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光 - 噁心

周末下午，雨沒下，天氣陰陰的，像壓了一層不太會落下的霧。

湛霖社團結束後多走了一點，站在愛國南路那條巷子口，看著那棟低矮的老公寓。

她心跳很快，但腳步很慢。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3vjYNfdDk

終於，她走到那扇有點斑駁的鐵門前，傳了訊息：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nnTiJPWKv

「我到了。可以進來嗎？」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qCvFDtkSq

門打開時，家瑜穿著寬鬆的家居服，頭髮半翹，臉上還沾著剛洗完臉的水氣。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Uh8KFjrsu
她看到湛霖時，有點驚訝，又像早已預料她真的會來。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zA0uDINXn

「來了啊？」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7YG13v7p7
語氣平淡，卻比陽光還暖。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zI3Jf6tbc

「嗯。」湛霖點頭，小聲地：「我不是來生病的，只是……想來看看妳。」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nqgpbrYBI

「好啊，那我剛好可以犯罪一下。」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7EQlGbaaQ

家瑜笑著側開身子：「歡迎光臨。」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uZBeYsDtr

湛霖走進去，腳一踏進門，就下意識放輕了步伐。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6HrSKShmr

這是一個小小的套房，地板乾淨、桌上有一疊整齊疊好的報告紙與筆記本，書架上只有幾本考試參考書與資料夾。牆上沒有照片、沒有裝飾、沒有任何一點「家」的痕跡。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aJwb2XqaA

沙發乾淨得像沒人坐過。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AawOfifbt

湛霖站在玄關，靜靜地打量這空間，然後轉過頭看著家瑜。

「……妳這裡，沒什麼東西呢。」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LUxth5TW7

家瑜：「嘿嘿。」笑了一聲。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Z7i4tZuZd

語氣淡淡的：「嗯，因為我回來就睡覺。沒時間，也沒什麼心思布置。」

湛霖沒有馬上回話。

她走到桌邊那盆多肉植物旁邊，看著那像是在努力撐著的植物，問：「它也只是……陪妳一下就好，對嗎？」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fAZQ8l47A

家瑜愣了愣，沒想到她會注意到那盆植物。

「原本是辦公室有人送的……但我忘了澆水。」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FgaxqB6t6
她語氣很輕：「不太會照顧東西，所以現在都乾掉了……」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mql4ilckc

湛霖站起來，轉過身，像是突然下了決定。

「那我可以幫妳照顧它嗎？」

「咦？」

「從現在開始。」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oKL4Ouht2
她語氣很認真：「如果妳不太會照顧自己的東西，那就……先讓我來。也包括妳自己。」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c44vRrEzr

家瑜一瞬間語塞，看著那雙眼，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輕輕卡住了喉嚨。

她走進廚房，裝了一杯水，遞給湛霖。

「那……今天開始，這裡有妳的位置。」

「但只有一雙毛毛拖鞋喔。」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ulDhn0I4F
她補了一句，聲音輕得像風。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90vfdG7OH

湛霖坐在沙發邊，把杯子放在桌上，像是終於放下心來。

她看著那張幾乎空空的桌子，然後小聲說：

「雖然妳這裡什麼都沒有，但……我剛剛進來的時候，有種很想留下來的感覺。」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XRnrXmnS6

家瑜看著她，嘴角微彎。

「那就留下來吧。」

「不管我這裡有沒有裝飾、沒有牆紙、沒有香味、沒有可愛小東西……」

「我都想留妳在這裡，哪怕只是坐一下下。」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NxyRbYIuA

那天下午，湛霖在那張沙發上靠著睡著了。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yE7WZG3fT
家瑜替她蓋上薄毯，然後蹲在她旁邊，看著她安靜的睡臉，好久都沒移開眼。

她想說的話好多，卻只在心裡輕輕地告訴她：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5uH0rQ9Ic

「謝謝妳啊，讓我這個沒什麼的地方，第一次像個家了。」

夜裡，屋外的雨早停了。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REru725C0
家瑜在小小的廚房裡舀著粥，粥上浮著一點胡蘿蔔與蛋絲，味道淡淡的，卻暖進心裡。

她轉過身，端著兩碗熱粥走到客廳，看到沙發上的湛霖已經醒了，一隻手撐著額頭，睫毛還有點黏著睡意。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lbw3vS3oD

「醒啦？妳睡得很熟欸，剛剛我都想把妳搬去床上了。」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wKgLEvT5c

湛霖揉揉眼睛，聞到粥味，眼睛一亮。

家瑜將粥放在桌上，坐下後拿起湯匙舀了一口，吹涼遞到嘴邊，卻沒有吃，而是看著湛霖說：

「湛霖。」

「嗯？」

「妳說妳要照顧我對吧？」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PLMz2YdMX

湛霖點點頭，一臉認真。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59dndAWM2

「那我問妳一件事。」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9EhjQTsaT
家瑜邊說邊舀著粥，湯匙輕輕在碗邊敲了一下：「一個跌倒不哭、下雨不撐傘、傷口也不處理、累了不休息，整天把情緒關起來的女孩……妳說，她會照顧誰？」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IW8lawWk2

湛霖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嘴唇動了動，像是想反駁什麼。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Wb3Z7QcWQ

家瑜彎著眼笑起來，語氣輕輕的：

「嗯，我是在說妳喔。」

「這樣不太會照顧自己的兩個人互相照顧，搞不好會翻車欸。」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fHGlVreey

她說完還故意嘆口氣：「萬一粥沒煮好，燒廚房了，雨傘忘帶了、情緒又全攤開來……，各種意義上都很危險呢。」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YCZVODQzd

湛霖低下頭，輕輕笑了一聲，然後小聲說：

「那如果真的要翻車……我會先衝過去抱住妳。」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bU7fMsqog

家瑜一愣，然後忍不住笑出聲。

「妳還會開玩笑喔？」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NHYXRm9Qa

「才不是玩笑。」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mOPtYuW7J

湛霖歪著頭，小聲地：「是我很認真想做的事。」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fqcjZCwfe

她把湯匙拿起來，舀了一口粥，咬住嘴邊時，像是在壓抑某種突然湧起的心跳。

「我不太會照顧人，也不太會照顧自己……但我在學。」

「我想……至少在妳累的時候，我是那個能讓妳靠一下的人。」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fPPVP9eua

家瑜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她的側臉，然後低頭舀了一口粥，放進嘴裡。

熱，暖，燙。

但心裡那道長期沒被碰觸的地方，忽然就這樣，被熨貼了下來。

她輕輕點頭，像是答應，又像是對著自己說：

「那我們就小心一點別翻車吧，假設跌下來……彼此都不放手就好。」

晚餐後，屋裡還殘留著淡淡的熱粥香。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y9HNriWET

家瑜把碗筷收完後，就走到門口幫湛霖拿了雨傘——雖然已經沒下雨了，但她堅持要湛霖帶著。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g798khpzT

「備用，備用。」她一邊說，一邊低頭把傘塞進對方手裡，語氣有點硬裝隨便。

湛霖穿好鞋，回頭問她：「那……我走囉？」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VvZH6v4AG

家瑜一愣，然後小聲嘟囔：「……妳家那邊晚上的小巷不是有點黑嗎？」

「我、我送妳啦。」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mKf1SUVwu

她抬手撥了下頭髮，語氣忽然變得誇張：

「這麼晚了還讓未成年少女在外遊蕩，如果妳失蹤了，最後的身影在我家，我就會被警察伯伯抓走！」

「不行不行，必須讓妳安全回家，才能抹滅我的嫌疑——」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s1lKKbQcc
她說完還配合性地抱著自己假裝顫抖，整個人好像被什麼「大罪」纏上似的。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rswVZCi0b

湛霖站在門口看著她那表演，嘴角抿著笑，沒拆穿，只是淡淡接話：

「那我就委屈一下，讓妳清白吧。」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qjIOpqrSR

家瑜愣住了一下，低頭偷笑。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FBCP6yZ8K

她們並肩走在街道上，路燈打下斜斜的光。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v6b6maMyo
家瑜雙手插在外套口袋，兩人中間維持著一點點距離——不是陌生人的距離，而是家瑜給自己畫的界線。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cLZ90Q88s

她不是不想靠近，只是從小到大，那句「妳好噁心，早知道就不要生妳了」卡得太深。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saZL2DXRL
連她自己都不太發現，其實她一直在努力不成為媽媽說的「那種噁心的人」。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BR2VuO4Xk

現在，她只是默默地走在湛霖旁邊，腳步比平常慢了一點。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aCOG9E0EA

巷口的風有點涼，吹得家瑜縮了縮脖子，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e5jGh5F1Q
明明只是從家裡走到這裡的距離，卻好像走了一段很長的路。

她站在湛霖家門前，眼神有些游移地看著地面。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v8WQXea7a

湛霖看了她一眼，小聲問：「妳是不是……不太習慣碰別人？」

家瑜一震，看了她一眼。

那是一瞬間的心虛，也是防備。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dB4kVCigD

湛霖眨了眨眼，看著她，沒說什麼，只是伸出手——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xg4mWqn1k
不是牽手，也不是擁抱。

她只是輕輕地，抓住了家瑜外套袖子的邊角。

像是，怕她走掉。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GLDQdQsOL
又像是，在問：「我可以這樣嗎？」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rB1OsXjwT

家瑜頓了一下，沒有動，沒有躲開，也沒有反射性地縮回手。

她只是靜靜看著那隻手。

然後，她在心裡很小聲地說：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liRzoLfUl

「她不覺得我噁心……她，願意碰我。」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gH0CPJ2Lo

她沒說話，只是眼眶忽然一陣熱。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MsBjcwCtY
不是想哭，是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襲上心頭——

她好像被允許存在了。

她輕聲說：「……很冷嗎？」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WveohRDWy

湛霖點頭，但沒放開。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fwtKnvWGZ

「那我送妳到樓梯口再回去。」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SnQyJPql3

「不是妳剛剛說要送我到門口的嗎？」湛霖笑著反問。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GS8FaPjsj

「嗯，職責範圍擴張中，為了洗清我的犯罪嫌疑……」

家瑜低頭笑了笑，然後——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MphHmg30v
她用另一隻手，小小力地揉了一下湛霖的頭。

那一下很輕，像是風、像是夢，但也像是她此刻唯一敢給的全部親密。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mht19Rsnk

湛霖沒動，沒有躲，也沒有出聲。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086qp2Uui
她只是靜靜地抬起眼，看著家瑜，語氣溫溫的：

「我喜歡妳這樣碰我。」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CyOcNRrN2

家瑜身體僵了一下，心跳忽然快得不像話。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mWawWuwCf
但她沒有後退，也沒有裝傻，她只是小小聲說：

「……那、那以後妳想要……記得說一聲，我會……記得妳不會覺得我噁心。」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ZwWdDiu2p

湛霖眨了一下眼，然後低聲回她一句：

「我從來沒覺得妳噁心。」

她站在台階前，鬆開了袖子，往後退一步，像是把這份話留給她自己去收下。

「晚安，家瑜。」

「晚安，湛霖。」

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10esnMZK6

回到家時，家瑜靠在門後站了很久，手還搭在剛剛被拉過的袖子上。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lZ0uJZqnG
那一點點殘留的體溫，她沒讓它散掉。

她低聲說了句：「謝謝妳先碰了我，我才敢留下來。」

ns216.73.216.25da2

噁心

REGISTER

LOGIN

Interface Language:

Story Langu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