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記］深海魚 - 極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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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背過身，蹲在方才坐著的大石頭之後，深呼吸幾口氣，從腰包裡掏出地圖。2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9xcNhJc0c

畫面早已銘記在腦中，更重要的是，在充滿幻象的環境裡，這份圖大概是沒什麼用了，因此此刻她倒不是真的想要查看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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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關節發白，茉莉用力握緊地圖的邊緣，將紙張舉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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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作冷靜以後就注意到了，幻象並沒有扭曲自己的身體。

身上的物件，全都是正常的，她並沒有看見自己的任何一處，一晃為二，二晃為三，這是唯一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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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想吐，頭痛欲裂，視覺敏感於常人的能力，此時成為了一把雙面刃，她強忍著只用眼角餘光瞥著地面，注意周遭的光影，視線的中心則牢牢的鎖定在圖紙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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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中，真正瘋病的患者，連他人的認知跟精神都能夠扭曲影響，這也是為什麼一但發現了幻能力者，就會有毆打致死的慘事發生⋯⋯這是目前已知唯一解決之道，至少，是星辰唯一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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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數分前就在身邊的小隊伍，怎麼也聽不到了，這明顯不正常，麻黃的位置距離石頭後方大約是三步之遙，茉莉一手舉著圖紙，一手向前探地，跪著摸索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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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都沒有摸到。2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NfP3nvEJe

也沒有任何的人聲，鳥聲，風聲，就連遠處戰鬥的轟炸聲響通通都沒有。

彷彿自己一眨眼就將所有的生機全給抹除了，掉入了另一個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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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無聲地後退，向後爬，緩緩地，緩緩地，心下一沈。

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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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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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早已繃緊到了極限，她確信數著的步伐絕對不會出錯，再倒退，就要碰到方才「道路」所在的地方，因此，茉莉無可奈何的停了下來，手臂、雙腿，蔓延起細小的雞皮疙瘩，止都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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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壓低身體伏在地上，連呼吸都克制著，縮小動靜，腦中推敲著，難道是全方位的感知都蒙蔽的幻術？這是有目標的攻擊嗎？還是只是無差別的展開，擴散？

自己有沒有危險？麻黃他們有沒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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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和麻黃說話時，就忍不住感到顫慄，現在陷入這不明的情況，身體止不住顫抖——恐懼，應該是恐懼——正灰心的自嘲著懦弱，她卻忽然覺得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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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對。2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79lGKXs6Z

袖子之下，她能夠感覺到手臂上的汗毛全都豎立了起來，那是非常特別、絕對不會認錯的感覺，毛髮和袖子摩擦，些微的靜電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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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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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的士兵，將自己和渝當作「媒介」完善了咒陣時，曾經感受過。2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6tnhE6uah

在雪白巨大的傳送陣咒輪之前，皮膚刺痛的，壓迫感，就是這樣的！2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CEX9Yovz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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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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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睜大眼，猛地抬頭，一如方才石頭忽然消失，麻黃眨眼就不見，眼前的景象劇變，變得滿目全是灰色，瘋狂竄升的煙刺痛雙眼和鼻腔，她嗆咳著用雙臂慌亂遮臉，這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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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這是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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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恐高分貝的尖叫打破了死寂，接著破碎成了嗆咳，茉莉呆呆和眼前的人大眼瞪小眼，彷彿鏡像倒映，那是個一臉驚恐的⋯⋯普通裝束的人。2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iCYIgwjU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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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頭土臉，衣服燒掉了大半，和冒泡破爛的肩膀黏在一起，茉莉心一緊，地圖飄落腳邊，本能的跑上前，腰包裡應該有急救藥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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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來不及踏出兩步，皮膚竄過毛髮撕扯的刺痛感，地面再一次扭曲。

世界晃開，所有肉眼可見的顏色混沌成一塊兒，在那一瞬間，茉莉的腦中閃過了想法，卻沒能留得住，為了打散十一部隊嗎？士兵落單很好處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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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住啊，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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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久違的口音，茉莉結冰一般凝固在原地，好在那頭的人如聲音所示的焦頭爛額，無暇顧及縮在地上、一身迷彩防護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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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色制服的士兵大吼著，卸下了身上的大量器械，他手忙腳亂的塞入各式咒牌，「撐住！沒事了我們，我們離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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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好痛！救我啊啊、媽、我、要」2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JzHyeEeFp

「通訊器還是沒用嗎？到底怎麼回事？我眼睛快花了，這是要我們送死嗎？」2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aMzKLA6v3

「我再試試，媽的，這倒底是怎麼回事主帥可沒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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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唯一沒有「溶解」的顏色和形狀，是三名海月兵。2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qXRzbh7mF

地上那位發紫腫脹流膿，聲音人形都不可分辨了，茉莉只知道他在求救，腐蝕的跡象再再顯示他已經回天乏術，紫色的血肉之下，曝露出了頭骨，地面上的煙灰更是刺激了他的傷口，他發出了野獸中箭般絕望的嘶吼。2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fFaAVFU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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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縮小自己，動也不動。心下大駭，如果有人傳出來，是不是代表也有人被傳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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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海月兵也陷入混亂，那是不是可以合理揣測，十有八九，法陣在亂槍打鳥？這到底是誰的垃圾決策？根本一點章法都沒有，有什麼意義？殺敵一千自傷八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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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又一次的皮膚的刺激感竄過，茉莉只來得及深呼吸，抱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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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月兵消失。

世界重新陷入無聲，腦中的線索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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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只是一晃為二的情況，放眼望去，沒有一樣東西是清晰的了，不，仔細想想，還有一點，可能，有跡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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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圖掉在了轉移的路上，茉莉強忍著想吐的感覺，抬頭看著這個線條陷入瘋狂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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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支柱變大了，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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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幻覺，遠近效果做得不錯。

如果不是幻覺，還是一樣，沒有任何好消息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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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身高聳入天，以茉莉的視力無論多遠都該看的清楚才對，可是現下，不祥的圖騰顯得非常不清晰，像是雙目出了問題的人所畫出的色塊，一大團黑壓壓的、纏繞著奇怪的亮光，又或者低劣的盜版仿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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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閃過早先渝背對著飛行、戲耍，怎樣也不肯靠近的光景，茉莉心中有了橫斷，她傾向於，這是假的支柱，檸檬草給予地圖，並沒有隱瞞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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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這柱子橫空誕生的意圖是什麼，無論對於真偽的判斷正確與否，茉莉知道，自己正一點一點的接近柱子的所在，這點無庸置疑。

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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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這次異常沒有效率的行動，忽然有了奇怪的暗示效果，可惜，眼下，她沒有任何餘裕將腦中零碎的點給串連起來，茉莉起身反向跑，踉蹌一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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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她絕望，也不等她徒勞的進行物理掙扎，眼前的景象，再次轉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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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2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QtstmZNY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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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入目的，是電光。2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0273GkAgd

藍色的炫光，並沒有多重疊影，也沒有溶解成不清晰的幻象，張揚明示著這是來自於「某人」的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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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晃晃的金屬片劃過眼底，深色的軍服，熟悉的肩章位置，大腦來得及反應之前，肌肉記憶促使茉莉手腳並用，惶恐向後爬，本能奪去了她的掌控權。2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UZPR8aKP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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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樹？』2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8oSAxd9y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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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名字卡在喉頭，說不出口，只有氣音擠了出來，乾澀脫皮的嘴唇顫抖。2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ZTEAdH50P

獨自跑進樹林裡的少年，重新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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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電光線強烈的可怕，茉莉依舊立刻注意到了，桂樹少了一隻眼。

眼眶細碎一道又一道的血痕，剎那就讓茉莉有了強烈的預感，桂樹親手將那只藍色的義眼，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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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身邊，色塊打轉著，濃烈的彷彿隨時都要從空中滴落，茉莉發抖的後退，手下應該是草綠色，也團結成泥水一樣的液狀模樣，觸感依舊細緻，卻失去了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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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曲，向內旋轉，向外旋轉，輪廓的邊緣出現了黑色本該是陰影的黑線，燦爛的光芒照亮瘋狂的顏色，就像是無數的電光球，都對準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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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狂野的幻境之中，唯一的真實只有，桂樹舉起手。2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WKsD4dtg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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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果然呢。

在普通人身上，是沒有奇蹟的，只有⋯⋯奇爛無比的運氣。

——結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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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想做些什麼，卻和早先一樣，無能為力，只能活在自己的腦中，處境比這幻境還要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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燦爛的光芒籠罩了神明所愛的少年，單手向前揮。2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dTirrMDRr

爆裂的聲音堪堪擦過耳畔，刺眼的光線炸開，她違背本能的追隨，託這雙眼的福，即使只有普通人的反應力，她還是看見了破碎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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髮絲焦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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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嗡嗡嗡嗡嗡地，她聽見了聲音，然後，才奇怪的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茉莉茫然的伸手一摸，滿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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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嗡嗡嗡，慢半拍的，她發現那是耳鳴的聲響，像是警報的高亢鈴聲，電光沒有停下她的心臟，卻好像帶走了一隻耳朵的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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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電、寒毛豎立的感覺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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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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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隻耳朵聽到自己的聲音，桂樹身後的景象還是兩個，一切都噁心的不對稱，看來，幻咒和傳送陣並沒有書寫在一起。2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9ROcPbU4X

桂樹攻擊的，竟然不是自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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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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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路被打斷，茉莉瑟瑟發抖，全然沒有獲救的感覺，她看著來人一步一步走近，居高臨下的俯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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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盡的恐懼之中，表情冷酷的少年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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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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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記：

~~感天動地世紀重逢（大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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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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