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正當赤司征十郎從氣喘吁吁的黑子哲也手中截下第二十顆球後，神通廣大的茶壺精靈第一次體會到了所謂力不從心的無力感。

 

第一次抄球，被對方吐槽到底有哪一個籃球選手會從天而降搶球的。

第二次抄球，他乖乖的腳踏實地迎著對方的面，當他只是試探性的伸出手時卻發現球已經莫名其妙的跑到自己手上了。

第三次抄球，他選擇什麼都不坐看著對方朝自己迎面衝過來，通過的那一瞬間球卻自對方手中自動脫落他也就順理成章撈了過去。

第四次……

 

看著仰躺在地四肢大張大口呼吸的少年，赤司鄭重地思考當初一口答應對方提出的養成遊戲……不，訓練計畫，是否真是個明智之舉。

 

黑子哲也對茶壺裡的精靈赤司征十郎許下的第一個願望──指導自己的籃球技能，直到進入帝光高校籃球部一軍正選。

 

他是為少年想憑藉自己的力量努力的精神感到欽佩沒錯啦……直到親眼見識了那一點都不似有三年以上經驗的破爛球技後。

 

只能說，慘不忍睹。

無所不能的茶壺精靈頭一次無意識地嘆了口氣。

 

所有的基本姿勢都不太到位(直到後來赤司才明白，這都是某兩個像野獸一般打球的傢伙埋下的禍根)，體能值在平均水準以下，射籃命中率幾乎是零，身材就同齡男孩裡算瘦小、速度又不是特別快.……，說實話，他倒覺得待在圖書館裡捧著讀物的畫面比起在籃球場揮灑汗水還要適合這名單薄的近乎透明的少年(當然也是直到未來某一次的閒聊他才得知黑子原來真的曾當過初中三年的文藝少年)。

 

並不是很在意實踐的方式到底是一個彈指直抵終點線抑或是從旁協助訓練(畢竟這是對方“具體”的願望)，只不過，最終的目標還是存在的，攸關本人自身能力的後者顯而易見困難度為此提升了好幾個等級。

 

……等等，若這種事一輩子都做不到，那他豈不是必須待在他身邊直到他進墳墓？

為自己的想法打了個寒顫的精靈不禁深深感嘆這一次遇上的可真是個難纏的主人……。

 

 

“黑子君？還活著嗎？”

 

“對、對不起……呼…我還可以…哈…哈……”

 

掙扎著撐開沉重的眼皮，一抬眼對上的是不知道何時蹲在地上由上而下俯視自己的少年的紅，從第一次見面起就一直保持著自信與深沉的神情竟戴上了類似無奈的微笑。

 

瞥了眼在運動衫底下劇烈起伏的胸膛，那顯然並不是能夠再次承受任何激烈運動的完好狀態。

 

“別逞強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哈、哈……赤、赤司君…好厲害……果然連這種程度的事…哈…都、都做得到…呼……”

 

“上氣不接下氣的就別說話了吧。再說，那是因為我看的到哦，你的每一個動作的未來。這雙眼睛，有某種程度上的預知能力。”

 

黑子不語，只是一邊順著呼吸、一邊靜靜地凝視對方深邃的彷彿能融入全世界的異色瞳，他愣愣的感受到，那裡頭，似乎飽含了許多自己讀不懂的東西。

這是善於觀察人類的少年頭一回被觀察對象拒於門外。

 

……啊，果然精靈的基本構造跟普通人不一樣嗎？

那隻像暗夜裡照耀一切的月亮的左眼……摸起來，是不是會像月亮一樣溫暖呢？

 

著了魔似的，有些脫力的手隨著思緒輕輕抬起，在距離金色左眼的眼角只餘五公分的時候，纖細的掌卻被對方一把牢抓。

 

“黑子君想做甚麼呢。”

 

指腹輕柔地摩娑沁出薄汗的白皙肌膚，難耐的搔癢感自掌心傳遞開來，就連心口都有彷彿被羽毛撩過的微妙感覺。

 

將顏面迫近對方而讓氣息同時噴灑在對方臉上，意外的是冰冷的。

這對此時大汗淋漓的少年來說，無疑是來的正是時候的降溫劑。天然的涼意舒服得讓運動過後的疲憊感無限放大，急著與待在底下的同伴相會的眼皮，也就不聽使喚的闔上了。

 

不只是手的溫度……，原來精靈就連呼吸，都是冰冷的嗎。

 

這是在飄渺的意識完全消散前，黑子腦海中留下的最後思緒。

 

 

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刮搔著耳膜、四肢的皮膚，呼吸進體內的空氣帶著陌生的冷意，雙腳似乎是懸空的，疲憊到連根指頭都動不了的身軀被甚麼人給抱在懷中，奇怪的是，少年感受不到人類應有的體溫。

 

“赤司君……？”

 

勉強撐開眼皮，身著黑色T恤的胸膛印入眼簾，黑子這才發覺自己的身上包覆了一件不屬於他的衣料──那是赤司的薄外套。

 

聞聲而側頭的人對懷裡橫抱著的少年微微一笑，異色的雙眼襯托著他頂上正巧高掛於夜色的一輪明月，閃閃發光的錯覺讓黑子瞬間清醒了不少。

 

“醒了？還真是給人添麻煩的孩子呢。居然就這麼睡著了，怎麼叫也叫不醒。”

 

少年想著精靈狀似責備的話語裡帶有絲絲寵溺一定是自己的錯覺。

 

極近的間距倒是讓黑子哲也在度注意到了扣在精靈脖頸上的金屬環，但他還是沒有開口詢問，即使知道赤司絕對無意隱瞞。

直覺告訴他，那個東西對赤司征十郎而言是個極其重要的存在。

 

“……非常抱歉。赤司君，請問現在的狀況是……”

 

“回家啊，難不成你想露宿街頭籃球場？我是不介意的哦。”

 

“不…，我的意思是，為甚麼我們現在會……”

後話未出口立即被對方攔截。

 

“在半空中飛，你要一隻精靈乖乖的在路地上行走？可以哦，只要是你的願望。”

 

“不，我是指，這個樣子很引人注目……等等，這必須是一個願望嗎？”

 

“那當然，因為沒有任何一個人類可以命令我，就連主人也一樣，除非這是願望。現在請做出選擇吧，黑子君。”

 

在這一剎那似乎是顯露出(叛逆)本性的赤髮精靈笑得美麗，但是近距離明顯感受到對方釋放出來的殺氣與脅迫的黑子知道，那裡面並沒有任何笑意。

 

“要用掉你的第二個願望、讓同樣身為男人的我抱著你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呢？還是閉上你的嘴巴，乖乖讓雲氣與黑夜隱藏我們的身影，然後一路平靜地回到家甚至好好地保留你那少得可憐的、命令我的機會呢？”

 

“…對不起，我剛才甚麼話都沒說。”

 

“好孩子。”

 

黑子哲也(男，16歲)在加入帝光高校籃球部、並且分發到三軍的那一天，他獲得了一具漂亮的茶壺，茶壺裡住著一個據說能實現他三個願望的漂亮精靈。

 

然後，在他邁向成為籃球部正選球員的訓練第一天，他發現他的精靈是個如假包換的，腹黑。

 

但不願(也不敢)開口吐槽赤髮精靈(各式中二言論)的透明少年不知道的是，對方因為自己難纏的願望頭一次感到力不從心、因此脾氣有些陰晴不定這件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