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西亞回到學校後,莎蓮把弗萊迪交給梅莉婭,讓她為這個學生進行輔導——她看見了弗萊迪的真身,都了解到弗萊迪被燒傷的過去並不是虛報而是真實的,再加上他與菲莉绮的關係讓莎蓮擔心他會做傻事,因此才這麼急忙的趕到弗萊迪的住所。
她把情況都告訴梅莉婭後,就交給梅莉婭進行開解。
梅莉婭看著眼前這個少年,據說他與賽蓮妮發生爭執,並且差點動粗。這些她都理解,因為她從當時的旁觀者聽來又是賽蓮妮口不擇言。
再加上弗萊迪與菲莉婭的關係,她不難理解弗萊迪會打算自尋短見。
恐怕他都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同居的正是炎魔的一部份吧?
不過在梅莉娫能開口前,弗萊迪率先發問:「老師你認為菲莉婭能活下去嗎?」
梅莉婭怔了一怔,雖然弗萊迪的狀態需要被開導,但是都無法給予虛假的希望。
作為老師,她只能期望弗萊迪從失去親人的痛苦走出來。
「抱歉,我未曾見過有人能從海神手下逃脫並活下來。」梅莉婭回答,但被弗萊迪的回應嚇倒:「我……曾經殺死她。」
見梅莉婭沒有回應,弗萊迪又說:「你們都不會相信吧?但這是事實。」
弗萊迪低下頭,彷彿當時的事至今仍歷歷在目:「明明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知道她比起自己更重視他人,但我依然因為自己變成這模樣被他人當作怪物疏遠而把所有怨氣都發洩到她身上。甚至希望她去死,她亦照辦。」
弗萊迪望著梅莉婭,儘管他這副身軀無法流淚,他的臉容扭曲足以說明這過去對他有多麼痛苦:「我親眼見著她被大貨車撞個支離破碎、奄奄一息的……看著她的呼吸漸漸變得微弱,我才意識到自己差點就殺了她。但是奇跡出現了。」
聽著弗萊迪憶述當時菲莉婭的身軀如何從那殘破的身軀恢復完整,梅莉婭才回過神來——難道這是彩晶龍王所說、菲莉婭死不了的原因?
但是即使再高深複雜的魔法,都不可能把人體從瀕死救回來吧?但就算是保留了大量遠古魔法的蓬萊群島都未必辦到這種程度!難道是被炎魔破壞文明之前的時代流傳下來的魔法嗎?她母親到底是甚麼人?
在梅莉婭陷入沉思,弗萊迪又繼續自說自話:「但是奇跡總不會常常出現吧?她或者真的死了……好不容易才能讓她結交更多朋友,差一步就能夠讓她離開那個家了。」
這又引起梅莉婭的注意——該不會之前巴風特的猜測猜中吧?
自從學期開始後,巴風特曾經找過她去討論關於菲莉婭的事。
「梅莉婭,你認為人類孩子軀幹中有著無數看來以人類標準都過於恐怖的傷痕正常嗎?」巴風特煞有介事地在醫療室問道,讓正在整理藥物的梅莉婭停下手上工作。
「如果他是北境的話,少不免會被狼人咬傷或是被銀白龍凍傷截肢。」
「不,她不是來自北境,她是本地的,那個異常顯眼的混血兒。」
「哦,那個嘛,聽塞巴爾說外表還真的奇特。怎麼了?你該不會把她的衣服扒下來看個遍吧?」梅莉婭隨口一說,頓時惹怒巴風特:「才不是!你不要跟我開這種下流笑話!」
這才讓梅莉婭轉身望向巴風特:「抱歉,但是你怎麼看到她軀幹有傷口?」
「那傢伙早上不就是旁聽音樂課吧?她不自量力的去對抗那臭丫頭的霸凌事件,所以就把那混血拉去鍛練。」
「唉……又是那丫頭……真不明白她入學是想幹甚麼,既然恃住自己身份橫行霸道,那就到別處去吧!」梅莉婭插話,巴風特隨即怒瞪她,她才聳肩示意他繼續。
「她頸上有個疑似魔人掐頸時雙手的鱗甲刮傷的痕跡,而且頸底起碼有些……該怎麼形容好呢?這個年紀的人類孩子會被刀砍的嗎?」巴風特的疑問,讓梅莉婭警覺起來——被刀砍?那孩子到底遭遇過甚麼?
「還有呢?」
「除了利刃造成的割傷,還有些瘀青,有些看來已經癒合已久。若是很久以前就存在的話……她以前居住的環境到底是怎麼了?我們魔人就算是尚武,最多只會對孩子使出修正拳而已。」巴風特的疑問讓梅莉婭開始留意這個有著醒目外表的學生,但是好幾次的輔導談話她都是梅莉婭問到才作出回答。
梅莉婭不是沒有問過菲莉婭身上的傷痕的事,只是這全都被菲莉婭用同一個理由迴避了——忘掉了。
不知道這是為了逃避創傷,還是刻意隱瞞,不論梅莉婭如何旁敲側擊,她都是一律回答「忘了這是從哪裡弄倒」
若是瘀青大可以用摔倒搪塞過去,但是刀傷?正常人會斬孩子的嗎?更何況她現在只有十五歲,那麼……
這一切從甚麼時候開始?
「她……是受到家暴對嗎?」梅莉婭緩緩開口問道,弗萊迪則點頭:「儘管刀傷是別的,但她的確受到家暴。」
「我除了把自己的食物分給她、為她塗藥油及包紮傷口,根本辦不了甚麼。」弗萊迪低頭說道,他痛恨自己的無力。
「那麼當時的老師呢?他們總會介入吧?」梅莉婭無法置信地問,弗萊迪的回答讓她對於人類的惡意有了全新的認知:
「我跟菲莉婭還是最近才搬到撒卡比爾,原本是住在亞爾迪亞,那裡可是十分排外,你只要看來有一點不像人或是讓他們感到疙瘩,就休想交朋友了。」
儘管菲莉婭的外表如此奇特,在當地難以交友,弗萊迪還是放心地微笑:「儘管因為一個麻煩鬼,她還是有一群可以一同玩耍的朋友,只是……」
他雙眼下垂,似乎在回憶二人來到這裡以前的事:「自從那次意外燒傷後,她就被所有人疏遠,幾乎所有人把她當作怪物看待。每天不是咒罵她,就是對她進行惡劣的惡作劇。就似蒼蠅一樣,怎麼驅趕都沒有用,只能來狠的讓他們永遠都不要傷害她。不過……」
弗萊迪稍作停頓,並輕嘆一聲:「即使能夠解決那些屁孩,我卻無法讓媽媽原諒她,菲莉婭亦不願讓那件事就此成為過去,她身上的所有瘀傷全都聚集於軀幹,只要她不讓熱心的社工看見軀幹上的傷痕,任何人都幫不了她。就算找老師幫忙,他們都只認為這是她自己的罪孽……」
弗萊迪緊握拳頭、咬牙切齒的:「明明她自己都不希望造成那一切,為甚麼要這樣對她?」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我相信她寧願你繼續活下去。」
「就算換上這副身體,我仍能感受到無盡的痛楚,只是我希望能夠見證她得到幸福,我才能撐到現在……她死的話,我都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但是那人卻說會再見到她。」
「誰說?」
「一個能夠自由化作魔素、神出鬼沒的男子,那是彩晶龍王吧?聽說只有祂這些來自星海的才能這樣做。」弗萊迪的話讓梅莉婭懷疑起蘇爾特爾與彩晶龍王的關係——
果然這一切不尋常,如果彩晶龍王真的跟蘇爾特爾是死敵,沒有必要去把她撈回來吧?再加上昨天的魔導器具大規模報廢事件,很少有人會讓祂讓魔晶石爆裂破碎,而且造成了人命傷亡。祂真有必要為死敵做到這份上嗎?
於是梅莉婭又問:「祂有沒有說能在哪裡再見她?」
「祂只說在被轟雷擊打的海域能夠見到她。但具體在哪?沒有人知道。」
「既然祂能說出來,大概她仍有回來的機會。儘管不知為何,但祂似乎跟菲莉婭的親生母親有過約定要守護好這孩子。」梅莉婭安慰道,但這又惹來弗萊迪的不解:「那為甚麼在她受到家暴時一次都沒有出手制止?」
「這……抱歉我都不清楚,大概是祂不希望過度干涉她的成長吧?雖然祂是已知最古老的存在之一,祂未必完全理解地上一切生命,而她母親可能是希望她能在人類當中長大,所以祂才沒有出手干涉吧?」聽完梅莉婭的回答,弗萊迪就起來,完全不理會梅莉婭的挽留。
「只要她活下來,我都會生存下去,但她死了的話……我連活下去的資格都沒有了。」這是梅莉婭從弗萊迪那裡聽見的最後一句話。這讓她暗自為菲莉婭的存活禱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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