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記］深海魚 - 慈悲。（下）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q9VuiyigX

「我啊，真的很討厭你。」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uYOiN05ve

做了當年應該做的事，卻拯救不了真正想要挽回的人事物，只便宜了眼前這個可惡的、萬惡的討厭鬼。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qc2S2mNW6

茉莉驚訝自己還能微笑，與此同時，連聲音都發抖了，本該無所阻礙的視線，模糊的什麼也看不清，橘色晃花了她的眼。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O9dKR7aqz

「姊姊⋯⋯？」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6Er9hQrWB

「我常常想，是『害怕死亡』比較可怕，還是死亡本身比較可怕，是不是與其每天擔心的活著，痛苦一下，快點死掉比較好。」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eQMyEcn8m

「噫——你要自己殺掉自己嗎？下地獄就不可怕了嗎？還有，怪獸要來了！姊姊！」

「嗯。都可怕，其實我也做不到。對我這種人來說。」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ilGV4HVfQ

選擇性忽視了後半段，茉莉只想著，要是可以像是渝一樣，或許會幸福的多，輕鬆得多。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NLpG6mlP9

「這世界上，沒有比我的命更重要的東西，我要活著，我怕死，所以我要活著，我，我啊，從頭到尾，都沒有為了想要什麼而生，為誰存在。」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RVJy3A1Wh

這是不被允許的嗎？一定要戰鬥嗎？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rHTjESilf

「你哭了嗎？只有小朋友才哭的，我五⋯⋯不對，我六歲就不哭了！哭是沒有用的！怪物不會因為，因為你哭就不吃你，羞羞臉。」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qwZObysFk

像是對牛彈琴，對著牆壁說話，渝根本聽不懂，掰著手指一個勁兒的數數，也好，茉莉心想，面對這樣的渝，總比那個糟心眼的瘋子，心理上好過得多。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kQuseBExN

匆匆抹去滿臉的汗水、淚水，她聽見了粉沙之中的交疊的腳步聲，於是呼吸變得急促。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vs1yUhL3r

「那很好啊。既然你沒心沒肺沒血沒淚，那就試試看吧？」

「唔？」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T3K5xR0CQ

「男孩」似懂非懂。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hPzg52uo2

「我啊。」為什麼偏偏是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只是個普通人而已，明明現在什麼都還沒發生，就已經後悔了一千萬次，她卻驕傲的揚起下巴，虛張聲勢的，再一次，又一次的抹乾眼淚，「⋯⋯我啊。」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nqXyAPrix

起風了。

茉莉閉上眼，感覺有什麼劃開她的臉頰，一陣刺痛。

風中，有著腐臭濃烈的氣味，她下意識想要乾嘔，睜開眼，沒有被火光照到的地方，卻反而燒傷一般地微微刺痛。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8xg1DU895

「渝。」

「嗯——？」

「你還有辦法生火嗎？」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8LOcSL9Yy

「你想要拿來攻擊嗎？」茉莉放手以後，渝仰躺朝著漆黑的天空，毫無自我行動的能力，卻依舊沒有任何緊張的表現，他歪著頭，像個孩子一樣，好奇的發問，「我聽這個叫聲啊，有一群耶。」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YDS9zxAnf

咻，的一聲，渝併攏在身側的手指尖，冒出了一點點的火星子，點燃了血液結痂的地方，「好像還可以，你要一朵，還是兩朵呢？我挺喜歡你的，都給你吧！不過姊姊呀，你有東西可以拿來燒嗎？我現在沒辦法憑空生火了，會死掉，唔呃。」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8xtjAoOLi

生動了演示脖子一歪斷氣的模樣，渝嘻嘻笑，鼻血流了出來，他舔了舔，舌尖便也冒出小小的火苗。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zu2LtnabR

茉莉無暇理會，周圍，像是禿鷹會盤旋試探那般，也像是包圍敵人那般，茉莉的雙眼輕易捕捉到，發綠的光點擴散開來，沒有一處是安全的。

將身上的外套脱了下來，猶豫不到半秒，連著裡頭被鮮血滲透了的軍服上衣也一併褪去，她匆匆地解開鈕扣，又踢掉了掉底的鞋子。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kd7QqK1bu

「哇，不可以看。」貌似只有八歲的某人，意外自覺地閉上了眼。

「⋯⋯」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VYrT5l5Wr

「你要用布拿來丟怪獸嗎？還是要鬥牛？」發出了呼咻呼咻的聲音，渝的手掌微微動了動，做出類似揮舞的動作，卻不太成功，「不行啦，會被風吹走的。」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nnPcTfuOi

「來不及解釋了。」褪下外衣以後冷的牙齒打顫，茉莉在他的身邊跪坐下來，「點燃這個，快！」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tge2XUDtk

「是——」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Zp0cgt9RY

首先看到的是，布料的邊角發黑蜷曲。

然後，橙色的柔軟的火焰，在風中晃啊晃的，不穩的攀上了邊緣，一口一口小巧進食似的，艱難地啃噬著些微防火的外層，散發僅有的一點點溫暖——「咳咳、咳咳！」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K6xXWdJ2m

「還不可以停，繼續。」茉莉開口就是威脅，渝聞言癟嘴，「你好兇，我不想聽你的話了。」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7GpI9Tlhi

弱小的火苗子啾地一聲，像是刺破了氣泡般的聲音，縮回指甲蓋子裡。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6DxfZB2gM

「也行，差不多了。」茉莉匆匆起身，柔弱的彷彿隨時就要熄滅的火苗，觸及布料渝留下的乾涸血跡，忽然狂烈的竄升起來，血液像是一點兒都不受影響似的，沒有焦黑，沒有剝落，而是冒起來細小的血泡泡。

很快，茉莉就無法抓著外套，她鬆開手，布料啪嗒一聲，軟塌塌的掉到地上，變成柴燒營火似的火堆。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EPOxZFHff

「哼哼，看吧，你太早燒啦。」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3PXqlu4Nq

茉莉將半脫落的鞋底扯下，扔進火堆，全然不管在那兒說著風涼話的某人。

周遭的腳步稍微停滯，森林裡的野獸本能懼怕著火焰，無論那是什麼生物，猶豫的放慢了腳步，互相張望，茉莉精準的捕捉著，觀察著動靜。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eMOlGnDPh

不過，再怎麼樣，也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罷了。

在沙漠裡見多了，晚上才死去的駝獸，早上從帳篷中出來，就已經被啃的肚破腸流，骨頭沿路散了一地——火堆旁邊，沙豺屍體斷了脖子，舌頭軟軟的垂在臉邊，沙漠蝴蝶在刺眼的陽光下熠熠生輝，扇動翅膀，舔舐著鹹鹹的充滿養份的血水——爸爸坐在一邊，默默地擦拭著小咒械盒子。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Re0IxL7yC

「小茉莉，我知道小草陪了我們這麼久，就像家人一樣，但是屍體一定要立刻處理掉。知道嗎？」

「死了就是死了。過剩的慈悲，只會招來危險。」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Bb8v2tEU3

她一直都知道的啊。

無情的，殘酷的，掠奪是生存的本質。

四周撒上了刺鼻的標記粉末，沙豺明知道有人的地方不安全，卻還是冒險而上，而屍體還沒涼透，蝴蝶便紛湧而至，迫不及待分食了殘餘的血沫。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FXc7UeObR

野獸是，這場戰爭也是，她一直用盡全力竄逃著，卻無論到了哪兒，都逃不了。

能怎麼辦？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LrNSLnmzO

疲憊的抹了把臉，茉莉站起身，翠綠的雙眼，居高臨下的看著渝，在夜色裡深了一層，恍惚之間，就像是四下環繞潛伏，眼冒綠光的野獸。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y8ylCnFQH

而一臉輕鬆的哼哼著歌，一無所知的「少年」，坦然地回望著她。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P2itIbDfP

「你的態度好壞哦。如果你說『對不起』的話，我可以考慮再分給你一朵火花——」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PVUwK3hjG

作為回應——

茉莉踢了他一腳。

「哇！」

又一腳。

「壞人！好痛！」

腳尖用力推著，使盡全身的重量，直到對方超過自身所能負荷的身體，完完全全的滾進了火焰裡，紅蓮般的火光點燃了他，迫不及待的、狀若親暱的，以對待普通人類絕對不會有的寬容，細膩包裹，從頭到腳，狂烈的盛放。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wplnhCqV6

唐突完成這一連串動作，茉莉脱力滑坐了下來。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H02QosLdT

「我看錯你了，戰士不可以背叛夥伴，你不是戰士，是壞人！你要丟下我嗎？哼，我才不怕燒呢。呸——」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p30WhZjTq

這次，至少這次。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y2gAGjmzz

「是啊。我不是戰士。你終於懂了嗎？」茉莉淡漠的回道。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WIMmtz2Sl

我也瘋了嗎？她想著，這不知是哪來的勇氣，又或者，只是另一種逃避。

災難隨時都會降臨，卻遲遲不肯給自己一個痛快，低嚎的聲音在林間陰森地迴盪著，茉莉縮成一團，雙手抱膝。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5yq750WkJ

渝說得對，很奇怪啊，自己這樣的人，跑來當個軍護士什麼的。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CObdb9q4q

想要的東西，這個世界上，確實哪裡都不會有了。就算心虛的待在戰區，成為了護士，包紮多少傷口，都沒有用。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Kn53egLeh

今天也是。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9EcyJyltV

「討厭鬼！壞人！怪獸要來了，你就呆呆的站在這裡吧，呸呸呸，你這樣隨便死掉，是不可能回去星塵之河的，會被、被流放，變成混沌的碎碎的星星！」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Ogb5ISLsf

晝伏夜出，莫名受到天神祝福的生物。

會把殺死的獵物藏進影子裡，躲開腐食的其他生物，不過也因此，每一隻都臭得要命，散發腐爛難聞的氣味，遠遠的，遠遠的，就昭示了存在。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R4XXNwrbW

「不。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O1IRo2RvN

無處可逃，無處可躲，海月早已燒盡了舉目所及的一切草木雜草，森林的木頭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她普通的腳，普通的體力，根本到不了。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ngTNSlVRX

茉莉傾身，早已散落的金髮披散在肩頭，她將汗水濕透粘粘的一綹髮絲別到耳朵後方，就這麼側著半邊的臉，迎著火光，俯在渝的身畔，用那乾啞的快要消失的嗓音，一字一句，執著的低語、盼望能夠敲進對方的耳朵裡。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zafYYIjBh

「你早先也救了我一次，雖然說起來根本就是無妄之災——無論如何，我還了，我不欠你。」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RZTSGjCwO

斑花豹直朝著此方衝來，從山坡上往下，一隻，兩隻，三⋯⋯她不再去數，只想著時間慢一點，又希望快點結束，在自己反悔之前，在自己還能憑著這股贖罪的衝動、假裝一個無私的人之前。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sVxvYQByU

「好好待在火裡，你就會安全的。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記住了。」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OBEpxW69A

茉莉將剛才脫下的上衣，連同皮帶，襪子——全都丟到了渝的火焰之中，穩定地燃燒著，紅蓮像是一頭饜足的野獸，每增添一件物品，就暴漲收縮，打了飽嗝似的。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wO2QBXLsp

「我？你救我？為什麼？壞掉的東西就要丟掉了，除非你有能力！有能力才能想做什麼做什麼。」渝顯得非常困惑。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GqTTCSPom

唾液垂落嘴角，渾身毛皮的花紋斑點雜亂，就像屍斑，被那樣尖利的牙齒撕裂了，會很痛吧。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NB3H91glZ

「你自己都顧不了，還想要救別人，老師說，這是錯的。」

「是啊。不用你老師說，這誰不知道？」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iomXjP1pL

可是，我有什麼辦法呢？

心懷軟弱，也心懷罪惡，無法再看著任何人在我眼前去死。

這樣的自己，並不適合這個世界。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cvUFciA9p

小茉莉，過剩的慈悲啊——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BKNYLtHW4

「就像你說的，我大概是個會早死的人吧。」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RPaHtrhCn

最後的最後，茉莉想要像渝那樣的笑，無所謂又讓人不想承認的些微帥氣，卻毫無意外地失敗了，只是擠出個連苦笑都算不上的慘澹表情，聲音結巴，抖個不停。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f56A6hHir

「像是你這樣強大的人，有被誰拯救過嗎？肯定沒有吧，輕鬆就可以堂堂正正的活著，不用仰仗誰的施捨，看誰的臉色。」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xSdHjZSbw

今天以後，你會心虛嗎？罪惡感會侵蝕像你這般神所眷顧的存在嗎？還是，會覺得被可憐蟲所拯救是污點呢？或者完全無所謂，繼續自由自在的活著？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2kzz4C7yq

「現在，是你欠我了的。」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wOgqzoYy9

報復一般，她終於能夠痛快的說。

未盡之言，還有好多好多，她怕死，根本不想死。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SuRy2EotG

「茉莉。」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O00nq8aRn

好近好近，無論是斑花豹腐爛的氣味，如夜風咆哮的嘶吼聲，還是渝那天藍色的雙眼，茉莉懷念的看著，目不轉睛。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Zdq8DeUNx

「為什麼總愛講反話呢？這不是很大膽嗎？」

「大膽？哈哈哈。」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8QIATyAhc

稱呼自己茉莉，是嗎？這是渝，還是八歲的渝？轉念一想，都無所謂了，她只知道說自己大膽什麼的，有如聽到有夠難聽的笑話，反而不可置信地笑出來。

但，這代表這次偽裝成功了吧？

當年連至親至愛之人，都背對著逃跑了的自己，懦弱的自己，終於——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VcxXy0ZZm

「喂，我說，茉莉。」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PgD0ak7LE

火堆之中，緩緩舉起一隻手。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XL8HJwGqc

與此同時，茉莉感受到了黏稠濕氣的風。

從影子之中飛竄而出，領頭豹一躍而起，綠色的雙眼睜得大大的，那一瞬間，她只覺得和過去見過無數遍，殺紅了眼的渝驚人相似。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1FjjcknrJ

那是甘願堵上了性命的，飢渴與瘋狂。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jiE5ORGk4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QkUz32XNE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KjIxC2xuV

1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JpIg9sKjd

ns18.222.162.251da2

慈悲。（下）

REGISTER

LOGIN

Interface Language:

Story Langu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