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佳人（古言Ｒ） - 第一百一十七章　術與蠱

　　稍早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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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枚銅錢在霧中飛馳而過，準確地落在廣場的四個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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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場上塵土翻飛，原該晴空萬里的天際披上厚重的濃霧，穹頂彷彿被巨浪吞噬，一時之間黃沙漫天，連空氣都變得混濁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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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習武者五感敏銳，在此等條件卻受到極大的干擾，致使感官遲緩，難以辨清周遭氣息的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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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試探性伸出指尖，法力如坎煙繚繞，於指腹升起，與陳勝對戰雖耗去不少法力，然此時身體並無不適，動作尚算敏捷，故在用法時也少了點以往的節儉，出手更偏向他性格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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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一落地，連霧中身影也未看清楚就已執扇起咒，以符籙為輔，在濃霧中破開一條道路，筆直擊向趙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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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縷縷黃煙自腳下生出，數道黃符乘風掠去，流風激盪，挾住滲人的寒意落到趙岷腳邊，如火藥般轟然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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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岷不閃不躲，衣袂翻飛間忽有鈴聲響起，其聲沉如悶雷，又夾在嘯風之中，若非細細辨聽，恐難叫人察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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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拔劍而起，預期中的血氣未臨，餘光側瞥，剛好迎上趙清絃笑意盈盈的一張臉，他倏然頓住，對方手中骨扇未展，卻不偏不倚地戳在他左身的穴位，叫他身上內力停止流轉，無法藉此衝破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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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哪還會什麼點穴？不過是借骨扇施展出定身訣，讓趙岷無法再蠱控澄流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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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家人生來與蠱相斥，澄流與他一母同胞，其影響更不容小覷，蠱蟲極有可能受到激化，或變得兇悍，或如當下般懶怠，若非逼不得已，他都不會拿澄流性命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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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虧國師上回的試探，眼見澄流喝下他的血後並無任何不適，趙清絃方有自信行此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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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不過遠離母蠱五年，而國師在此等距離下達的指令竟能被壓制下來，趙清絃笑聲清越，戲道：「國師對這見面禮似乎不太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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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岷腕間搖鈴晃得更甚，唯見澄流紋絲未動，不由頓了頓，語氣中卻無驚訝，問道：「你打算一直施展定身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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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剛落，他已在袖中滑出短刀疾刺向前，趙清絃單手劃出結界，全然不給他接近的機會，莞爾應話：「國師何必焦急？推算得再是準確，不還是要待我出現方可動手？且勸國師把劍放下，我們之間尚有大把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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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岷深知他的身體難以應對近身戰，於是反手又出一劍，道：「說啊，看是你法力先耗盡，還是它先飲上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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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作恍然大悟狀：「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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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絃，你能制住蠱控又如何？即便母蠱被殺，子蠱依然以他的血液為養份，兩者相生，定身訣一鬆，澄流還是得受我所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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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趙岷已立於權力巔峰，也是真心實意地想除去趙清絃，可當與他相對立時，忽又不甘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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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山咒尚未得手，他亦看不慣趙清絃那自以為是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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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嫡系的人血脈純淨，旁人不清楚這意思為何，他倆又怎會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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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卻先天所得或後天奪來法力，內力純淨之人亦能施展法術——也是這個原因，旁支才一直抬不起頭，處處受制，活在偌大的家族卻如塵埃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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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不明白緣何只有嫡系能繼承如此神力，更想不通在外亦有人能用法，而他身為趙家人，要為族中奉獻性命的人，竟無法施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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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自行撰寫的孤山咒遠比暝煙記要好，裡面所著的咒術耗法甚微，落到自己手中，定然也能施放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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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岷眸色幽深，慍聲道：「這好東西決不能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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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唇角微揚，趙岷對上他清冷的雙眸，裡面分明並無半點笑意，看起來卻是一副乖順的模樣，總能把人騙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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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他，曾相信趙清絃絕無叛心，會安靜待在暗室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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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自己曾被蒙騙，趙岷氣得笑了出聲，他並不想在孤山咒到手前動真格，萬一真把人殺了只會讓他更懊悔，故瞥了眼骨扇就收回短刀，稍稍拉開領口，露出鎖骨下三寸的地方，淡聲威脅：「看見了？這是化解定身訣的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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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師本領神通，以身軀作陣眼的方法還是你授予我，確是沒多少咒法能用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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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岷傲氣道：「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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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著把衣襟敞得更寬，身上的皮膚乾枯如老樹，數不清的法陣刺在其上，隱隱被皺紋堆摺起來，趙清絃瞟了眼，大致猜出他這些陣法自何得來，而自己能用的咒法又餘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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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絃，交出孤山咒，我可以讓你活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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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交回暝煙記，國師許諾只要我們兄弟二人遠離京城，今後隱姓埋名即可得安寧。未料前腳剛步出益京城，後腳就迎來恆陽教的殺手，及後偷竊、叛變的消息接踵而至，國師竟從未現身替我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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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國師想要孤山咒，先不管條件為何，謂曰前車可鑑，試問如何叫我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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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岷眼尾的笑紋又現，他用指腹壓了壓，抬頭道：「沒證據的事可別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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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實，殺我乃恆陽教所為，謠言亦難去追溯，倒是我小肚雞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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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絃，你願用性命相搏，煉骨扇以護澄流出走，總不會在這緊要的關頭放棄救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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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卻是笑得更歡，視線落在他破除定身訣的陣法，道：「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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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幽鈴聲響起，正是趙岷喚醒子蠱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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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蠱蟲或傀儡術皆未叫澄流動彈半分，他依舊從容不逼，徐徐道：「澄流和沐瑤宮那小姑娘，你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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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毫不猶豫地道：「她的體質於你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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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提醒了我，純陰之人，何其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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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身上陣法只能化解暝煙記的咒術。」趙清絃神色一凜，悄然摸到那顆護身符，再不和他委與虛蛇：「她早有我法力相護，即便捉她回來你也無法佈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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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是放棄澄流的意思？清絃啊清絃，真沒想到你為了情愛二字放棄親兄弟，對外說什麼？非手足之情皆為虛？看來這樣的情誼也沒幾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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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刀再現，趙岷笑聲輕狂，直往澄流心脈挖去，趙清絃卻比他更快，言談間法訣一鬆，咬破指頭，另一手化掌徑直撞開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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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定身訣的拘束，眼看澄流就要往後倒下，趙清絃已然擒住他手腕把人拉扯起來，指尖往他後頸一抹，兩手極快捏起法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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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他的定身訣能壓過趙岷的蠱控，那早被種下的傀儡術當然也能被他奪去操縱權，便是一瞬亦可，只要能下達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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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絃往內城指去，喊道：「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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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流眼神空茫，在意識深處獨有一團黑霧聚攏，趙清絃的命令就如清風拂來，把濃霧吹散少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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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望著「自己」指尖上沁出的血珠，與趙岷相視一眼，仿似未有感到額角傳來的痛意，木然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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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澄流未受蠱蟲拘束，趙清絃方現出笑意，欣慰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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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術與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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