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蘭塔的特級生 - 02

夜晚高高盤照，沒有群星，只有寥寥幾顆星像沙粒一般渺小映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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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遼闊而繁華的這座城市裡，擁有自立及懸臂式結構的高塔就聳立在正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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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金髮的少女的腳尖就輕輕處站在塔的最頂端，另一隻腳則抵在了這隻腳的腳背上，城市的萬千霓虹如星海般在她腳下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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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是站在塔尖，她的身姿看起來，更像是懸浮在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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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訊號的干擾，耳機中先傳來微微的電流雜音，隨後才是清晰的叫喚:「小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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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金髮少女的語氣輕鬆，言語背後風聲呼嘯，聽起來像是人在高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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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妳沒事跑到電波塔上站著幹嘛？」那語氣聽起來，像是Eve在另一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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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從四面八方狂湧而來，掠過她金色的長髮，惹得那些柔順的髮絲如浪潮翻捲般，在空中凌亂的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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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當然是為了找出他在哪裡呀。」她一副理所當然地回應，彷彿本就該這麼做:「你不是說要帶回來的人是預言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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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得在其他人來之前，趕快把他帶回李維蘭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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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說話的同時，少女那雙淺金的眸子微微地閃爍起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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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光點彷彿黃金熔解後的液體，慢慢地匯聚成線條，最終鑄造成了包圍住瞳孔周圍輪廓的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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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襲貼身的白裙隨風晃抖，外披的禮服大衣則在風的拍打下綷縩作響，她只是撩起額前的髮絲，將視線鎖定於一點，然後光圈裡的瞳孔便微微緊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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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她語氣帶點得意:「吶，Eve，我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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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維蘭塔的特級生
入學篇
Chapter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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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市中心，今天是聖誕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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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都是高樓大廈與霓虹，許多汽車在馬路上行駛著，街道上人來人往的走過，號誌的燈光不停的流轉與變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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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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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片繁華的景象，少年只用一句話便概括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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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前方的街道，雙眼毫無深情的陷入了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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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來自夢裡的話語，這叫喚他聽過許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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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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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無止的輪迴一般，每當他就要忘記時，因為他便又會莫名其妙的再做一次這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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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必須快點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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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幹嘛，我巴不得睡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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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一個人孤零零的走在街上，他穿著連帽外套，寬鬆的連帽已經戴上，但裡面還多戴著一頂鴨舌帽，帽沿壓的老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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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低著頭，雙肩與後背微微蜷縮，一隻手插在外套的口袋裡，另一隻手則拎著提袋，整個氛圍看起來很壓抑，走的也很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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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噼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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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無數繽紛的水晶球在高空碎裂，煙火盛大的在都市的夜空裡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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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不由得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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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細碎的色彩輕輕灑落，在空中悠悠墜下，像一場溫柔的流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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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該是美麗動人的場景，無數情侶與路人們抬頭看著，大部分都露出了溫馨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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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少年看到的卻不是這樣，帽沿之下的瞳孔猛顫，一張臉看起來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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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光芒來回鼓脹與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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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場場絢爛卻惹人驚懼的大規模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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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群星全都撞在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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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瞬間沸騰並向以光速向外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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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不由得馬上低下頭，兩手用力按著頭，一雙眼曈用力的閉上，整個眼瞼都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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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少年知道，這並沒有辦法阻止畫面的出現，因為他已經經歷過上百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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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聳無比、環狀圍繞在巨大空間的薄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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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薄膜，看起來就像是囚禁這異空間的大型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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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這膜在熱流之下，有一處開始蜷縮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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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現的遠遠不止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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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壓壓的雲海中心緩緩裂開，一雙金色瞳孔自縫隙深處睜開，如神裁的目光一般掃過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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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振翅鋪天蓋地、巨大的身軀蜿蜒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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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夠了——」他用力地抱著頭，歇斯底里地大吼:「到底為什麼要一直給我看到這些!到底是要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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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少年像是再也受不了一般，開始在街道上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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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逃，他想逃出一直在他生活中反覆出現的幻影，但是他能逃去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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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撞到人不用說對不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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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用他往前奔的身子不停在人群中推擠，他粗暴的在人海裡掙脫，不顧一切的向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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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拐過幾個彎，越跑越快，直直往富人區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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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分鐘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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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宅大樓的第六十樓、一層兩戶的奢靡豪宅裡，左邊那間充滿著歡樂聲，右邊那間則是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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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隔壁估計是在慶祝某人生日吧，聽著那些隔著兩道門也能傳進來的高呼聲、拍手聲、拉炮聲，躺在沙發上的少年仰天長嘆:「活在這世界上有什麼好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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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一定要——」他一邊呢喃，一邊拱起腰背，伸手去拿桌上癱軟的提袋:「永遠的沉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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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從裏頭掏出了整罐的安眠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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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擰開瓶蓋，毫不猶豫而隨意的倒出所有的藥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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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旁邊，屋裡能找的最大杯子裡，早就倒滿了數百毫升的RO 逆滲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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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一整罐的量，這次應該就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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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某個時刻開始，他便很常做這種重複而怪異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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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他只要多吞幾顆安眠藥就行了，可後來，他吞的藥丸數量越來越難以嚥入，但是夢卻越來越加劇的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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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夢到來的次數頻繁起來，他的現實生活也開始出現了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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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會時不時的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幻象，會像剛剛看到煙火時那樣，透過親眼所見的來被引發，有時症狀會嚴重到，他一時之間根本分不清何為虛幻，何又為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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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了，世界——」前一晚，第一次要自殺時，他翻出家裡剩下的藥丸，看著手心裡的十五顆藥丸，淺淺的喃喃:「我真的撐不下去了，你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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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失敗了，不僅沒死，還在昏睡時又做了那場有人會喊自己「哥哥——」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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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翻倍的三十顆，他一手將所有藥丸抓起，再丟入另一手，看著手裡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藥丸，竟輕輕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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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掌心的藥丸全都往嘴裡一摀的瞬間，突然傳來了一道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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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別死啊，李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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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中似乎夾雜著笑意，隔著一絲電子雜音與距離感，從門扇之外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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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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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為李渺然的少年被這言語嚇了一跳，身子一顫，本該進嘴的藥丸全都灑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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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他還在驚慌之下，電子門鎖已經發出一聲短促的嗶聲，著鎖芯輕響，門把在無聲中被優雅而果斷的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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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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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位金髮少女，長髮束著高馬尾，柔順的垂落在肩際，隨著步伐微微蕩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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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眸是純粹的淺金，看起來一塵不染眼、無比通透的樣子，眼型修長卻不凌厲，在屋內的微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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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到少年面前，就這麼看著他，而少年則完全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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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一直到過了幾秒後，李渺然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語調帶著驚惶未定的顫音：「妳、妳是誰、怎麼進來的!?又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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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唔，你看著比我還小呢。」面前的少女指著他的臉，對著他眨了眨眼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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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李渺然有所回應，她便自顧的說下去，伸出去的食指對著空氣轉圈圈:「嘛，年輕就是會什麼都想要，也沒有什麼理由，就只是覺得自己有很多時間，覺得自己的生命還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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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產生了一種恍惚的錯覺，以為自己什麼都有辦法去追求、有辦法去擁有。」說到這裡時，她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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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微微彎腰，將臉湊近到李渺然面前:「但你卻一臉頹廢的消極樣子，還妄想吞安眠藥自殺，真是奇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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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的這舉動，惹得李渺然一陣驚慌失措地向後仰，整個後腦勺抵在沙發椅背上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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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出生在這麼有錢的家庭，不愁吃穿、要什麼有什麼，所以這個年紀想追求的都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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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微微的瞇起自己淺金的雙眸，看向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道複雜的謎語，彷彿這一時間，怎麼看也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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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對我亂指點、亂批評了!」一直承受對方單方面言語轟炸的李渺然，忍無可忍地吼了出來:「你這傢伙懂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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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也是很有脾氣嘛。」少女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但很明顯沒有被嚇到，在這番呢喃的時候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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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是心理醫師哦。」隨後她慢慢拉回身子，到少年對面的沙發坐了下來:「名字是金浠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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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可以叫我小浠。」在頓了片刻後，她才又補充道，彷彿這是她心血來潮後的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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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我沒有預約心理醫師啊。」一時間，少年早就忘記對方荒謬闖進屋子的畫面，雖然還是一臉詫異，但卻是說道:「而且沒有心理醫師穿的這麼浮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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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管我要怎麼穿。」名為金浠泠的少女，說話的同時後背躺的更沉，在沙發上的坐姿更顯放鬆，但仍顯著一股莫名的高雅:「是你弟弟把你介紹給我的，說怎麼樣都希望我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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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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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說我沒有弟弟!」少年下意識的回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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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金浠泠一聽後歪著頭，露出了奇妙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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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渺然壓根兒就不想讓這自稱心理醫師的陌生人知道夢境的事，於是大喊道。「少囉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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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別這樣，先告訴我你的症狀和身心狀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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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隨便展開晤談！」李渺然扯著喉嚨喊道：「而且你好像不會營造安全感與信任氛圍耶，一開頭就這樣問，還敢說自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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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囉嗦！」莫名熟悉的詞句又被喊出，拋進了李渺然的耳裡，打斷了他的話語:「留給我的時間很少，我們趕快單刀直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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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一直對我大呼小叫的啦——」金浠泠接著喊:「我單純就是為了你而來的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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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渺然聽完後，不由得微微睜大眼，原本充滿抗拒的姿態也在沙發上一下子軟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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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浠泠感受到了眼前之人態度的轉變，語氣隨即變的柔一些:「拜託你了，讓我救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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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句話後，李渺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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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暫停鍵後，時間凝固在那個瞬間，他甚至彷彿能聽見自己心跳聲也隨之停止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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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浠泠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那個少年，薄而溫柔，彷彿真的瞧見了他破碎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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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之後，李渺然不由得將自身的症狀都全盤托出，那重複做著的夢、反覆在日常中看見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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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心理的狀態與想法，他也全都如實的告訴了眼前的少女:「不論怎麼掙脫，不論怎麼逃跑，我還是感覺自己又被拖回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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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老實說，也很荒謬，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逃什麼，只是總感覺自己被束縛著，就好像待在看不清、摸不著的監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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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裡的金浠泠，表情並不驚訝，也沒有被觸動，露出的反而是在核對與評估著什麼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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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握緊，又慢慢鬆開，像習慣性模仿著一場失敗的逃脫:「所以我始終逃不走，也始終不明白我是在逃什麼，為此我感到感到不甘、感到憎恨、感到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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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聆聽而沒有出聲的金浠泠，在這時候說道，但她沒有看向李渺然，就好像是在自言自語，又或是說給不在場的誰聽:「嘛，解離症【註2】裡面確實可能出現感知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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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推薦BGM，放在這一段以作類似片尾曲的形式，可在閱讀完畢後繼續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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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下一瞬間，李渺然瞳孔驟然放大，眼神在一瞬間湧入大量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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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呼吸也停滯了，胸口忘記起伏，肩膀微微垮下，整個人像是失去支撐力一般的陷入了沙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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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模樣，看起來就好像整個人的靈魂，像是被什麼從體內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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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離症?又是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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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妳的答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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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果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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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渺然打斷了金浠泠的分析:「妳果然也跟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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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心理醫師都是這樣跟你說的，對吧?」金浠泠歪著頭，又打斷了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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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咦——」他猛地眨了眨眼，彷彿懷疑自己聽錯了:「摁，對，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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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要掙脫出殼。蛋就是世界。想要誕生，就必須摧毀一個世界。【註3】」金浠泠眼神一沉的喃喃:「可在歲月磨蝕的生命中，又有多少人能夠真切地活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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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渺然不禁怔怔地望著他，像是一時間沒法明白剛才那些話從金浠泠口中說出後，她所想要表達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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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浠，李渺然的配對吻合，那不是解離症，他確實有返還症候群。」金浠泠的耳機在這時傳來Eve的聲音:「然後我還要告訴妳，阻擾者快要來了，妳得快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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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完後，在李渺然面前沒有做出任何回應，而是對著他說道:「李渺然，你聽好了，我不是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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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是一個巨大的牢籠，它很大，」金浠泠雙手十指交扣，放在膝上，身子微微前傾，眼神沉穩而堅定：「因為太大了，所以裡面的人們都不知道自己身處在牢籠之中，他們都以為自己很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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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汲汲營營的在這座牢籠裡頭追求一切，高高在上的以為自己能夠主宰一切，天知道他們連自己都掌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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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真相，不知道自己只是個被圈養的豬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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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為什麼你身邊的人都對你嗤之以鼻嗎，因為你是被困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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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時，金浠泠看向李渺然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負重太久、卻仍只能隻身一人、苦苦硬撐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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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若有似無的露出了心疼與憐惜，彷彿她也知道孤獨一人，身旁誰也不在，卻要面對這些事情會有多麼痛苦:「你是極少數，近乎唯一知道自己正被牢牢困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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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金浠泠的這句話，讓今年八月才剛高中畢業的李渺然，又陷入了還是學生時期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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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看的道那些換向之後，他總會不自覺的對著空氣大呼小叫，無來由的東逃西竄，那些同班同學看到之後，便嘲笑他是精神病患，在團體中排擠他，甚至差勁一點的，還會在他桌子上亂塗鴉、亂丟棄屬於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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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表現怪異，同學們才會這樣對你，你只要正常點就好了，明白嗎，李同學?」那個時候，甚至有教師職員對他說出了這樣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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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這些想到出神的他，在這時被對面坐著的少女叫喚:「李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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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非是No one is coming【註4】——」名為金浠泠的金髮少女慢慢起身，在這一刻伸出了手：「很抱歉我來晚了，從現在起，如果你願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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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將一起承擔這難以承受之重的苦難。」她微微歪著頭，露出了盛大的甜美笑容:「如何，要跟我一起走嗎，去往真正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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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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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2】:解離症（Dissociative Disorders）是現實世界中真實的症狀，是一組心理障礙，其特徵為「意識、記憶、身份、情緒、感知、身體知覺、運動控制及行為等方面的整合發生重大中斷或破碎」。另外在此說明:返還症候群(Reversion Syndrome)，是故事中虛構的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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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3】:來自赫爾曼·黑塞(Hermann Hesse)所著作的《德米安》(Demian)，德文為原文，英文翻譯如下:“The bird fights its way out of the egg. The egg is the world. Who would be born must first destroy a 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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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4】:出自積極心理學，核心意思是：「不要指望外界的拯救或幫助，一切得靠自己。」我在看到該詞後，突然想寫一個:主角受困於監牢中、承受著身心難以承受之苦、承受著No one is coming的悲劇、承受著身心難以承受之苦難，最後卻被拯救與互相拯救的故事。不過很可惜，這真實世界沒有什麼秘法、奇幻生物、也沒有義無反顧相互拯救的少年與少女……大家始終要被自己所執著之事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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