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鏡止水 - 第十六章共間

接下來的旅程，便是用枯燥乏味這四個字來形容了，一路上，玉離瑕都不開口說話，連回頭看看溫永玹都沒有。溫永玹感到非常無聊、頻頻哈欠，又怕等等又有鳥類出現飛進一顆鳥屎在自己嘴哩，便一直摀著嘴打哈欠、精神渙散。

「再這樣下去就真的要睡著了，要想想辦法提提神才行！」

他默默望著玉離瑕的背影，腦中驀地間浮出一種想法，那想法讓他瞬間頭皮發麻、打出冷顫。

溫永玹鼓足勇氣，向前方的玉離瑕問：「師兄，你有去過青州嗎？那裏好不好玩？」

玉離瑕不回。

「師兄，我聽師姊說，青州那裏有很多好吃的！等到了那買幾個當地最好吃的送給師姐吃，好不好？」

還是不回。

「師兄，那你知道宋大人長甚麼樣子？他跟師尊怎麼認識的？」

依舊不回。

「師兄......」

「安靜！」

玉離瑕受不了溫永玹的再三提問，隨手捻起法指，施出消聲術封住他嘴。被消音的溫永玹只能悻悻然地盯著他的背影，但念頭一轉，又想到一個法子。

飛了一段時間，擔心身後的師弟被禁聲後會出意外來不及求救，玉離瑕往後一探，卻正好對上了溫永玹眼，他用一付楚楚可憐、泫然欲泣的模樣不停凝視著玉離瑕，表達著自己很無辜，沒犯錯事卻被處罰。

玉離瑕見他這副模樣，也是於心不忍，畢竟他還是孩子，這年紀本就易分心，不易靜心，在長途旅行中一直默默無語本就會感到無聊，想找些事情打發時間本是常有的事。

於是他解除了消聲術，任由溫永玹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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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解開術法後的溫永玹，開心的向玉離瑕道謝：「謝謝師兄。」

「嗯。」

前方的人只答一聲，依然背對著他。

方才的招式，是明月玟先前告訴他，若是玉離瑕不小心生氣了，先別急著回嘴！要默默不語的裝無辜，那他就會心軟，語氣會變好的跟你解釋緣由。

「師兄他可是很有耐心的人，你只要別一時感情用事，那他是什麼話都能聽你說的。」

當時他實在不敢相信明月玟說的方法，一是因為他覺得玉離瑕除了是個會移動大冰山外，還是個石頭脾氣、又臭又硬！惹他生氣後，肯定一語不發的度過整個旅程；二是自己可是個大男人，雖然他的外表是個十二歲少年，但內心可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一個成年男子跟另一個成年男撒嬌裝無辜能看嗎？？

光想就覺得噁心........嘔！

正當他還在內心自顧自作噁時，一個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了.......

「我很少去過青州，也沒見過宋大人，只聽說他和師尊是生死至交，你要買東西給小玟，等等自己去大街上逛一逛、隨便買一個。」

清冷的聲調打破僵冷的氣氛，也震撼了溫永玹的眼界。

玉離瑕.....他他他.....居然回答自己的問題了？？

在玉離瑕說完一串答案後，他愣愣地說了一聲「知道」後，又愣愣的沉默下去。

這下換他默默不語了......

也意想不到，玉離瑕真的會回答自己！還真像明月玟說的那樣！！

原本只想鬧一鬧玉離瑕，讓他耳根不得清靜的，但沒想到他一本正經地回答自己的問題，這倒是出人意料。

他嘴角微揚，一個上前去緊跟其後，繼續話癆問：「可是師兄，我不懂玟師姊喜好，你比較懂！你能不能陪我逛街看看？」

玉離瑕擲地有聲的回答：「不能。」

「啊....可是我一個人真的不知道要買什麼啊？」

「隨便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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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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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玉離瑕簡單幾個字就終止溫永玹的話癆模式。

飛到青州時已是落日餘暉，二人趕緊在城鎮上的一間小客棧內投宿。

溫永玹一進客棧大門時，趕緊向掌櫃要了兩間客房，結果掌櫃卻惋惜地跟他說：「兩位客倌真是抱歉，咱家客棧只剩下一間房了，其餘的都被包走。」

自己該不會睡地板吧？

他可是習慣睡床的人，絕不睡地板！睡那種硬梆梆、冷冰冰的地板肯定失眠！！更何況長幼尊卑，玉離瑕也不可能放下身段跟我睡一張床上的！

但距離京城還有一段路，此刻兩人也以耗了不少靈力在御劍飛行上，不可能在荒郊野外睡上一宿還能高枕無憂的！入夜後，也是妖魔邪祟崛起的時刻，身為修道之人不該膽小怕事，但靈力不足卻容易喪命在魔爪之下，而方圓百里也沒有其他的城鎮。

這下兩難了.......

溫永玹有些為難的回頭望向玉離瑕，決定問問他的意見：「師兄....只剩一間房了.....我們今晚就擠一間吧！我睡......」

話還沒說完，玉離瑕搶先一步道：「我睡地上你睡床上。」

他走上前去，將溫永玹拉向身後向掌櫃問：「可有多餘的被子？」

他放上一錠白花花的銀子在掌櫃面前，讓其之雙眼被閃的整整發光，立馬合不攏嘴的笑道：「有的、當然有的！小的馬上吩咐一下！請二位稍等。」

玉離瑕再說：「再幫我們準備一些飯菜，在房內用。」

掌櫃回：「好嘞！」

溫永玹又再次目瞪口呆的楞在原地，懷疑自己的耳朵應該沒聾，不敢置信的聽到玉離瑕說的話.......他要睡地上？？？

.............怎麼可能？？？？

沒多久，房間整理好後，店小二領著二人來到房間內，還準備好一桌飯菜在客房內的梨花木圓桌上。玉離瑕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將桌上的小酒壺的給了店小二道：「酒不用，換茶來。」

店小二聞言，馬上收走酒壺，趕緊離開房間去換茶來。

房間內只剩師兄弟二人，此時外頭已呈現暗紫色調，毫無半點夕陽餘暉，客棧外，原本熱熱鬧鬧市集也早已冷清黯然，而室內只剩飯桌上橘黃的燭火照亮整座房間。

受不了尷尬氣氛的溫永玹率先開口說：「我幫師兄夾菜！師兄喜歡吃什麼？」

主動示好的溫永玹走到桌邊，拿起碗筷為玉離瑕夾菜，卻瞧見玉離瑕直接走出房門，背著他說：「你自己吃就好，我到外面查看。」

接著，門一關、獨留他一人看著房門發呆。

溫永玹有些氣惱，心想：「留我一人在房內用餐，是有多討厭我啊？」

此時肚子已經不爭氣的咕嚕咕嚕叫了出來，宣告他的五臟廟急需進貢、快快吃飯。

溫永玹也不再多想，趕緊坐下來開始吃晚膳。而另一邊，離開房間後的玉離瑕則是一人來到客棧房頂上，藉著月光閱讀著一本書。

看書可以在客棧內，一邊陪著溫永玹一邊看，但他實在不習慣跟人相處在同一空間下。

玉離瑕仰望天上弦月，輕嘆一口氣。

低下頭，繼續閱讀手中的書，靜靜地享受夏季之夜，微涼清風吹拂自己的臉龐，飄然烏黑的髮絲，蹉跎時間的流逝，只有獨自一人才感受到自在。

不知過了多久，夜空漆黑深邃、一片星河燦爛，周圍的房舍內的燈火已熄滅，城鎮內瞬間陷入一片黑暗中，就連客棧外掛著照明的燈籠也一併熄滅後，玉離瑕才察覺到現在時刻已近二更天了，更夫也已出現在街頭上敲打銅鑼報時了。

他探一探自己的房間，窗外已無火光，看樣子溫永玹已經入睡了，應該能回房了。

回房時，他迅速將門扉開啟、關上、拴上門閂，三個動作一氣呵成，只有這樣才不會發出太大聲響吵醒睡在床上的小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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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躺在床上的溫永玹此刻是躺在床上，安穩的睡著他的大頭覺，絲毫沒注意到玉離瑕已經回房了。玉離瑕在一片漆黑中，搜尋床上的人影，正安穩的翻身繼續睡覺，心中頓時一鬆。

玉離瑕摸著黑，確切走到店小二送來的棉襖被子桃木櫃邊，輕手輕巧的拿下後，再鋪上木地板上躺好準備入睡。

很快地，也換玉離瑕入睡了，客房內，整個空間充斥著兩道不同速率又平穩的呼吸聲，表示房內的兩人已入深沉睡意中。

黑暗中，一道陰寒冷光瞬間睜開，那道寒光從床上一個翻身轉回床沿，盯上了正躺在地上入睡的青年。

原來，溫永玹沒有入睡，一直等待玉離瑕回房。他知道要是不裝睡，玉離瑕肯定在外頭耗到天亮才肯回房的。

他大約猜測出，玉離瑕除了明月玟與玉龍子，不習慣與陌生人共處一室，所以才會找個藉口離開房間。

所以他假意做出就寢假象，故意讓玉離瑕以為自己已經睡了，才成功引他回來。

窗櫺外，稀薄的銀光照射入內，能些微的映出玉離瑕閉眼熟睡的臉龐，溫永玹從他呼吸聲聽出沉穩、節拍順暢的特徵下，確認他已入眠了，於是從自己的褻衣中取出一個小瓶子、拔出紅布塞，放出一隻蜈蚣形狀的蠱蟲。

為了暗中做掉玉離瑕，溫永玹重生之後，便著手培育上一世學來的蠱毒之術，現階段的他只能培育出較為脆弱、但擁有劇毒的蠱蟲。

他悄悄地釋放蠱蟲，讓它靜悄悄又極快的速度爬到玉離瑕身旁，過程中，他一刻不放過的死盯著蠱蟲，確認蠱蟲絕對會咬到玉離瑕才行。他睜大著眼，屏氣凝神盯著整個過程，不敢移開視線、也不敢呼吸喘口氣，驚險、刺激、煎熬著、等待著，直至獵物死於自己手上的那一刻。

就在蠱蟲即將靠近玉離瑕的被褥要咬上一口時，倏忽間！他睜開雙眼、喚出仙劍，用極快的速度起身、一劍刺死蠱蟲！整個過程只需一瞬！

「咚！」仙劍發出極大的聲響，刺穿蜈蚣同時，也刺穿了棉襖被褥以及木地板，蜈蚣被斷成兩半，蟲軀流出噁心的綠色液體後、還不停地扭動掙扎著，沒一會兒就一動也不動、斷氣歸西去了。

而在黑暗中看清一切的溫永玹，趕緊從床上跳起來，一臉睡眼惺忪又驚嚇的模樣喊道：「發生什麼事了？是誰來了？」

發出那麼大的動靜，很難不被吵醒，要是自己不假裝被嚇醒，還繼續睡的話，下場不是被玉離瑕訓斥一頓警覺性不足，就是被懷疑是裝的。

玉離瑕知道自己吵醒了溫永玹，一個彈指點火，點燃了桌上的蠟燭，火光瞬間照亮整個房間。

突然眼前一亮，刺激的溫永玹雙眼不適，連忙閉上眼睛等待適應這光線。

「沒事，有蟲而已。」

在燭光照亮下，玉離瑕看清了方才的殺氣來源是什麼？

一隻常見又普通的蜈蚣，這種天氣總會有毒蟲子躲在陰暗的角落伺機出沒，玉離瑕望著被自己斬斷成兩半的蜈蚣流出綠油油的血液弄髒了自己的被子，眼色充滿嫌棄的使出掌風將屍塊掃到一邊，再把被子掀起來丟到一旁，用鋪在地板的另一條被子裹起來繼續躺回去睡覺。

他冷淡地向床上的溫永玹道：「繼續睡吧！」，隨即一彈指，熄滅桌上燭火，整間房間再度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溫永玹睏意十足地繼續躺回床上，下一刻，在玉離瑕看不到的地方又睜開那雙陰寒的眸光，咬牙切齒地在心中默想著：「失手了。」

他再次揣著不正心思，策畫著下次的機會，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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