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記］深海魚 - 潛規則？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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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輕率的以一人之言，決定了一切。

茉莉感到茫然，但細想，這裡也確實沒有軍階更高的長官，能夠壓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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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冰涼的汗水沿著帽緣而下，落入衣領，茉莉悄悄地抬起視線，打量情況。令她背脊發涼的視線，此刻正居高臨下的掃視著，不同的是，這次要接受對方的任性與壓迫感的不只是自己，而是整個訓練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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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亮的口號，緊接著宣讀了戰報，紅髮男子在司令台上傾身壓著講台，與台下整齊列隊的士兵呈現對比，面上慵懶的笑容衝突著這一切肅穆的畫面，直到他踩著端正筆直的步伐，中氣十足的宣布散會，茉莉才赫然被提醒，對方確實是名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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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緩步回房收拾行李，裝作沒聽見身邊的竊竊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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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說，但她？有什麼過人之處——」

「怎麼可能，只怕是……哎，好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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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說是細心呢？還是惡意？那幾個字刻意放的小小聲，成為貼在耳畔的私語，卻如同滾著沙粒的風滾草，一路不斷吞噬，吸納，最終成了巨大的雜團輾壓她的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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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看來還很年輕呢，十一連隊…身體吃不消吧？回的來嗎？好像沒聽她說過話？啞子？特殊的嗜好…難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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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真的，唉，人沒本事保護自己，還是別長得太好看的好。忽然有點感謝我母親把我生成這樣了，好險好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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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還真沒想到那位少校也是這樣猥瑣的人，明明長的那麼端正，有必要這麼做嗎？該不會是她自己勾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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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引你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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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轉頭露出微笑，她不敢反抗比自己強大的上司，可沒說，不敢對上同輩。

沒錯，欺軟怕硬，那又如何？這裡誰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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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走上前，面對面點頭示意，碎語興奮的聲音，如同被下咒一般的瞬間寂靜。

她朝著護士長深深一鞠躬，中年的女子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後卻只是嘆了口氣，輕聲說了聲「保重」。

茉莉和她沈默的對望著，幾秒，彷彿倒映了己身的無奈與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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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茉莉不再留戀，面朝著人群反向後退，輕輕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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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隊的護士長嗎？嗯⋯？沒看過呀？」

「等一下，只帶一個護士夠嗎？幹嘛不把整隊人都帶走。」

「你笨嗎！這肯定是…要去暖、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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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弄成像機的音量旋鈕一樣，關門的瞬間，閒話八卦剎那再度沸騰到了最大，真的，白癡呢，她想，以為隔了個門就聽不見似的，茉莉心中不無諷刺，卻被迫多聽了會兒，半晌，才終於拖動沈重的腳步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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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沒有想到指揮官裡頭竟然有如此張揚的敗類呢。看來神殿總說學習惡魔之術的人是邪惡的，很有道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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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步亦趨，長長的走廊，破敗的燈火照明跳動閃爍，那是與茉莉此刻臉色相仿的慘白，一下一下，不規律的如同傳說中，惡魔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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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盡頭，感知到了動靜，茉莉停下來，緩緩抬頭，逆著光，龐大的體格光是陰影就籠罩住了她整個人，茉莉低頭抱緊手中只有半滿的行李袋，收斂了視線，試圖隱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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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子，動作滿快的嘛。」沈重粗糙的手擅自就搭上了她的肩膀，用可怕的力道拍了幾下。「準備好開始有趣的軍旅生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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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完全不知道對方究竟想不想聽到回答，期待哪種反應，又或者，若是不合意了會不會受到處罰，她從沒如此慶幸過此刻的自己，不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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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心吧？我超——開心的哦。」

對方好似在自言自語，毫不在乎的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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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想睡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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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這麼認為，而「大家」之中，也包含茉莉自己，畢竟她一個平平凡凡的女護士，對比高高在上的軍官，要說有什麼價值還能夠貪圖的，除了身體，還真想不到任何這之外的原由，光是一點點竄起的念頭，就快要令她虛張聲勢的偽裝破功，她默默地別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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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擺那張臉，放輕鬆嘛，我們之間的關注是互相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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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壓的她一瞬間窒息。太噁心了，幻想癖？腦中高速運轉猜測著——卻萬萬沒想到接著出現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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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次就說了，之前練習，你『看見』我了吧？明明距離那麼遠，又有沙塵和燃爆咒阻礙視線，你還是『看見』了吧？如何？我的戰姿，我的部隊，厲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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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瞪著眼前的人，又赫然收斂，欲蓋彌彰的左右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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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眼睛被神明親吻過。神明所愛的一切，我都深愛著哦。所以，不要害怕嘛，會很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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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問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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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男子忽然彎身，和之前無數次相同，全然不懂的個人空間與尊重，然而，湛藍的雙眼美麗的和他本人完全相反，瞳孔縮成了點，爬蟲動物般，一刻不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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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嘴角勾起興奮的笑容，充滿了期待的聲音之中，交織著讓她背脊發麻的奇怪高低起伏，輕柔，卻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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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地方多無聊呀，一堆精蟲充腦貪圖安逸的廢人，根本不是戰士——要不是我的慧眼，差點就要埋沒了什麼好苗子呢。我說過，我會幫你，我會救你。像你這樣的人啊，應該要成為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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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的一聲，抱著行李袋的手臂上忽然多出了重量，她一時沒看清楚是什麼，只感覺被大力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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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既然想看，那以後就盡情的看吧，光明正大！我可是個有識人之名的長官，我方的英勇，敵方的軍營，全都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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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趕忙用下巴壓住行李袋上被堆放的東西，眼角餘光，能夠隱約捕捉到書本的長方形狀，以及觸感像是投影紙的物件。

好久沒見到這東西了，茉莉愣了一下。在她能做出任何反應之前，對方再次自作主張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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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說得跟你談談，啊——好像是關於成為見習偵察兵的權利與義務、什麼的。但是好煩，規章太長了，你還是自己想辦法，不讀也沒關係，裡面都是廢話，我自己的手冊就從沒打開過，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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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愕又無能為力，茉莉只能一再地睜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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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就這樣，那我先去忙了，揮別——的歡笑與、淚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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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著手自顧自的唱了起來，來無影去無蹤，把別人耍得團團轉再擅自離去，這個人到底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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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自顧自打著呵欠離開的背影，茉莉著急之餘，忽然靈機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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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身上這個真的是投影紙…以前父親也買賣過類似的小玩意兒，沒記錯的話…想做些什麼，卻又因為心底而猶豫不已，她完全不如表面的冷靜，嘴角微微僵硬洩露了破綻。

可是，眼下再不做點什麼，就沒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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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那我的軍令，軍籍什麼的…？』

成功了！茉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無聲喘息，全神貫注，一筆一畫，速度不快，但本身就參雜著福石粉製成的投影紙，與紙張上頭的透明魔法陣成功產生聯繫，字跡緩緩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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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呼吸一口氣，她將下巴抵的緊了些，半瞇上眼，用盡全力集中精神，讓腦中的畫面描繪到極致可能的清晰，小跑追了上去，反覆深呼吸鼓起全身全心的勇氣，繞到軍裝男子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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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紙是讓你畫看見的景象——哦？這樣用好像也不錯。」對方新奇的彎身貼近紙張，紅色的頭髮近在眼前，有股乾燥的沙粉氣息，「軍令？不需要，我說了算。」

『但是』

「到時候你自己去找文官報到，剛才說了，鐵樹——就是我那煩死人的副官，他說得幫你紋個詛咒當身份識別，哦對，別擔心毀容，都是透明的，放在腿上，這裡，肌肉裡層，外面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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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隨便』不不！劃掉、『就這麼簡單？你您』操作的不熟練，內心想法跟真正想說的話語混在一起，茉莉慌張地不斷劃掉重來，『你您別戲弄小女』

「有什麼關係，這場戰爭不也是？還有不要用那種噁心的方式說話，敬語最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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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東西也是？總覺得自己像隻只會重複問句的鸚鵡，又覺得對方說話跳躍的一點兒邏輯都沒有，茉莉猜想回覆多半還沒寫完又要被打斷，她索性「想」出了三個大大的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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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隨便啊，會議桌圍一圈簽字簽不成，說打就打的嘛，雖然挺好玩的。那我們也隨意就行了。」紅髮男人不當一回事的擺擺手，「你腦子動得快，還蠻有趣，我還想跟你多聊聊，但這樣寫字太慢了，嗯嗯...我知道了，等你練好再告訴我，再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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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祝你，成為神明的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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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她渾身起雞皮疙瘩，生理性地感到恐懼，又有著一股近似倔強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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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從剛才就注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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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在自己面前，似乎就沒停過三秒鐘，拍腳板，左右繞，探頭探腦搶先讀出自己寫的字——此刻更是腳底抹油，高速溜走，茉莉望著眼前當真可以說是無法聚焦的將來上司，無力感一路蔓延，癱軟了四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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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開玩笑了。真的，打仗能夠這麼遊戲的嗎？升到少校這個職位您還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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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力的低下頭，瀏海遮住視線，茉莉卻心知肚明，自己一點辦法都沒有，唯有接受這彷彿兒戲一般的軍令安排。

現實，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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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地，她握緊了手中沈重的紙張和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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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不。

她吸了吸鼻子，說服自己，就是運氣差了點，是不是？茉莉吸了吸鼻子，目光憤憤地抬起頭——要是對方以為自己會坐以待斃，哭求掙扎，那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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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著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掙扎的惡趣味，那就看吧？她才不會早死，唯有活下去，是自己烙印在骨血裡必須做到的事。

反正早就習慣了，每次都是這樣。

即使不光明，即使拋下了重要的人…她……

也依舊活到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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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更非得活著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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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張搖晃的桌子翻開手冊，她要趁離開有人煙的城鎮之前，搞定這東西，開始練習這什麼鬼投影技術。茉莉咬牙，想要這麼劈頭對誰大喊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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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翡翠綠的虹膜不受控的深邃了一層，渡銀的細紋閃動，無聲溢出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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