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雪如初 - 第一章、為徒封魔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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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為徒封魔

拾二

Jul 11,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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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浩蕩，皎月當空。雲霧繚繞的夜色中，整座蒼凌城華燈初上，萬家燈火宛如星辰墜落地面，熱鬧笙歌自街巷各處隱隱傳來，將這座城渲染得似是仙境。

然而，在城北一隅，聽雪樓卻靜得出奇。偌大的樓宇空無一人，連夜風都好似被擋在檐外，惟餘風鈴在簷下輕搖，叮鈴作響，輕脆又寒涼。

長廊兩側還掛著新式的竹簡與靈符，角落擺著幾盆枯敗未更的雪蘭，葉尖結著塵，似有人剛離，卻又久無人至。

虞曉曉行走於長廊之上，月色將她的身影拉得細長。她一襲素杏長裙，裙襬隨步履輕揚，腰間懸著一枚粉色雪羽玉佩，隨著腳步輕輕叩響，如冰泉滴石，清潤入耳。她的眼神平和，卻藏著一抹難掩的憂色。

終於，她在一扇緊閉的木門前停下。門扉上繪著繁複的鎮靈符紋，淡金色光芒隱隱流轉，彷彿能隔絕塵世萬聲。虞曉曉靜默片刻，抬手推門而入。

門吱呀一聲開啟，屋內未點燭火，唯有窗外月光斜斜灑入，映出書架間一道修長的人影。那人立於書卷之間，眉目清俊，神情卻如死水寒潭，無風不起漣。

他聽見開門聲，並未回首，只是輕輕闔卷，慢慢走到書案前，執火點燭。燭焰晃起，光影搖曳，將他半邊臉龐隱沒於暗影之中，連心緒也藏得無可窺探。

虞曉曉凝視著他，終究開口，聲音帶著克制的怒意：「師兄既然人在，為何對於仙妖結界失衡一事袖手旁觀？」

男子聞言，指尖微頓，卻仍只是垂眸掩住眼底翻湧的情緒，彷若她的質問從未觸及他心湖半分。

「你總是這樣……對江湖中發生的事不管不顧。」虞曉曉語氣愈發急促，眼中閃過悲憤與難解的懊惱，「如此，道盟的人如何信服於你？」

「盟主之位，又該如何穩坐？」

他終於抬起眼，那雙冷冽的瞳仁中倒映著燭火的微光，卻不見一絲溫度：「我從不在意他們是否服氣。」

虞曉曉深吸一口氣，語聲壓低：「可你在意師父。」

這句話如利劍直刺心底最軟的一處。陸燼寒的指節微微一頓，許久未言，燭火燃過半截，蠟淚啪地滴落，打斷了凝滯的空氣。

陸燼寒和虞曉曉並不屬於天闕盟。雖然兩人皆出身名門世家，但早在多年前便已隨師父慕雪嫣安居雪山，遠離塵囂。若非師父忽然離去，讓他們失了歸途，他們本不必踏入這爾虞我詐、權謀糾纏的俗世道盟。

他聲音低啞，似是從喉嚨深處擠出：「她失蹤了十幾年……若不是雲舟尋回她的佩劍，我還會以為，她真的只是去迎戰幾個魔修，頂多數日便會回來。」

「何曾想過……她竟是一人踏入那樣的絕境。」

月光如銀，他的背影冷硬如山巒雪骨。虞曉曉看著他，目光微顫，終於吐出早藏於心的話語：「所以，你瘋了一樣去找她，去問那些隱門老怪、邪道餘孽，甚至不惜動用禁術，你以為我不知道？」

陸燼寒喚她：「三妹。」

語氣不疾不徐，卻彷彿每一字都從心頭剝下。

「所有人都告訴我，她死了，不會回來了。」

「但我不信。」他胸膛起伏，聲音沙啞至極，眸光卻熾烈如火。

「所以，我一定要找她，我必須找她！」

虞曉曉怔住，許久才低語：「可若她還在，見你這般……她會傷心。」

兩人隔著燭光對望，一人如千山暮雪，一人如松間晨霧。

「我們從不屬於天闕盟。當初會選擇來到這裡，也不是為了成全這裡的道義，更不是貪權逐勢，只是因為我們無依無靠，必須借勢而行，才能有更多線索去尋她。」虞曉曉的眼中，浮現出堅定。

「既是借人之力，便該還人之責。」

陸燼寒沉默不語，肩背挺得筆直，卻仿若風中雪松，搖搖欲墜。

「我沒想過做什麼盟主，更不屑回陸家。」他喃喃低語，「我只想找到她，哪怕要翻遍三界，縱然只餘一縷殘魂……我也要將她帶回來。」

虞曉曉睫毛微顫，眼中閃過痛色，終究沒有移開目光。

「她不會要我們為她活一輩子，更不會希望我們拋卻自我。她救我們，是不忍心我們無家可歸、無依可靠，而不是讓我們此生為她癲狂。」

她的話，如晨鐘驚夢，又如雪羽輕墜，擊中心湖。

許久，陸燼寒忽然笑了。他眼底滿是倦意與無奈：「是，妳比我清醒。即使她不在，妳也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想做什麼。可我不同……自她從雪地裡將我撿起時，我的命，便再也不屬於我了。」

燭火搖曳，影子斜斜投下，兩道身影背道而馳，氣機隱隱交纏，劍意瀰漫，卻無人真的拔劍。

這場無聲的交鋒，不為爭輸贏，只因誰都不肯放下心中那一份執念。

-----

那年，雪原風起，天地無聲，萬靜沉寂。唯有北境雷獄之地，魔氣翻騰，血月懸空，傳聞魔界以活祭之術撕裂空間，要以萬魔之骨重臨仙界，道盟諸宗心懷忌憚，卻無人願先涉險，只盼有人拖延半日，以布鎖界之陣。

那日，慕雪嫣收到了無署名短箋，字簡意深：

『我知妳不喜沾事，但那裡有平凡百姓。若是妳在，或可保一命。』

慕雪嫣只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轉身回到竹屋，給徒兒們留下一件護身法器。她俯身替熟睡的孩子掖好被角，低聲笑語：「這次，師父就不帶你們啦。」

也許，那一刻她已知此去無歸路。這一別，選擇將自己從『師父』的身分中剝離，成為封界之人，不再回來。

她最後回首望向漫山雪景，語氣輕柔：「我不是為了天下，是為了你們。」

她未披戰甲，不束髮，不帶劍，只穿著一襲素雪白衣，便孤身踏入魔域。

無人知她在那片魔氣滾動的雪原，如何以妖力護陣，以靈力魂祭。

她半人半妖，無門無宗，自立一隅於雪山之巔。不避世、不絕情，卻也從未有意背負蒼生萬命。

但那一夜，天雷交鳴，血月照耀。

她一人，擋在萬魔之前，以血肉之軀，封鎖裂界一整個晝夜。

不求天命，不渴道途，只願自己的徒兒都能平安。

她曾笑著對他們說：「我只想守著你們，護你們一生周全。有朝一日，若你們願意為天下奔走，那是你們的選擇，我不會阻攔，也不會退後；可若我為天下而棄你們，便不是一個好師父。」

「我的徒弟，永遠比天下更重要。」

她明明一直這樣說，也一直是這樣做。

——卻到那夜，她還是走了。

但不是背叛誓言，而是成全諾言。不是棄徒，而是守護。

她用自己，換了一個還能讓徒弟們修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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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ble of Contents

#1 第一章、為徒封魔

#2 第二章、雪影重歸

#3 第三章、魂契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