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光 - 瞳 | Penana

家瑜低著頭，專注地替湛霖包紮右腳踝。

她的指尖溫柔卻迅速，彷彿早已熟稔怎麼應對這種扭傷，動作沉穩，眼神一如既往地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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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她抬眼確認繃帶鬆緊時，視線無意間對上了湛霖的雙眼。

那一瞬間，彷彿有什麼東西輕輕撞進了她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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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的眼神，不只是疼痛……那眼神裡，有一道細細的裂縫，像是受過壓力過大的玻璃，表面依然漂亮無瑕，卻在光線下，藏不住縫隙。

不是只有受過傷。是那種──受過傷還不敢說、從來沒人問過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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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眼裡有著一種熟悉的東西。

那是她自己曾經在鏡子裡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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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安靜了幾秒，手沒停，卻輕了點。

她不是沒見過有創傷的孩子。

而像湛霖這樣，眼裡像藏了一整個靜音的世界，一個人一直在裡面張望——等著有人問一句：「妳還好嗎？」的人，她很熟悉，那像現在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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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同樣的孩子就在她面前。

那雙眼睛沒說話，卻像在懇求一個不知名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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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咬了咬唇，沒說什麼，只是低聲問了一句：「這樣會不會太緊？」

湛霖輕輕搖頭，眼神還落在她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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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家瑜忽然有種預感——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wOQi5bHJ6
如果她現在不逃，那孩子，就會開始依賴她。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cIU2ymGGt
甚至…會誤以為自己愛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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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卻沒動。

只輕輕幫她把腳踝再包緊一些。

心裡有個聲音悄悄地說：「小時候哭泣時沒人問我：『還好嗎？』，現在我想當那位聽見哭泣聲而詢問：『妳還好嗎？』的那個人。」

湛霖其實不太習慣跟人對視。

眼神是一種太直接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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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時候，她的語言會被人誤解，動作會被忽略，只有眼神——總會讓她失手，把心裡的東西露出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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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今天她沒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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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家瑜抬起眼，湛霖心口一震。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3dCplCN1H
那是她沒預料到的注視，一種無聲卻滲進骨頭的溫柔。不是可憐，也不是憐惜——更不像那些長輩會露出的「妳只是小孩」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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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像是……真的在看她。

一整個人、整個「湛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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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她藏得最深的東西，好像都被家瑜一眼看破。

她忽然有點喘不過氣，卻又不想移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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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她早已學會怎麼不被看見、怎麼讓別人覺得她沒事。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Kmh0G8dKv
她笑，她拚命表現得聰明懂事，她扛起該不是自己年紀該扛的事，為了不讓人擔心，也不讓自己顯得軟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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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剛才那一刻，她忽然動搖。

——如果家瑜是那個會問她：「妳還好嗎？」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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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的沉默、她沒說出口的那些壓抑與不甘，可以有個人接住呢？

湛霖咬了咬唇，眼神沒躲。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對方繼續替她包紮，心底浮起一個不應該、卻又暖得發燙的念頭：

「我是不是可以……只在她面前，不假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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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這很危險。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ZhWioyKoD
那位總是炸毛又堅持不逾矩的大人，總說她還是個孩子、不能對她有誤會的情感。

可是她就是—開始動心了。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0tybHTSnO
是這種「被看見」的心跳讓她沦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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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也開始想——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0DG1iRbB9
如果未來的我夠大、夠成熟，能不能站在她身邊，不是小孩，而是……可以讓她依靠的人？

家瑜才剛關上自家的門，就整個人撐著牆壁滑坐下來，臉紅到像要燒起來。

「不對、不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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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雙手摀臉，整個人炸毛地來回搖頭，彷彿想把腦子裡那雙眼睛給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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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被她那樣看…她是小孩欸！小、孩、欸——！」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69z6cgBfA
她聲音都變調了，連手機跳出訊息通知都沒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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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記得，那個瞬間湛霖看著她的眼神。

不是撒嬌的眼神、不是學生看導師的眼神。

是一種……她怎麼形容？那像是一個人終於找到出口，一點點把自己心事遞出來的眼神。

那眼神太深、太真。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Oz7sCP9id
讓她不自覺地停下動作、讓她差點想伸手，撫上那孩子藏得太久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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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蹭地站起來，開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一邊碎唸，一邊像熱鍋上的貓：

「我只是想照顧她啦，是朋友的那種啦，是……」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1pBCJxTkv
「是想讓她健全長大！正常交朋友！不要像我一樣……」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TGezdZRcB
「啊啊啊可是她那眼神是怎樣啦！那誰頂得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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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跳上床上滾了兩圈，臉埋進枕頭裡，一秒陷入另一波混亂：

「可是……可是我是不是有一點點……一點點…喜歡她？不對、不行！那是她太黏人、太可愛、太……啊可惡我不能這樣想啦！！」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BOezsTkHW
「我是大人欸！是照顧她的大人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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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下一秒，又浮現她蹲著替湛霖包紮時，對方悄悄湊近她耳邊說：

「……謝謝妳一直都在。」

她腦袋整個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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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啦……我這樣真的會被當成誘拐未成年，被報警處理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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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於從枕頭裡滾出來，一臉瀕臨崩潰的無奈，指著天花板低吼：

「湛霖！妳到底是怎麼回事啦——！！」

但在那低吼之後，她眼神忽然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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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意識到，自己不只是慌了。

她是在心疼——心疼那個什麼都不說，卻太懂事、太寂寞的孩子。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96cucojST
她是真的，好想讓她不用再這麼逞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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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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