己先到食堂幫廚子周叔打好飯菜,遇上紀祝等人時,趕緊在打好的飯菜內偷偷加入氣味重的香料來掩蓋巴豆粉的味道,為他們〝精彩〞的日子開啟序幕
原本紀祝他們認為是食堂的飯菜不乾淨所導致,便找上廚子面對面算帳,但食堂的廚子卻說其他弟子吃了沒事,就他們吃了有事,根本是自己身體底子不好還硬要拉人下水。
也確認過其他弟子吃了早膳後都沒事,只有他們這幾個人吃了拉肚子,這沒理由啊!?
最後紀祝一干人等,在拉肚子拉到第十二次後,終於體力不支臥床不起......趕來看病的丹師叔也查不出所以然來,正好溫永玹參在飯菜裡的藥效已過,讓丹師叔也查不出所以然來。
最後診斷,是他們房裡的茶水變了味,喝到腸胃中毒。丹師叔開了止腹瀉的藥帖後,要他們幾個人好好休息兩三天,由他接下今日分配門派工作。
這對經常受到紀師兄欺凌壓榨的小師弟們來說是天大的好事,但對那些出生時咬著金湯匙的紈褲子弟來說,就不好了…….
他們都是靠著私下給的賄絡,買通紀祝來分配輕鬆差事的,但現在臨時換成丹師叔來分配,今天難逃做粗活的命運!
一想到他們食指不沾陽春水的手要變得粗糙,還要在太陽底下大爆汗、皮膚被曬黑,內心一整個不甘願!
看到那些紈褲子弟當場臉色變黑、心不甘情不願得接下丹師叔給他們工作後,溫永玹當下心情變得愉悅起來。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當年他與洛司以及其他為無依無靠的師弟們,被紀祝壓榨多年的真相………..
都是拜這些嬌生慣養的公子哥所賜,來拜師求仙途本該經歷一些苦練,但這些人卻異想天開的想在天化仙鋪上一條平坦舒適道路,輕輕鬆鬆的得道成仙,真是個笑話!
這天底下可沒那麼好的事!
隔沒多久,東窗事發!紀祝師兄被玉離瑕大大懲處一頓,被戒嚴鞭狠狠鞭打一百下、剝奪掌管分配權以及閉門思過一年,期間必須與入門弟子一樣做上所有的雜活,不得違抗。
那些好吃懶做的師兄們也受到懲處,他們被下令必須攬上天化仙所有最粗重的雜活做上一年,結果做沒幾天就自動自發收拾行李,下山偷跑回家去了。
事後,那些師兄背後的名門家族全都找上了天化仙,要求天化仙的人給個交代,為何將自己的寶貝孩子送來求道修仙,最後是這樣折磨他們、讓他們吃苦?逼得他們不得不私自下山偷跑回家?
那些人氣憤不過,要求掌門出來說明,還一時口誤想要拆了天化仙的招牌,結果引出了玉離瑕,不留情面的用言語斥喝他們一番,還打臉他們,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天化仙期間所做所為是如此惡劣!
最後玉離瑕對那些所謂的名門望族說了:「自己的孩子連吃苦都不願意吃,山下各地城鎮村莊都會看得到的街角乞丐都比他們還強!天化仙不是專收膿包廢物的門派,要當廢物請帶回去像養種豬一樣,好好飼養著,總有一天還能像種豬一樣派上用場。」
這樣羞辱性的言語,當然是讓那些貴族人士氣得咬牙切齒、七竅生煙,揚言要用盡各種手段要讓天化仙臭名遠播、永無翻身之地。
但是最後,那些名門之人對天化仙卻無計可施,因為當時的天化仙在中原眼中,可是宛如救世存在。
十多年前,魔界裂縫大開,數以萬計的魔界大軍以及妖魔走獸入侵人界,造成人界生靈塗炭、血流成河,是當時天化仙群聚其他修真門派以及兩大國家出動,才鎮壓住魔禍。
這場仙、人、魔大戰之中,領軍為首之人,就是人稱天縱奇才的玉離瑕,沒有他獻策出奇不意的兵法,殺的魔軍措手不及,敗的他們節節敗退!這場人界浩劫恐怕注定發生,到時哪還有名門望族這種身分之人存在!
上一世,溫永玹入天化仙門下時,魔禍已平定,但魔界裂縫依舊存在,是靠著玉離瑕坐鎮下才平安無事十餘年。
現在想動天化仙就等於陷天下萬民於不顧,那些想把天化仙從高高在上的仙途之巔拉入泥沼深淵的人,根本不敢做….做了就等於向這人界宣布為敵。
就在丹霞倚點名溫永玹時,他立刻聽令上前,等待丹霞倚會發派他甚麼工作。
丹霞倚看了溫永玹一眼,思考一番要發派甚麼工作給他時,突然想到自己的煉丹房附近的藥草圃已經許久未整理,都長出不少的雜草,自己又忙於煉丹沒空整理,於是就選定溫永玹去幫忙。
丹霞倚對他說:「玹師侄你就來幫我整理藥草圃的雜草吧,那裡長了太多雜草需要清一清,但是藥圃園範圍很大你一人是清不完的,我再找一個弟子跟你一起做。」
這對溫永玹來說,是再好不過的美事,他還記得丹師叔的藥草圃內有培植許多稀有的藥草,正好讓他這個過往是被譽為醫術天才的人大開眼界,也想了解一下那些稀有藥草的培植方式。
越珍貴的藥草生長條件就越嚴苛,雖說自己對醫術頗有研究,但種植藥草對他來說是非常苦惱。自已算是那種種植什麼花花草草,到最後就會枯萎的黑手指,讓他那名對藥理頗有研究的好友,取笑他好幾天。
正好還缺一個人幫忙整理藥草圃,溫永玹立即想到一人,便向丹師叔自薦:「那丹師叔可以找洛司幫忙,他對藥草有些認知,我還不太熟識藥草跟雜草的區別,可以找他幫忙。」
他記得洛司的父親曾經是個郎中,在亡父從小耳濡目染之下,識得部分藥草,也藉這個機會讓洛司能接觸到丹師叔的醫術及煉丹術,對他的未來做好未雨綢繆的防範。
「我?」洛司在一旁有些錯愕,他沒想到溫永玹居然推舉自己!
可是能夠參觀丹師叔的藥草圃對他而言是夢寐以求的事情,畢竟之前他的父親是個行善之舉的郎中,他從小的夢想就是向他的父親一樣,能夠習得醫術,為一些窮苦百姓義診、治療。
丹霞倚看了一眼洛司後,覺得眼前的小胖子識得藥草是個不錯的助力,直爽的答應溫永玹的推薦,讓他們兩個一起去藥草圃幫忙。
被帶領來到丹霞倚私人藥圃之後,兩位小朋友親眼見到這片藥圃裡種植了許多珍貴藥草,頓時眼睛都閃閃發光!
丹霞倚向他們吩咐叮囑著:「種植好的藥草是一排一排的,雜草是生長在外的那些,你們可要分辨清楚,千萬別除錯啦!」
兩人聽令回道:「是!」
待丹師叔走後,師兄弟二人拿起鐮刀鋤雜草。途中,洛司親眼見到藥學書上所記載的珍稀藥草,眼睛不由得的發光發亮,興奮指出藥草名:「天蓉草、伏谷朱、血心葉,這些據說都是培植艱難、但藥性極佳的珍貴藥草,只在書上看過,第一次親眼見到!」
聽到洛司開心的笑聲,這讓溫永玹心底也開心起來,他知道洛司不該拜在那位廢物師叔門下,應該讓他歸入丹師叔門下才對,但丹師叔不隨意收徒,一來他癡迷於煉丹藥以及雲遊四方找尋珍稀藥材,在門派內很少機會能與他接觸;二來,他收徒看心情,所謂看心情是….就是一名門生在幫他處理藥材器具、略懂一些藥理,符合他的心意,他就會收那名門生當徒。
推舉洛司來藥草圃鋤草也是自己一點私心,只有這樣才能增加機會讓他麾入丹師叔門下,反正廢物師叔從不在乎洛司死活,他要是被別人帶走或是自主離開,對他而言都是好事。
溫永玹忍不住打斷他:「好啦!別再看啦!快點把雜草除光,好跟丹師叔回報。」
洛司開心應聲點頭後,便繼續除雜草,兩人埋頭苦幹大半天後,終於清除完藥草圃所有的雜草,還絲毫未除錯,讓珍貴的藥草好好生長在圃堆裡。
將所有雜草清理完後,洛司開心的向丹師叔稟報,丹師叔忙到一半,聽到洛司來稟報他們除完雜草了,就隨著他來到自己的藥草圃檢查。
一到藥圃,丹師叔仔細檢查一遍,發現兩個入門弟子辦事效率居然如此的完美,不但清除了所有雜草、還未傷及到與雜草盤根交錯的藥草,順便幫他澆了水、施了肥,澆水的水分以及施肥量必須恰到好處,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否則有較為脆弱的藥草會受不了刺激而隨即枯萎,這有些大為吃驚….他可沒教過這兩位入門弟子如何培植藥草!更沒吩咐他們順便幫自己澆水施肥的!
丹霞倚詢問他們:「我都沒教導過入門弟子學習藥草知識,你們是怎麼知道這些珍貴藥材種植時該如何照顧的?」
溫永玹隨即搶先回答:「稟師叔,洛司對這些藥草都有基本認知以及研究,我在除草時無意間聽到洛司的講解,便擅自做主想幫師叔多分擔一些工作,慫恿了洛司與我一起幫師叔灌溉施肥,要是有錯請師叔則罰我一人就好,洛司他是被我拖下水的!」
丹霞倚聽弟子誤會他的意思了,直接說:「不不不….你們做得太好、太細心了,幫我省了不少時間,師叔我很高興,哈哈哈!」
丹霞倚頓了頓溫永玹,再轉向洛司,思慮一番後,便開口問洛司:「你叫洛司吧!我見你對藥草頗有研究、又心細,有沒有意願來到我門下來習煉丹之術、醫術啊?」
一聽到有機會能學習煉丹及醫術,洛司開心的那雙圓潤大眼瞬間睜大發亮,但隨即黯淡下來,回絕了丹師叔:「多謝丹師叔的美意,可是我不能答應,若我答應了請丹師叔收我為徒,師尊會不高興的…….」
洛司當面拒絕丹師叔,讓溫永玹頓時臉黑一半,上揚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下,心道:「你那師尊哪裡會不高興,他聽到你要離開他的門下,肯定高興壞了!」
不過,洛司的顧慮也是對的!沒有一個弟子在未經師尊的同意下隨意拜其他人為師的,這樣的行為也會引起他人詬病。
不等丹霞倚繼續說下去,溫永玹先行插話,對兩人提議:「丹師叔,洛司的的考量也是正確的,未經師尊同意就拜他人為師,這種越俎代庖之舉實為大不敬!師侄可建議需要丹師叔出面知會嚴師叔一聲,畢竟長輩對長輩比較合乎禮儀。」
丹霞倚一聽,覺得有道理!決定打鐵趁熱、趕緊去找嚴清廉討人。
他便問洛司:「你師尊現在在哪?我直接去找他問問。」
被問到現在嚴清廉的下落處,洛司臉色有些尷尬,他知道這個時間自己的師尊在何處,但猶豫著要不要說出來……
看到洛司那臉色些微尷尬、猶豫的表情,溫永玹知道他所擔憂何事,代他向丹霞倚回答:「稟師叔,嚴師伯應該在住所附近的涼亭內。」
丹霞倚得知地點後,便風風火火的離開,離開前不忘叮囑二人再幫他將煉丹房內的藥櫃整理一番。
用眼送丹師叔離開後,洛思有些不解的問站在旁邊的溫永玹:「阿玹,你怎麼知道我師尊現在這時辰在何處啊?」
嚴清廉每天早上都會跑去天化仙的灶房拿一堆酒罈到涼亭那喝的酩酊大醉,這在天化仙已不是甚麼秘密,他在天化仙是掌管門派內各種法器道具,需要用到時必須到他住所作申請外借,每當有弟子要去找他時,都看到他在涼亭那喝得大醉,像極了那些喝得爛醉、毫無酒品可言的醉漢,光天白日下在大街上直接做出倒地大睡的丟人現眼舉動,完全沒有身為修仙界前輩師長的自覺,令人不齒!
但又礙於他是長輩,一些看他不順眼的弟子根本不敢以下犯上,唯獨……..
溫永玹理所當然的回答:「嚴師叔的為人全門派的弟子都知曉…..就算你不說,丹師叔一定知道他在何處。」
洛司聞言,有些擔心的道:「要是師尊知道丹師叔打算收我到他門下,會不會大發雷霆啊?」
看著他擔心害怕的樣子,溫永玹想起了上一世洛司在嚴清廉門下時,因為法術靈修根本未受重視指導,所以修為低下,害得他被其他師兄弟冷嘲熱諷,在那種環境下忍了兩年多心性還未偏移,實屬難得。是直到師尊出面看出洛司的才能並非在剽悍的武學靈術上,而是在治療煉丹的醫術仙法上,才提議丹師叔讓他歸入門下,他的才能才真正展現出來。
但這一次重生之後,他決心要幫助洛司一把,助他能提前麾入丹師叔門下。
溫永玹假意安慰說:「阿司放心吧!要是丹師叔認為你學習醫術仙法這方面有才能,嚴師叔絕對會同意的!」
嚴清廉一聽到有人想把你帶走,他肯定高興得不得了!有可能還放一堆煙花、準備一桌送行酒宴給你餞別呢!但這些話溫永玹只能藏在心底,不能當面告知洛司。
他知道在洛司心中,有種愚不可及的善良,這份善良是讓他一直尊敬嚴清廉為師的主因,也是害他前半段人生中受了不少恥笑!但是這種善良也是這世間最難得可貴的,他不想讓這一顆善心因為自己無心的幾句話、或是醜陋的真相而出現無法平復的裂痕……..
聽著溫永玹的寬慰言語,洛司擔心害怕的神情才放鬆不少,「師尊人....人還不錯….也許像阿玹你說的,師尊會讓我跟著丹師叔一起學醫、治癒仙術。」
溫永玹一邊和藹可親的莞爾著、一邊吐槽心想著:「嚴清廉那種爛泥最好人不錯….」
師兄弟倆結束閒聊後,一起動手幫丹霞倚整理煉製丹藥的器具以及煉丹房內的藥櫃。
整理完整個煉丹房後,丹師叔也回來了,他興高彩烈衝向洛司,告訴他:「洛司啊!嚴師兄答應我讓你麾入我門下,留在我身邊學習煉丹仙術了!從今天起你就留在我這吧!」
洛司一聽到這消息,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雙眸中顯現著半是驚訝、半是欣喜,隨即卻黯然下來,忐忑不安地問丹霞倚:「師尊他…真的答應啊?」
丹霞倚回答:「是啊!我一提出來,師兄馬上答應了!」
得知自己的師尊是立即答應,似乎沒有半點猶豫或挽留,洛司的神情顯得有些失落,但看在溫永玹眼裡這是理所當然的,他早就預料到了,只是這樣做會傷了洛司的心。
卻不得不做…..
嚴清廉,天化仙毒瘤般的存在,貪財戀酒、沽名釣譽、好吃懶做,心眼小、善妒忌,一點師者長輩風範都沒有,只靠著身分是現在掌門的師兄,就處處打壓著小輩們;座下弟子全是不入流的貨色,也是天化仙中徒弟最多的門下,原因很簡單,只要有錢就能進來天化仙了,那些錢還被他中飽私囊獨吞了!
這樣的奇葩人物還未趕出天化仙的原因,只是因為現任掌門、我師尊、其他四位師叔們的師兄—玉龍子,在年少時,被嚴清廉救過一命,至此就像是一件白衣被一坨黑泥沾到、洗也洗不掉的賴在上面,三不五時被嚴清廉掛上嘴邊,而師尊也就放任他繼續留在天化仙。
這一決定害慘不少弟子啊………….
洛司歸入丹霞倚的門下後,溫永玹也是解開了一道心結,他心情輕鬆地離開的丹爐房,正要前往書堂去上課時,路過一條通往玉離瑕所居住的拱月居山路,若有思的站在叉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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