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生者~被恣意妄為的神轉生到異世界~ - 間章二艾莉菲

那是發生在五歲時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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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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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崩來得毫無預兆，像天神發怒，將我們整個商隊連人帶馬吞進了白茫茫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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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唯一的倖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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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那天的雪，會下得那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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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記得那天風有多大了，只記得雪下得太快、太重，重到好像把一切都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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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菲——在精靈方言中代表幸福的——對爸爸媽媽來說，比起有甚麼成就，他們更希望我能幸福的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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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擅長經營香料與絲織，爸爸是個笑口常開的算帳人，而我……我只學過一點基本的禮儀，讀過幾本貴族用的對話手冊，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它們全用在招待那些總讓人喘不過氣的大人物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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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為，只要夠乖、夠聽話，就能平安地做個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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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位皇子看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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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笑著、問我姓名，說我聲音好聽，還送過我幾次昂貴的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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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害怕，真的。那不是喜歡……那只是恐懼。我從不敢回話，只低頭行禮，甚至從不直視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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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拒絕了他的贈禮，爸爸也跟我說做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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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大概就是那天起，一切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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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是那個總對皇子點頭哈腰的大臣不滿我「不識抬舉」，於是私下設局，把我們一家貶成了商隊的奴隸。理由荒謬得連爸爸都笑不出來——說我們擅自走私，該押去偏遠地區服苦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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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後，我就穿上了那身粗布衣裳，和其他囚工一樣，被趕著走上通往霜龍族領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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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從第三天開始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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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那晚，駝獸開始不安地踱步，車伕們圍在一起低聲說話。誰也沒說為什麼改變路線，只是叫我們別吭聲，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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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雪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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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只是……只是照著原本的路線走而已。爸爸說過，這一趟雖然繞遠，但能通到北方的霜龍族領地，那裡雖然冷清，卻少有戰亂，是個能安穩做生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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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沒離開過家太遠，也沒想過，那竟是我最後一次看見爸爸媽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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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車隊像是被一口吞進了白茫茫的巨口裡——車翻了、人倒了，有人尖叫、有人喊「往回走！」，還有一聲比一聲更遠的哭聲……接著我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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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蓋住了我。冷，真的很冷。眼皮像冰塊一樣沉，我一度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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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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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手……很冷。比雪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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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醒來的，只記得風在耳邊尖叫，雪掩住了我的視線，世界像是斷了聲音。我從一片被埋沒的車體下爬出來，手腳都麻了，膝蓋破了皮，耳朵嗡嗡作響，整個人像失了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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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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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被雪吞了，我跌跌撞撞地朝記憶中的方向跑過去，像是抓著最後一根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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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倒在車旁，半邊身體被雪埋住，胸口……沒有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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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撲了上去，雙手拼命扒開雪，想確認、想叫醒他，哪怕他會皺眉罵我一句「別鬧了，艾莉菲」，我也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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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沒有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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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爸……你快醒醒啊……我們不是說好要去霜龍族那邊換寶石的嗎？你不是說……說下次要我親自算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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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哽在喉嚨，眼淚瘋狂落下來。我趴在他身上，像是要把整個人埋進那冰冷的懷裡，哪怕那裡什麼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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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撐著身體爬起來，眼神渙散地尋找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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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看見了她——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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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在雪坡邊上，雙手護著腹部，臉上還留著冰霜未乾的痛苦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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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對不起……我……我不應該離開車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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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聲音嘶啞，跪坐在母親身邊，手指輕輕撫過她凍僵的面頰。小時候母親最喜歡摸我的臉了，說我像春天開出來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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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了，哭得像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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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心空了。空得什麼都聽不見，只剩下風聲和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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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說「不要害怕」的笑聲，說「做自己就好」的鼓勵，再也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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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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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顫抖著伸出手去，想撥開那些雪，想確認那熟悉的髮色，熟悉的輪廓，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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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變成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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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拜託你們，快醒來……我乖，我會聽話，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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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變成紅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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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啊……我們明明……只是普通人……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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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與肉糾纏在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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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雙手緊抓著他們的衣襟，卻只能拉起一層被霜凍硬化的布料。那雙曾經抱過我、牽過我、用那麼溫柔語氣教我吃飯、教我如何行禮的手，現在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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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破碎、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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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硬、冰冷、毫無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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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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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什麼都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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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野一片模糊，我的呼吸變得奇怪，胸口像是裂開了一道口子。體內有什麼東西在翻騰，在喧囂，在嘶吼——但我不知道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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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緩緩擦去淚水，坐直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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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菲……身為商人的女兒，錢要記，命也要護，沒了命，有再多錢都沒用，答應爸爸，要好好保護自己的命喔……」記憶中父親的聲音不斷在腦中迴響，那是他教我數帳時最常說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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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吸了口氣，把母親的披風蓋好，把父親的錢袋掛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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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已經回不了家了……我不能也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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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來，腿還在發顫，但我不能倒下。得走，得離開這裡。去霜龍族，去找人、找路，不管怎麼樣，得……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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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讓爸媽白白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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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踏入那片漫天風雪中，腳印很淺，卻一步步堅實地刻進冰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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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風很大，雪幾乎掩住了我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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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大了一些。雪裡出現了一塊略深的灰。我踉蹌著走了兩步，踩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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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猛地往下墜，我的手下意識地抓了什麼——一根枯枝。冰冷又脆弱，像我自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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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掛在懸崖邊，風從下往上灌，我的雙腿在空中搖晃；每次呼吸都像是在喝雪，肺裡灌滿了霜。我想叫人，但我知道沒人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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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不出聲音，淚也凍在了眼角，只剩下喘息聲在耳邊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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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還是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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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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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來的。那根枯枝快斷了，指尖像被針扎一樣麻。我咬緊牙關，一次又一次地把手收緊——我只剩這個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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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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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真的以為我的聲音只會被風吃掉。直到，有誰出現在了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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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趴下，伸手，喊我：

「抓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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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他有黑白交錯的頭髮。那是我快要昏過去的時候，看到的最後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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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很暖，比我的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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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指尖碰上那一瞬間，我終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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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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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抓不住什麼，只能任由淚水、寒氣，還有心底那種失而復得的感覺把我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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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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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好累……真的好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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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身體猛然被拉起來，翅膀拍擊的聲音、怒吼、嘶喊、還有溫度——像是從夢裡把我活活拽出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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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是誰，只知道他把自己摔得滿身是傷，還拼命不讓我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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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在他身上，整個人像碎掉一樣，卻……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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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記得自己一直顫抖，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我整個人都還是冷，但心裡……稍微，好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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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開眼的那瞬間，頭還在昏沉地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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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是陌生的天花板和木製屋頂，耳邊傳來壁爐中劈啪作響的聲音，暖意正一點一滴地滲進我那仍然發冷的四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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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昏過去，只記得最後在雪地裡踉蹌著往前走，腳陷進厚雪裡，整個人跌倒又站起，最後終於再也撐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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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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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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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起身，一瞬間的慌張讓我心跳加速。這是個……太安靜的地方。窗戶緊閉，連風聲都聽不見。木造的家具整齊又乾淨，牆上掛著風乾藥草的束口袋，還有一件像是小孩的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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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心地下床，赤著腳走到門前。房門沒鎖，微微一推就開了。地板傳來的冷意讓我微微顫抖，但我還是踏了出去。走廊安靜得像無人之境，唯獨有微微的鼾聲，從盡頭的房間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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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是被什麼牽引著，慢慢地，一步步走近那房間，心跳莫名加快。最後，我推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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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床上，安安靜靜地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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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看起來比我大一點的男孩，有著黑白漸層的頭髮與……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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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是尾巴，像是某種龍族的標誌。他的呼吸穩定，臉頰有些泛紅，像是睡得正熟。我不該打擾的，我知道，可是……我的腳卻動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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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那樣呆呆地站在床邊，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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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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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跳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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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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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看著他的睡臉，不知為什麼，心裡湧上一股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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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一次，從那片雪地裡爬出來以後，我感受到……活著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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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出手，悄悄握住了自己的衣角。那雙手還在發抖，但心跳卻平穩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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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點，就像雪落在掌心，融化了，卻還留著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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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的眼角泛起了淚，但我沒有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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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站著，靜靜地，把那畫面刻進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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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靠近他。不是出於好奇，也不是因為禮貌，而是單純地——想再確認一次，他真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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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尾巴……就垂在我眼前。彎彎的，雪白的，看起來軟綿綿的。我忍不住伸出手，試探性地碰了一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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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東西微微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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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個人僵住了。啊……不、不行，這樣太沒禮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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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真的好溫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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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尾巴對龍族而言代表什麼，可是它像是在對我說話一樣，讓我心裡的那些害怕、那些痛苦、那些無助，一點一點地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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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孩突然動了一下，我嚇了一跳，只能左右張望不知道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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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傳來一聲輕咳：

「呃……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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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下，才小聲地回道：

「……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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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細得像雪飄落下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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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要說什麼，也不太敢直視他，只能站著，手指緊緊抓住衣角，心裡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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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對不起，我……不知道該去哪……我起來的時候……房間沒人……」我低著頭，聲音越講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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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這麼緊張，這裡是我家，妳暫時可以安心住下來，很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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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笑，讓出一點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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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要不要坐一下？妳站在那裡讓我有點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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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遲疑地走了過去，坐在他的床鋪上，雙手仍緊攥著衣襬。呼吸有些凌亂，心裡全是陌生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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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或者……記得發生了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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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慢慢地把事情講了出來：

「我和……商隊的其他人，想穿過北山……但山上遇到了雪崩，醒來的時候……只剩我一個人……我不知道怎麼辦……我只記得，叔叔說過，要一直往風來的方向走，就能遇到部落……」說到後面，聲音已經細若蚊鳴，我拼命忍著才沒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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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馬上說話，只是起身拿了毯子，繞到我背後，輕輕替我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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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用急著堅強，也不用急著告訴我所有事情，放輕鬆，現在這裡很安全，沒有雪崩，也沒有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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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蒼雪，是這個部落的……唔，暫時可以說是少主吧。不過妳不需要拘束，叫我名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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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菲，我叫艾莉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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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記住了。妳現在一定還沒吃早飯吧？我帶妳去找我父母，他們應該也很擔心妳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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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肩膀微微一緊，還是不太想見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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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我會在旁邊。妳只需要站在我身邊就好，沒人會強迫妳說任何話。如果真的不想說話，就點點頭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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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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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我看著那雙稍大我一點的手，最後還是把手放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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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掌心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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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前一後走在長廊裡。我幾乎沒發出聲音，只是不自覺地盯著他的背影。他沒有很高大的，卻讓我想跟上去，像只跟緊大人的小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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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門口時，他轉過身問我：

「還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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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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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他推門的前一刻——我忍不住伸出手，抱住了他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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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尾巴比我想像中溫暖，有一點點抖，像是也被嚇到了。但我實在太害怕了……我只知道，抓住這個，心裡會比較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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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躲開，只是沉默了幾秒，然後輕聲道：

「放心，我不會走的。只是去見我父母，不會讓妳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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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瞬間，我第一次，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覺得……我被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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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舊抱著他的尾巴，小心地跟著他進了屋子，像個失了依靠的孩子，一步一腳跟在他身後。明知道這樣的舉動很失禮，甚至可能冒犯他……但我真的……太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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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再醒來發現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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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被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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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傳來火爐劈啪作響的聲音，還有煮東西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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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男一女坐在客廳中，一位端著湯鍋的男子，一位正翻著書的女子。他們抬起頭，看見我們的瞬間，先是愣了一下，隨後那位女性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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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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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得有點像——嗯，就像以前媽媽看著我偷吃糖時那樣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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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蒼雪，這麼快就被人纏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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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個人僵住了，抱著他尾巴的手也下意識更用力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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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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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太唐突了？是不是又讓別人困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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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妳想的那樣——！」他突然低聲喊了起來，聲音急得像是快要炸開似的，「她……她只是醒來後不安，我只是……只是讓她安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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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我懂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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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放下湯鍋，也望向我這邊，嘴角微微勾起，眼神卻意外地沒有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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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孩子。」那位女性走近我，蹲下身，語氣溫柔得像是春天第一場雨，「別怕，我是蒼雪的母親，妳叫什麼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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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躲，但腳步黏在地板上，動不了。我只能……小小聲地回答：

「艾莉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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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菲，很好聽的名字。別怕，妳現在安全了，這裡不會有人傷害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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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輕輕落在我頭上，掌心溫暖，讓我眼眶又忍不住濕了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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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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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精神看起來還不錯……蒼雪，你傷恢復的還行嗎？」那位男性——他的父親，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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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已經復原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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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就好……來，先吃點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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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雪微微點頭，轉身要往餐桌走。我原本該放開手，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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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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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抱著他的尾巴，捨不得鬆手。像是在害怕，一鬆開，我又會掉回那場白茫茫的惡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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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下腳步，回過頭，目光望向我，聲音低了些、也溫柔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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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啊，坐我旁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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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點頭，小聲地「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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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再說什麼，只是輕咳一聲，繼續帶著我走向那張餐桌。我一直抱著那條尾巴，像是……像是握住了一份命運贈予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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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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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我一直抓著他的尾巴。那是我第一次，對一個人那麼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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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這就是……我愛上他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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