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結束了,但對林夜而言,真正的地獄才剛剛拉開帷幕。
他被兩名紀律委員像押送死囚一樣,「護送」回了學生宿舍。這趟原本只需要十分鐘的路程,被刻意拉長到了半個小時。他們故意選擇了最熱鬧的路線,穿過中央廣場,經過學生餐廳,路過圖書館正門——讓盡可能多的學生都能親眼目睹這個「臭名昭著」的變態的落魄樣子。
一路上,所有遇見他的人都會停下腳步,用一種看待珍稀動物的眼神打量著他。有人會直接指指點點,有人會竊竊私語,也有人會發出不屑的嗤笑聲。那些曾經還會對他點頭致意的平民同學,如今也只剩下畏懼、厭惡和劃清界限的急切。
甚至連路邊的野貓,似乎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不祥」的氣息,會本能地繞道而行。
到達宿舍時,林夜發現自己房門的門把手上,被人用血紅色的顏料塗上了一個巨大的「變態」字樣。字跡還很新鮮,油漆還沒完全乾透,在夕陽的照射下反射著令人不安的血光。旁邊還有人畫了一件歪歪扭扭的女性內衣圖案,線條粗暴而醜陋,充滿了惡毒的諷刺意味。
門縫下面塞滿了各式各樣的「小紙條」:
「變態滾出學院!」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doisOxl3p
「不要臉的下等人!」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UV7UDdYNB
「離艾莉西亞大人遠一點,垃圾!」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cKInlmLt2
「去死吧,猥瑣的蛆蟲!」
有些紙條上甚至畫著極其粗俗的塗鴉,將他描繪成一個長著觸手的怪物,正在撲向一個有著金色長髮的女性剪影。
林夜木然地把這些紙條一張張撿起來,捏成一團,扔進走廊盡頭的垃圾桶。他的動作很輕很慢,彷彿怕驚擾了什麼人,又彷彿這些侮辱性的話語真的有重量,壓得他幾乎站不穩。
然而,更大的打擊還在後面。
當他推開宿舍門時,發現自己所有的個人物品——那幾件洗得發白的舊衣服、幾本邊角已經磨得起毛的魔法基礎教材、一個裝著零碎生活用品的破舊鐵盒,還有那塊他視若珍寶的黑色石頭——全部被打包好,整整齊齊地堆在門外的走廊上。
室友沒有露面,只是從門縫裡扔出一句冰冷的話:
「滾出去。再也不要回來。」
然後是重重的鎖門聲,以及裡面傳來的呼朋喚友的嬉笑聲。顯然,他們正在慶祝終於擺脫了這個「瘟神」室友。
林夜沒有敲門,沒有爭辯,甚至沒有憤怒。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自己可憐的全部家當,感受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被整個世界拋棄的徹骨寒冷。這不僅僅是肉體上的無家可歸,更是精神上的完全孤立。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角落是屬於他的了。
奧斯頓會長給予他的那條「生路」——星辰選拔賽——現在看來更像是一個精心設計的、供人觀賞的公開處刑台。一個連基礎魔法都無法穩定釋放的吊車尾,一個連自己的能力都無法控制的怪胎,拿什麼去和全校的精英競爭?這不是希望,這是更深沉、更殘酷的絕望。
他抱著自己那點可憐的行李,像個迷失的孤魂野鬼一樣在學院裡游蕩。夜色漸濃,秋風漸冷,但沒有任何地方願意收留他。最終,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眷戀,他回到了那個曾經撫養他長大的地方——位於學院邊緣的「聖光孤兒院」。
這裡的大部分建築都已經有些陳舊,紅磚牆面上爬滿了常春藤,木質窗框也因為年久失修而有些變形。但每一個角落都被打掃得一塵不染,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薰衣草香和蠟燭燃燒的溫暖氣息。這裡是學院中少數幾個沒有階級分化的地方,窮人的孩子和貴族的棄兒在這裡得到同樣的關愛。
林夜沒有去打擾任何人,而是熟門熟路地摸黑溜進了儲藏室——那個堆滿了舊書、破損玩具和乾草垛的狹小空間。這裡是他從小到大的秘密基地,每當遇到困難或挫折時,他都會躲到這裡來獨自舔舐傷口。
但今晚的傷口太深了,深到他覺得自己可能再也無法癒合。
他蜷縮在角落的乾草堆裡,將頭深深地埋進膝蓋。巨大的委屈、絕望、恐懼和無助感如潮水般將他淹沒。他想起了艾莉西亞那雙燃燒著仇恨的冰藍色眼睛,想起了審判庭上那些充滿惡意的面孔,想起了室友最後那句絕情的驅逐令。
所有的痛苦在黑暗中被無限放大,讓他幾乎要窒息。
他的人生,似乎在十八歲這個本應充滿希望的年紀,就已經走到了盡頭。沒有未來,沒有希望,甚至沒有一個可以稱為「歸宿」的地方。他就像一顆被全世界拋棄的石子,滾到了最陰暗的角落,等待著被時間和遺忘慢慢腐蝕。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林夜在自我折磨中漸漸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意識像一艘破船一樣,在絕望的海水中慢慢下沉。
就在他即將完全沉入黑暗深淵的時候,儲藏室的門被輕輕地推開了。
一縷溫暖的燭光照了進來,如同天使的翅膀輕撫著這個被遺忘的角落,驅散了籠罩在他周圍的陰霾。
「我就知道會在這裡找到你。」
一個溫柔得足以撫平所有傷痛的聲音響起。
林夜猛地抬起頭,淚眼模糊中,他看到了一張他無比熟悉的、充滿慈愛的面孔。希爾維亞修女站在門口,她穿著一身樸素的灰色修女服,手中端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麥片粥和一小碟醃製的泡菜。蠟燭的光芒在她的臉上投下溫和的陰影,讓她看起來就像是古老壁畫中走出來的聖母。
她的臉上沒有審判,沒有質疑,沒有任何冷漠或疏離,只有一種如月光般純淨的心疼和無條件的愛。
「希爾維亞姐姐……」林夜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出來,眼眶瞬間就紅了。
在這個世界上,如果還有一個人願意無條件地相信他、愛他、接納他,那就只有眼前這位將他從襁褓撫養到成年的修女。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明,也是他在這個殘酷世界裡唯一的依靠。
希爾維亞嘆了一口氣,那嘆息聲中帶著深深的憐惜和心疼。她將麥片粥和泡菜輕輕放在他身邊的木箱上,然後在他身邊坐下。乾草發出輕微的「沙沙」聲,混合著她身上淡淡的薰衣草香,營造出一種久違的安全感。
「先吃點東西吧,」她輕聲說道,「從昨天到現在,你什麼都沒吃。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不能虧待了自己的身體。」
林夜搖了搖頭,他現在哪有任何胃口。光是想到食物,胃裡就翻江倒海。
希爾維亞沒有勉強他,只是靜靜地在他身邊坐下來。就像小時候每次他受了委屈時一樣,她用那雙溫暖的手輕輕地、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髮。那種熟悉的觸感瞬間喚醒了他內心深處最柔軟、最脆弱的部分。
「林夜,」她輕聲說道,聲音如同夜風中的搖籃曲,「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無論你的力量來自何處,無論別人如何看待你,你都要記住——你值得被愛。」
她微微前傾身體,湊近他的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像是在宣告一個神聖的誓言般,輕聲呢喃:
「就讓我愛到你窒息吧。」
這句話,如同一道溫柔的閃電,瞬間擊穿了林夜心中所有的堅冰與偽裝。那種被完全接納、無條件被愛的感覺,讓他瞬間崩潰。溫暖的淚水再也無法抑制,從他的眼角滑落,滴在乾草上,發出細微的聲響。
他所有的堅強偽裝,在希爾維亞修女這句充滿了極致愛意的宣言面前,徹底土崩瓦解。他像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痛苦,低聲抽泣起來。
那哭聲不大,卻充滿了這幾天積累的所有委屈、恐懼、絕望和孤獨。每一聲抽泣都像是在吐出心中的毒血,讓他在痛苦中獲得一絲解脫。
希爾維亞靜靜地陪著他,沒有說話,沒有打擾,只是用那雙溫暖的手輕撫著他的背,給他最簡單卻最有力的慰藉。她的懷抱就像一個絕對安全的港灣,讓他可以暫時卸下所有防備,釋放所有情緒。
不知過了多久,林夜的哭聲漸漸平息。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淚,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羞愧地說:
「對不起,希爾維亞姐姐,我……我給你丟臉了。」
「傻孩子,」希爾維亞從懷裡掏出一塊乾淨的白色手帕,輕輕擦去他臉上的淚痕,動作溫柔得像在呵護一件易碎的珍寶,「你從來都不是我的負擔,而是我的驕傲。無論發生什麼,你永遠是我最珍愛的孩子。」
她的眼神變得異常清澈和堅定,帶著一種林夜從未見過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在那一刻,她不再是那個溫和謙卑的普通修女,而是某種更加古老、更加神聖存在的顯現。
「而且,」她說,聲音中帶著一種神秘的確信,「事情還沒有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林夜愣住了,困惑地看著她。
希爾維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開始講述一個他從未聽過的故事——一個關於他的真實身世,以及隱藏在他平凡外表下的驚人秘密的故事。
「你知道嗎,林夜?在奧斯頓提出那個『建議』後,紀律委員會雖然採納了,但來自貴族階層的壓力,尤其是艾莉西亞父親——羅德里克公爵的壓力,讓校董會遲遲無法做出最終批准。」
希爾維亞的語氣平靜,但林夜能感受到她話語中隱藏的巨大張力。
「那些老傢伙更傾向於直接將你開除,甚至移交司法部門,以平息一位實權公爵的怒火。畢竟,在他們眼中,犧牲一個無足輕重的平民學生,來維護與帝國高層的關係,是最划算的買賣。」
林夜的心漸漸沉了下去。他就知道,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奧斯頓的「善意」也不可能真正拯救他。
「那……那我豈不是……」
「所以,我去找了他們。」希爾維亞的語氣依然平靜,但林夜卻從中聽出了一種足以撼動山嶽的決心。
在林夜的記憶中,希爾維亞修女永遠是溫和的、謙卑的,甚至有些軟弱的。她從不與人爭辯,從不強出頭,總是默默地做著善事,像一朵安靜綻放在角落裡的野花。但此刻,從她的描述中,林夜彷彿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散發著無與倫比威嚴的存在。
她開始講述那天在真理聖殿發生的事情。
---
皇家魔導學院的最高決策層會議,通常在真理聖殿的頂層舉行。那是一個圓形的巨大會議廳,天花板是透明的水晶穹頂,可以直接看到星空。會議桌是用千年古樹的樹幹雕刻而成的,能夠容納數十人同時開會。
那天,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數位德高望重的校董和教會派來的長老,正圍繞著林夜的處分問題進行激烈的爭論。有人主張從輕處理,有人堅持嚴懲不貸,但更多的人傾向於息事寧人——直接將林夜開除,遣送出境,讓這件醜聞永遠消失。
就在這時,會議廳厚重的雙扇門被輕輕推開。
希爾維亞修女走了進來。
她沒有通報,也沒有行禮,只是安靜地站在了會議廳的中央。她依然穿著那身樸素的灰色修女服,看起來是那麼的不起眼,那麼的格格不入。但奇怪的是,當她出現的那一刻,整個會議廳的喧囂聲都漸漸平息了下來。
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威壓,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希爾維亞修女?」主持會議的白鬍子長老皺起了眉頭,「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是為林夜而來。」希爾維亞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壓過了所有的議論聲。
「為了那個變態?」一位貴族出身的校董厲聲喝道,「你知不知道他冒犯的是羅德里克公爵的女兒!這已經不是普通的校園事件,而是對帝國貴族尊嚴的褻瀆!」
希爾維亞沒有理會他,而是直視著那位地位最高的白鬍子長老。她的眼神平靜而深邃,彷彿能看穿人心的最深處,看穿所有的偽裝和計算。
「長老,」她說,「您真的認為,開除一個學生,是平息一位公爵怒火的最好方式嗎?」
這個問題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不然呢?」另一位校董不耐煩地問道。
希爾維亞的嘴角出現了一絲幾乎察覺不到的弧度,那不是微笑,而是一種更加複雜的表情——其中有憐憫,有無奈,也有一絲不容置疑的權威。
「您忘了嗎?」她的聲音突然帶上了一種奇特的威嚴,一種完全不屬於普通修女的、近乎神聖的力量,「這個孩子身上流淌著的血脈,可能比在座的任何一位,都要來得更加……高貴。」
這句話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塊巨石,在整個會議廳裡掀起了巨大的波瀾。一個普通的修女,憑什麼說出如此驚世駭俗的話?她憑什麼質疑帝國的血統體系?她又憑什麼暗示一個無名的孤兒擁有比貴族更高貴的血統?
白鬍子長老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如同出鞘的利劍:「希爾維亞,注意你的言辭。你這是在質疑帝國的整個社會秩序。」
「我從不質疑任何秩序,」希爾維亞搖了搖頭,語氣平和但不容反駁,「我只是在陳述一個我守護了十四年的事實。」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說出了一個足以讓整個聖殿為之震動的秘密:
「林夜,並非普通的棄兒。他是四年前,邊境地區那場『靈魂風暴』災難中,唯一的倖存者。」
「靈魂風暴」!
這四個字讓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那是四年前的一樁巨大懸案,一個擁有三千多居民的邊境繁榮村落,在一夜之間化為死地。所有村民的屍體都完好無損,沒有任何外傷或中毒跡象,但他們的靈魂,卻像被什麼東西抽走了一樣,徹底消失。
教會和帝國派出了最強大的調查團,包括傳說中的「真理探索者」和「靈魂審判官」,動用了所有已知的偵測手段,最終也只能將其歸結為「未知的超自然災害」。這個案子至今仍然被列為帝國十大未解之謎之一。
希爾維亞繼續說道,她的聲音變得更加莊嚴,彷彿在宣讀一份神聖的檔案:
「當時,帝國救援隊在災難中心的廢墟裡,發現了年僅十四歲的林夜。他毫髮無傷,只是陷入了深度昏迷。而他的手中,緊緊握著這個。」
希爾維亞從修女服的深處取出了一幅用特殊材料繪製的卷軸,將其緩緩展開。上面描繪的,是一塊通體漆黑、表面卻隱隱有星光流轉的奇異石頭。畫面極其逼真,甚至能感受到從石頭中散發出來的神秘氣息。
「星淚石!」白鬍子長老失聲道,整個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傳說中能夠連通不同維度、穿越時空界限的『靈魂之錨』!」
會議廳裡響起一陣壓抑的驚呼聲。星淚石的傳說,在學者中間流傳已久。據說那是神話時代遺留下來的神器,擁有連接不同世界、甚至不同時間線的恐怖力量。但大多數人都認為那只是傳說,沒想到它竟然真實存在。
「沒錯。」希爾維亞點了點頭,目光掃過每一個震驚的面孔,「一個能在『靈魂風暴』的絕對中心存活下來,並且手握星淚石的孩子,您還認為他會是一個普通的、只會用猥瑣手段騷擾女同學的變態嗎?」
整個會議廳陷入了死寂。每個人都在消化這個驚人的信息。一個擁有如此特殊經歷的孩子,他身上隱藏的秘密可能比任何人想像的都要巨大。
希爾維亞趁熱打鐵,繼續說道:
「他的天賦,不是什麼邪惡的『靈魂竊盜術』,而是與星淚石伴生的、更古老、更純粹的『共振』能力。這種能力只是尚未完全覺醒,所以才會偶爾失控。但一旦他掌握了這種力量……」
她停頓了一下,讓想像的空間在每個人心中發酵:
「帝國將擁有一位潛力無可估量的守護者。」
她最後環視了一圈,聲音中帶著不容質疑的威嚴:
「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參加星辰選拔賽。這不僅是給他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更是給學院、給帝國一個觀察和評估這塊『星淚石』真正力量的機會。我相信,這個籌碼,足以讓羅德里克公爵平靜下來。畢竟,任何一個有遠見的政治家,都不會拒絕一個可能改變帝國命運的機會。」
---
聽完希爾維亞的講述,林夜徹底呆住了。
他感覺自己的三觀被徹底顛覆,整個世界都變得陌生起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竟然隱藏著如此巨大的秘密。那些模糊的童年記憶中,那場被他當成是「大地震」的災難,竟然是……靈魂風暴?而他從小佩戴的那塊黑色石頭,竟然是傳說中的星淚石?
更重要的是,他竟然不是被父母拋棄的孤兒?
「所以……我不是被父母拋棄的?」他顫抖地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幾乎不敢置信的希冀。
希爾維亞的眼神變得無比溫柔,其中有憐愛,有心疼,也有一種深深的自責。
「你從來不是被拋棄的孩子,林夜。」她輕聲說道,「你是我從那片廢墟中親手抱回來的。你的家人……他們在那場災難中,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了你。他們愛你,深深地愛著你。」
她伸出手,輕撫著林夜的臉頰,就像撫摸著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你不是無人要的孤兒,你是被深深愛著的孩子。你的身上,承載著他們的希望,承載著一個村莊三千多人的最後祝福。」
林夜的心中五味雜陳。震驚、悲傷、困惑、憤怒、以及一種難以名狀的……釋然。原來,他曾經被深愛著。原來,他的存在並不是一個錯誤。原來,他身上流淌的血液並不低賤。
但同時,一種巨大的責任感也壓在了他的肩膀上。三千多人的生命,他們的希望,他們的犧牲,都與他有關。這種重量,對一個十八歲的男孩來說,幾乎是不能承受的。
希爾維亞似乎看出了他的掙扎,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小的、用白色絲綢包裹的東西,輕輕放進林夜的手中。
「這是我為你祈福求來的護身符。」她溫柔地說道,「把它縫進你的衣領裡,它會在最危險的時候,保護你一次。僅此一次。」
林夜打開絲綢,裡面是一枚用月光石雕刻而成的、小小的聖光護符。護符上雕刻著複雜而優美的聖光紋路,散發著溫和的銀色光芒。它還帶著希爾維亞的體溫,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她沒有告訴林夜,這不是普通的祈福護符,而是她用自己的生命力作為代價,發動的古代守護術式。她更沒有告訴他,星淚石的秘密遠不止於此,它與一場即將席捲整個世界的巨大陰謀,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有些真相,還太早了。有些負擔,還太重了。
現在的他,只需要知道一件事:他值得被愛,他值得去戰鬥,他值得擁有一個更好的未來。
林夜緊緊地握著那枚護符,感受著上面傳來的、令人心安的溫度。他抬起頭,看著希爾維亞修女那雙充滿信任和期望的眼睛。
在那雙眼睛裡,他看到了無條件的愛,看到了堅定的信念,也看到了對他未來的美好期待。
絕望的冰層,在他的心中悄然裂開了一道縫隙。
希望的火苗,雖然微弱,但頑強地,重新燃燒了起來。
他不再是為了洗脫「變態」的污名而戰,也不僅僅是為了向那個高傲的艾莉西亞證明什麼。他不再是為了什麼星辰選拔賽的勝利而戰。
他是為了希爾維亞姐姐,為了這個世界上唯一無條件相信他、愛他的人。
為了那些在四年前用生命保護了他、但他早已遺忘的家人。
為了搞清楚自己究竟是誰,為了背負起那份沉重但神聖的責任。
為了不辜負那三千多個靈魂的犧牲和期望。
「我會贏的。」
林夜站了起來,他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無比清晰和堅定。在希爾維亞溫柔的燭光照耀下,這個曾經自卑怯懦的男孩,第一次展現出了真正屬於他的光芒。
「我一定會贏下這場比賽。」
不管前路有多艱險,不管敵人有多強大,不管世界對他有多不公。
他都會戰鬥下去。
因為現在他知道了——他不是孤單一人。
ns216.73.216.250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