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征哲跟征也？”
是冬日難得晴朗的夜晚。午後的那場大雪似乎並沒有帶來太多的冷意，只是道路上稍嫌鬆軟的落雪造成人們行動上不得不小心翼翼以防失足。
夜空中閃閃發光的星子在此刻似乎特別地明亮，朦朧的月光暖暖地在銀白色的大地上灑了一層薄薄的金粉，格外動人。
人煙罕見的街道只有被溫暖的大衣包裹著的兩名少年並肩步行，四周只剩閃爍著微光的街燈陪伴暗夜的靜謐，道路兩旁僅有光禿枝幹的行道樹偶爾會因承受不住上頭積雪的重量而任其隨著地心引力落下地面發出“沙沙沙”的聲響。
髮色一紅一藍的少年有著相似的瘦小體型，難以想像他們其實都是經歷過多年特殊鍛鍊的籃球選手。此時，兩人的懷中各捧著一個沉沉睡著的幼小孩子，仔細一看會發現，墨色髮絲的兩個孩子擁有相似的稚嫩臉蛋。
伴隨著黑子哲也脫口而出的問句，兩人同時停下前進的步伐。
“……啊啊，哲也這種擺明了就是「赤司君這是甚麼沒創意的名字」的表情真是太令人傷心了。”
赤司征十郎那張帶著微妙笑意的俊顏搭配這麼一句活像失戀少女的台詞，在黑子眼中看來說有多違和就有多違和。
“……赤司君看上去倒是一點都沒有這個意思呢。話說回來，很明顯嗎。”
騰出一隻帶著手套的掌撫上自己的臉龐，水藍色的少年心想自己應當不可能把這種事明明白白表現在一直以來都沒什麼情緒變化的臉上，儘管事實上他的確在心底吐槽了自家隊長毫無原創性的取名能力。
“是的哦，都明白地寫在臉上了。”輕笑，那種輕浮的語調讓黑子清楚瞭解這個無良的傢伙又在以戲弄自己為樂了，不禁在心中腹誹道以前在他心目中那個又帥氣又可靠又溫柔的人是否被肚子餓壞了的紫原君一口吃掉了……
啊，現在的赤司君確實還是又帥氣又可靠又溫柔沒錯，只是不要時常以欺負自己為樂趣就更完美了……
“請正經點，赤司君。”
“你知道我從來不會開玩笑的，尤其是關於哲也的事。”
少年一瞬間認真的神情讓黑子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那雙赤金異色的漂亮眸子此時襯托著少年身後淡淡的月色，美得讓黑子在剎那無法自拔地摒住了呼吸──
直到蜻蜓點水般的吻落在被低溫凍的白裡透紅的面頰上。
“我的哲也一直都很好懂。”
帶著得逞的笑，赤司滿意地看著那個鬧彆扭轉過身的少年無法掩飾的、爬滿明顯紅暈的耳朵。
彷彿覺得玩得盡興了，且再繼續戲弄下去不曉得哪一天水藍色的少年會以不小心失手為由在練習時把加速傳球‧迴狠狠砸在自己臉上，他安撫似的從後頭輕輕撫上黑子哲也鬆軟的藍色髮絲，帶著溫柔的力道輕揉。
“這兩個帶著我們名字的孩子，是我跟哲也的幸運之星哦。能在這茫茫人海中與我們相遇，他們的存在或許有著甚麼特殊意義吧。並且、一定能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以及幸福。”
“──我如此確信著。”
赤色少年的話語總是帶著讓黑子絕對信任的安定力量。
那天夜裡少年掌上的溫度及兩個幼小的孩子純真而稚嫩的睡顏彷若深深銘刻在心中一般，久久不能忘懷。
“……話說回來，赤司那傢伙竟然沒提過你們收養的是一對雙胞胎。”
火神大我以蹲坐的姿勢與少年平視，饒有興味地仔細打量那張熟悉的臉蛋。不知道為甚麼，或許是如野獸般敏銳的直覺吧，他總覺得面前的孩子那雙紅色的眼眸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違和。
當然這是在他刻意忽略“既然是雙胞胎眼睛的顏色怎麼會不一樣”這個滿是吐槽點的問題前提下的思考。
“嗯…..嗯，抱歉，火神君剛剛說了甚麼？”
“我說你啊……為甚麼從剛剛到現在一直在發呆……”
“我想這應該是把日文講的亂七八糟讓人聽不懂的火神君的錯吧。要不是這樣我也不會為了要思考火神君所要表達的正確意思而忽略下一句話……”
被對方激得腦充血的某人並沒有注意到平時不多言的黑子一次性說了那麼多話這個難得一見的現象，他迅速起身，貌似想利用身高優勢來向過去和自己處處不對盤的搭擋示威。
“啊？這是甚麼歪理？！自己恍神還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
“……所以說，把別人當成小孩子來欺壓還真的有點不爽呢……”
“甚麼跟甚麼？！你是哪隻耳朵聽到小孩子這三個字……”
“光是火神君站起來利用身高這點就……”
自己和那個人收養的另一個孩子的名字自火神話中出現的時候，黑子確實是回憶起那個下過雪後夜晚的對話了。
莫名的躁動以及心臟不正常的鼓動讓他有股脫韁野馬般的失控感，和昔日夥伴的唇槍舌劍或許是希望用來減緩這突如其來的燥熱的緩和劑。
好煩躁。
在這樣下去，心中壓抑許久的渴望只會無限制地擴大。
好想見他，比任何人都想。
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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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乖乖待在自己父親身邊的征也同樣也正為某些事煩惱著，以至於他無暇顧及黑子哲也與他人少見的連敬語都直接省略不用的激烈對話。
大我哥哥這關貌似順利瞞過去了。
雖然有點對不起火神，但他十分慶幸單純的青年就算察覺到甚麼異樣也不會認真懷疑自己。
比較麻煩的，應該會是剩下那幾人──
“──啊，找到了找到了，小火神、小黑子──”
清朗的嗓音同時令爭吵中的二人及思考中的一人回頭，黃賴涼太用力朝著他們的方向揮手搭配了那張閃耀的讓人想痛扁他一頓的漂亮臉蛋，嗯，意料之中。
話說就算身上穿的是休閒服還是那麼閃亮到底是想閃瞎誰呢，所以說模特兒就是這麼討人厭啊。
絲毫沒有發覺自己已經在他人的視線中被捅了好幾刀的金髮青年依舊維持著一貫的燦笑走向他們。
“果然黃瀨君還是去死吧。”
“對，快去死吧黃瀨。”
“咦咦──怎麼這樣！！！連小黑子都──話說回來這就是你們迎接前隊友的方式嗎而且竟然在這種事情上這麼有默契好過分──”
涼太哥哥……，原來不只是其他人，連在母親面前都只能是這種角色嗎……
在征也的印象中，黃瀨涼太在父親的夥伴裡算是性格上最沒有那麼強勢的角色了──前提是排除了籃球的部分，因為基本上那些人一談到籃球爭強好勝的等級是一等一的──但光就個性而言，說他是所有人組成食物鏈中的最底層其實也不為過。
一方面是他們不得不承認黃瀨在長相上佔了極大的優勢，加上不懂得看看周遭氣氛隨時隨地無所不用其極地展現他令人煩躁的一面，使得眾人看見他內心就不自覺升起一股無名火……
另一方面……
“啊……！”
不由自主在腦中分析起“黃瀨涼太這個人的神煩程度如何使他人用盡全力壓抑痛打他一頓的衝動”的征也因為太過專注，並沒有發現有人隱藏了氣息從身後悄悄靠近自己。
當他終於發現自己上方的天空不知道何時籠罩了一片陰影，回過頭在下一刻就已經被從雙臂的腋下抱到來者面前──
少年的輕呼同時喚回火神、黑子、黃瀨三人的注意力。
“哦──這就是你兒子嗎，哲。”青峰大輝黝黑的面容此時漾著少年平時見到的爽朗笑容，那雙如獵豹一般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直直地望進赤司征也那雙配戴赤色美瞳的眸子，“跟赤司家的小鬼還真的一模一樣啊。”
犀利的讓少年有種被看透的錯覺。他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未發育完全的小小喉結伴隨著細小的“咕嚕”聲微微起伏。
“等等！青峰你這傢伙為甚麼會知道黑子他們收養的是雙胞胎！？”
“笨──蛋，這種事就只有你不知道吧。”
誰不知道那個時候赤司那傢伙有多囂張，像個笨蛋老爸一樣(而實際上也的確是)到處向他們幾個明示暗示他和黑子有一對多可愛的孩子。
“這點請容我為笨蛋火神君平反一下，那段時間我沒記錯的話笨神君剛好回美國了。青峰君請你趕快放開征哲，你的膚色會嚇到他的。”
“黑子我說你這傢伙到底是在替我平反還是藉機復仇啊！”
“哲你這渾蛋不要把我說得像個非洲人似的…….不對不過就是皮膚黑了一點是哪裡惹到你了啊！再說會因此被嚇到也太奇怪了啦！”
“哇──是小黑子的孩子嗎！！真的跟小征也一樣可愛啊啊眼睛是紅色的嗎好像兔寶寶太可愛了！！！”
“喂、黃瀨你…..，渾蛋不要突然撲過來也不要搶……”
“我說……你們幾個再不放開征哲……”我就加速傳球……
鈴──
來電鈴聲適時地在此刻阻卻了幾個大男人爭奪一名滿臉莫名奇妙的孩子的混戰。
黑子趁勢在黃瀨從提袋中翻找手機的時候迅速從青峰手中奪過征也。輕輕抱到地上讓少年能夠順利站立後才細心替他撫平四處亂翹的髮絲與充滿皺摺的上衣。
回頭不忘用力踩了某人一腳惹得他失聲慘叫(哲你這渾蛋！話說為甚麼只有我……)。
征也發現自己想太多了，或許事情比他想像的還要單純許多……？
聰明的少年瞬間理解自己實在太看得起父親那群滿腦子只有籃球的(笨蛋)夥伴們的智商了。
鬆了一口氣，他發現自己的背部在不知不覺(加上方才的折騰)淌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喂？小綠間~甚麼？晚一點到嗎我知道了~要快點來哦有驚喜在等著你呢……”
說到此，黃瀨投給黑子一記意味深長的笑容與眼神，黑子這才想起來，回到日本後直到現在似乎還沒有找時間與中學時代隊上最強射手綠間真太郎碰面好好聊一聊──雖然對方是自己不擅長應付的類型，但基本上以前還是挺受他照顧的。
“喂喂小綠間我說得是真的沒有開玩笑不要掛我電話──嗯？你說什……等等再說一遍我沒聽清……小綠間！”
“喂，黃瀨，怎麼了嗎？綠間那傢伙說了什麼？”
似乎在最後被匆忙的掛了電話，從黃瀨瞬間震驚與凝重的神色看來，綠間貌似對他說了些什麼。青峰有些著急的問道。
“不……，小綠間只是打過來告訴我他因為醫院的事必須晚點才能到……但是……”
黑子隱約察覺了似乎有什麼不對勁，果不其然，黃瀨在下一刻把視線轉向了自己。帶著顯而易見的慌亂。
另一方面，火神一群人所在街頭籃球場被無數鐵絲網阻隔的另一側──
“啊──好好的休息日為甚麼還硬要出來打籃球呢──好麻煩……”
兩公尺以上的高大男人臉上盡是不符合他體魄的慵懶，在他身旁是體型明顯瘦小許多、氣場卻足以與其抗衡甚至在他之上的青年，以及，默默跟在青年身邊似乎懷抱著心事的嬌小少年。
“別再抱怨了，敦，你這也不是好好的來赴約了嗎？”
“那是因為小綠說小黃似乎有什麼驚喜要讓我們看所以我才──”
“驚喜？”
“小黑子……，你先冷靜聽我說……小綠間他似乎並不清楚你的狀況，所以同時把小紫原和……”
但是此刻黑子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黃瀨身上了，因為從層層隔離各場地的鐵絲網
不經意瞥見的景象，他已能夠推知金髮的青年接下來要告知自己的內容。
湛藍色的圓眸下意識地睜大。
那個擁有跟火神深暗的色澤不同、耀眼而炫目的紅的男人，他是怎麼樣也不可能認不出來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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