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人 - 3-7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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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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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不經意的，又開始了童年的壞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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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一隻在地上受傷的小鳥，吸引了他的注意，在暑假幾乎杳無人煙的校區周邊，大馬路上大多是行駛飛快的砂石車，所以偶爾會有躺在路邊的小動物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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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受傷的小鳥躺在路中間，有點血肉模糊，鍾世鋒的眼睛竟然被吸引著，怎樣都無法別開。沒人知道他一個人看著這小鳥有許多掙扎與不安，就像沒有人會理解他的痛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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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從一個癮，逃走奔向另外一個癮一般，他的腦袋紛亂的思考著：如果他可以從凌虐支解動物之中產生快感，是不是就不再執著於對於母親的病態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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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大太陽，鍾世鋒盯著路邊的鳥屍體，一動不動。他的額角都是滿滿的汗水，任憑這烈日在他身上煎熬著，但是他卻還是站著不動，任憑許多車子在他身邊呼嘯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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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過去了，他放棄了，天氣實在太熱，他需要冷靜一下。於是他強迫自己別開了臉，騎車回到自己的租屋處，灌了一大杯冰水，忍著躁動不安讓自己打了一場電動，卻是坐立難安，全身都是冷汗，抖動的腳和急促的呼吸，就像怎樣都無法抑止內心的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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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鳥屍體已經稀爛，就算撿回來也沒辦法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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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這樣下去他會被討厭，被認為是變態的。姑姑說過，他是個很完美的孩子，這樣傷害生命是不好的，這是缺陷，是道德上的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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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變成一個瑕疵，否則姑姑有可能就會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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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會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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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我們分手之後，還能夠做朋友。」許家嫻的一段話，無端地打入了他的腦海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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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他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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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來，用力翻倒了整櫃的書。脆弱的木夾板三格櫃，從中間應聲斷裂，發出了巨響，櫃上的漫畫、雜誌、還有教科書一本本散亂在地上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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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子！騙子騙子騙子！」他不斷用自己的頭撞牆，一下、兩下，如果能夠趕走腦袋裡頭紛亂的思緒，怎樣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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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偽！虛偽虛偽虛偽虛偽！」撞爛了的木心板充滿了木屑，細碎扎得他腦袋疼，撞擊的疼痛像炸裂一樣的蔓延著整個頭部臉部，但是這不夠，他需要更強烈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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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爸爸、姑姑、小鳥、癩蝦蟆、家嫻，這些畫面不斷的在腦海裡頭相互撕扯糾纏，他撞得頭痛欲裂，好一會兒才慢慢的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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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是暑假期間，幾乎沒有什麼人住在學校附近的租屋處，大多回家了。整棟三層樓的公寓中大約也只有他的慌亂吼叫與啜泣，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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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打掃著小套房，他整理著斷裂的木板和散落一地的書本，掃地的時候，剛好發現了書櫃後面有一個小小的玻璃瓶子，他順手撿起，竟是許家嫻之前使用的香水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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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玻璃瓶身，裡頭淡粉紅色的液體已經半乾涸了，但是香味還沒有淡去，有著甜蜜優雅可愛的花香，是許家嫻很喜歡用的一款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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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著瓶子，殘留著餘香讓他感到毛骨悚然，好像這個女人從來沒有離開一樣，那個味道讓他想念，卻又害怕，害怕自己無法脫離這種痛苦與依戀，但是他更害怕要是他的腦袋中沒有了許家嫻，他的腦袋中想著的，會不會是自己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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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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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掙扎什麼？他否認他就不是變態了嗎？不異常了嗎？融入了這個世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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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掃乾淨了自己的房間後，拿了鑰匙，回到大馬路上，伸手將那攤軟爛的鳥屍體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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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還是要有個出口，不管他體內裝的到底什麼，總要有地方宣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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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開始了，那種說不出口也見不得人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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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伸手抓住那些無力反抗的小動物的時候，好像也抓住了自己無反抗能力的懦弱與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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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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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這樣可以讓他就此解脫有多好？要是這樣就可以什麼也都不想了該有多好？要是痛楚不會消失，那他消失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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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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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夠擺脫自己軀殼，消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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