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掩飾的笑意傳到了他處，連附近的人群聽得到了，遠方也傳來葉雨晞一句同樣不遮掩的：「誰笑得那麼像氣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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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沒笑的同團人轉頭來回張望，都沒找出笑聲來源於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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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俱樂部要多個鬼故事了。白堯安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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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言歸正傳，說回S7吧。」夏宇軒笑夠了，也累了，難得有心不周旋，擺正態度道：「你那時候就去諮商了吧？江思澄那傢伙雖然有點職業道德，但他聽見你名字時候的表情超臭的，完全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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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諮商的時候也提過我？」白堯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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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所以你真的是因為我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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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多必失。兩人同時在心裡默默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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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的勝負欲令他們相互較勁，避免自己先一步透露得太多，雙方都在計較言詞上的表達，好讓彼此都能處在公平的地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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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夏宇軒只動五秒的腦就累了，舉起雙手投降，坦白道：「我直接說了，我去找過他沒錯，是S7夏季賽之後，時間上應該比你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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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晚一點沒錯，白堯安就是在夏季賽前後找江思澄的，但時間點也是夏宇軒猜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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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掩蓋眸中的困惑，夏宇軒一眼就留意到了，笑著解釋：「我一見到江思澄的時候，他就跟我說『我最近真是聽膩你的名字了』。後來我提到了你，他臉上那一瞬間出現的嫌惡藏都藏不住，我就猜你們見過了，而且相處得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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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當真，白堯安否認不了，他當初跟江思澄的最後一次諮商是以吵架作結，所以後來他重新回去找對方時，幾度懷疑過江思澄給的建議是為了報復，卻苦於沒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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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堯安抹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一點，「我前陣子回去找他是因為你沒錯，但最一開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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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一開始是為了什麼，白堯安也不記得了，好像是吳賢將渾渾噩噩的他拖去某個地方，坐著回覆某人的話，最終結果演變成要一周固定去見那人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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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去到第二次還第三次起，白堯安才曉得那人叫江思澄，是個心理諮商師，看起來人模人樣的，但他當時什麼也聽不進去，一昧地認為對方都在說些沒營養的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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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段時間壓力很大，精神狀況不太好，吳賢就讓我去看看。」白堯安曲起雙腿，將下巴枕在膝蓋上，「我跟他說了自己的情況，提到很多人，也包括你……有很多次嗎？我不記得了。結果他從我的狀況得出什麼結論你知道嗎？他說我的心理陰影會連帶討厭你，我罵他是庸醫，我們就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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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哧。」夏宇軒憋不住笑，手背抵著嘴角失笑，「你罵他庸醫？天啊，我太想看那個畫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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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笑了。」白堯安制止了一句，但沒有用，夏宇軒只不過是變成縮起身子抖動肩膀地笑，時不時還會憋不住洩出一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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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白堯安也感到挺好笑的，但另一方面他又因自己曾經的口不擇言而對江思澄感到抱歉，乾咳兩聲帶過情緒，伸手推了把夏宇軒的肩膀，「都是我在說，現在換你了吧？說好的生日禮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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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哦，我想想。」夏宇軒說話時語調還在顫抖，似乎沒有緩過來，「我其實不太確定自己為什麼要去找他，但那時候我需要一點藥來讓自己睡得著，你會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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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但我常常會半夜起來去廁所乾嘔，之後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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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沒有多好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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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宇軒不曉得失眠跟三更半夜的身體不適，到底哪一種更為惱人，但比較沒有意義，這兩種都稱不上什麼好事，「我對謠言無所謂，因為我從小到大聽習慣了，真正麻煩的是這個老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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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老問題」三個字時，夏宇軒指著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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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堯安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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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他從未明說，白堯安也知道夏宇軒並不喜歡自己的臉，但也不至於到想破壞的程度，因為他的容貌完全遺傳自親密如友的母親，所以他一邊看這張臉不順眼的同時，一邊又得跟它好好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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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現在情況又惡化了嗎……白堯安止不住地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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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只是一部分原因，還有些就是比賽的壓力跟……你不要這副表情嘛。」夏宇軒語氣輕快，絲毫沒有在談心事的自覺，見白堯安的反應比他明顯，還反過來安慰對方：「臉是天生的嘛，後來我遇到蘇呈，聽他對每個人的臉都能誇出一番道理，也開始覺得臉這種東西就本來是各具特色，比起糾結自己，還不如多去觀察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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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能從夏宇軒的嘴裡聽見一番道理。白堯安由衷感嘆著，沒察覺到夏宇軒是有心要他別去在意，才特意說了有違本心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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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他才沒那個閒工夫去管別人長得是圓是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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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有哪張臉算得上賞心悅目的話……夏宇軒望向白堯安，踢了他的鞋子一腳，問道：「你說你的心理陰影會導致討厭我是什麼意思？你有什麼心理陰影？太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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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這個字聽上去和白堯安並未瓜葛，但他幾年前離家出走打職業時，的確是身無分文沒錯，平日生活還得靠隊員救濟，直到自己賺到錢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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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宇軒也算是歪打正著碰見半個真相了，白堯安對第七賽季的陰影，有一方面確實跟ME那時的窮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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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解釋清楚，肯定會讓夏宇軒得意，可事到如今都已經說了這麼多，隱瞞剩下的一兩件事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倒不如全部說清楚，以防後顧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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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實在是有點難以啟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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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是說我有想過找你幫忙嗎？」白堯安提起了自己說過的話，重述一遍以方便說下去，「我每次半夜醒來要去廁所吐的時候，就會有這種想法，但又要強迫自己別去想，久了以後我只要想到你都會頭痛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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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宇軒終於聽明白了，指出白堯安並未說清的點，道：「所以你回去諮商就是為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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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堯安回應得十分坦然，「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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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江思澄叫你怎麼做？多跟我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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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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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段昱欽約吃飯那天也是，你後來決定要來也是因為我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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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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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宇軒笑嘻嘻地湊過來，「不說話就當默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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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堯安回踢了他的鞋子一腳，迅速爬起身來遠離，「別坐了，起來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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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跟我散步嗎？是這個意思嗎？欸你走得也太快了吧，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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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跟上白堯安幾乎是慢跑的步伐，夏宇軒同樣跨大腳步跟上，跑跳著在白堯安身旁滔滔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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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你現在二十歲了耶，你們二十歲能幹嘛？投票嗎？喝酒是幾歲啊？懷特你現在會喝酒嗎？應該不會喝一喝就跑到別人房間發酒瘋還吐在人家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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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宇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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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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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堯安忽地邁開腿往前跑去，熟悉地形的他連拐過幾個彎就想甩掉夏宇軒，但不知是心理作用或是如何，他總覺得四周迴盪的腳步聲包含了一人以上，始終甩不開後面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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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然轉進一個不起眼的彎，想從某扇小門回到俱樂部大廳，卻在抵達門前時見到了一白淨的雙腳，由於陰影遮擋而看不見除此以外的長相或身型等細節，就第一眼來看，簡直像雙無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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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天，陰涼帶月的夜晚，白堯安感覺頸後一陣寒風撫過，空氣剎那間凝結成霜，差點要凍傷他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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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白堯安好不容易破冰成功，要高聲呼喚夏宇軒過來時，陰影裡就傳來了一聲遲疑的：「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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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堯安怔怔盯著漆黑一片的門邊，花費了一番功夫才總算找回自己的聲音，驚疑不定道：「……小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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