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若涵指尖在桌面上彈奏著無聲的焦慮，盯著電腦屏幕上那個「訂單確認」的綠色勾勾。三天前那場堪稱鬧劇的「贖罪拍賣會」居然成功了，她已經麻利地聯繫了曉陽給的進口商，那包金貴的咖啡豆正在飛奔而來。不僅如此，她還自作主張，額外訂購了一套看起來逼格很高的手沖咖啡器具——算是給冰山先生一點「驚喜」，順便堵住他可能存在的任何抱怨。
「下單成功」幾個字像聖光一樣閃過，她長長地、長長地舒了口氣，感覺壓在心口那塊叫「內疚」的大石頭總算挪開了點。雖然她和曉陽之間的空氣依然瀰漫著微妙的尷尬，但好歹不像之前那樣，冷得能結冰。他偶爾會在廚房狹路相逢時，吝嗇地點一下頭，前天早上甚至還在她桌上留下了一杯…速溶咖啡。若涵默默地想，這大概就是曉陽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和解信號了，真是…感人肺腑。
手機震動，像個催命符，提醒她直播時間快到了。這次可不是賣慘，是「新象設計」那位星探大人點名要看的作品展示——拍賣會後對方像天降餡餅一樣發來邀請，說想深入了解她的設計風格。若涵感覺自己像中了彩票，既興奮又緊張得手抖，這可能是她那岌岌可危的職業生涯裡，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了。
「好好表現，若涵，別再搞砸了，不然就真的只能回家種地了。」她對著鏡子裡的自己惡狠狠地說，深吸一口氣。白色針織上衣，配條看起來不廉價的項鏈，頭髮稍微卷了一下，妝容淡雅——完美偽裝出一個專業又不失親和力的設計師形象。
---
「哈囉，大家晚上好！歡迎來到今晚的設計作品分享會。」若涵努力扯出一個甜美的笑容，朝鏡頭揮了揮爪子，「上次拍賣會之後呢，收到了很多關於我設計風格的問題，所以今天就來跟大家詳細聊聊。」
彈幕像被激活了一樣，瞬間熱鬧起來：
『主播主播我來了！』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sovXcRSI6
『那件T恤的設計圖！求再看億眼！』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gWTsRII6i
『所以室友和好了嗎？咖啡豆買回來沒有啊？（關心）』
看到最後那條，若涵嘴角抽了抽，但還是保持著營業微笑。「咖啡豆已經訂了哦，應該這週就能到啦。至於我們嘛…呃，關係有所緩和。」她含糊帶過，生怕又引發什麼奇怪的聯想，「今天主要還是分享設計作品哈，我準備了幾個最近做的項目給大家看看。」
她拿起第一件作品——就是那個差點被她賣掉的咖啡館品牌視覺系統，包括logo、菜單和一些店內裝飾概念圖。「這個是我上個月剛完成的一個委託項目，靈感嘛，主要來源於北歐的極簡風和…」
直播進行得出奇順利。若涵發現自己一聊起設計，就好像換了個人，自信又流暢，跟平時打遊戲時那個咋咋呼呼的樣子判若兩人。觀眾反響熱烈，尤其是那位「新象設計_星探」，不僅頻繁提問，還給出了不少專業的評價。若涵心裡樂開了花，感覺這次展示很可能真的會給她帶來一份正經工作。
就在她拿起一件印著自己原創圖案的T恤，唾沫橫飛地講解配色理念時，身後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開門聲。若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壓根沒注意，繼續對著鏡頭比劃：「大家看這個配色啊，靈感是來自於日落時候的城市剪影，注意看這裡的漸變處理…」
突然之間，彈幕像中了病毒一樣瘋狂滾動，快到她的眼睛根本跟不上。
『臥槽臥槽臥槽！後面！裸男！！！』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3YIjj1pRu
『主播！！！你身後有情況！！！』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7WUoD77Zt
『回頭啊啊啊啊！別講了快回頭！！！』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KXiN6tbq3
『我去這身材可以啊兄弟！求個聯繫方式！』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zKYRohUnS
『皮卡丘？？？那是皮卡丘嗎哈哈哈哈哈哈我眼花了嗎！』
若涵腦子「嗡」的一聲，像被重錘砸了一下。裸男？背後？皮卡丘？這幾個詞在她腦海裡橫衝直撞。
一個極其不祥的預感像藤蔓一樣纏住了她的心臟，她猛地回頭——
曉陽！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頭髮濕漉漉地往下滴水，上身光裸，露出那種精瘦但線條分明的肌肉（若涵發誓她平時沒注意過），下身…下身只穿著一條印著巨大、傻氣、亮黃色皮卡丘圖案的寬鬆睡褲！他顯然是剛洗完澡出來，還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睛，一臉迷茫地準備去廚房找水喝，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華麗麗地闖入了直播鏡頭！
若涵的心跳大概停止了零點五秒，然後以一種要爆炸的速度瘋狂跳動起來。「啊——！」她發出一聲堪比土撥鼠的短促尖叫，手忙腳亂地想去擋鏡頭，結果反而碰倒了旁邊一排她精心擺放準備展示的設計稿。
彈幕已經徹底瘋了，像是過年放鞭炮：
『哈哈哈哈主播臉紅得像猴屁股！』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OemwUX5qq
『還說不是男朋友？這畫面我信你個鬼！』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aKVjPaSVf
『皮卡丘睡褲！姐妹們！我已經截圖了！明天就去搞同款！』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fWmvG4mdM
『這身材！這顏值！主播你到底是什麼神仙運氣啊！』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5jGj82W0v
『冰山美人配呆萌皮卡丘？這CP我先嗑為敬！！！』
曉陽終於察覺到不對勁，困惑地看向若涵和她面前那一堆專業設備。他的表情從迷茫迅速轉變為震驚，再到驚恐，顯然是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蠢事。
「我！在！直！播！」若涵用氣音對他嘶吼，臉已經紅得能滴出血來。
曉陽像觸電一樣猛地後退，但一切都太晚了——他那副剛出浴、睡眼惺忪、半裸著上身、穿著與他氣質格格不入的可愛皮卡丘睡褲的樣子，已經被直播間裡幾百雙（可能更多）眼睛看了個仔細。
情急之下，若涵做了她唯一能想到的、也是最蠢的事——她猛地切斷了直播，屏幕瞬間一片漆黑。
公寓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若涵癱坐在椅子上，雙手捂著臉，根本不敢回頭看身後的曉陽。她的職業生涯轉折點直播，就這樣以一種荒謬絕倫、足以載入史冊的方式，提前結束了。
「我…不知道你在直播。」曉陽的聲音從身後飄來，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僵硬和乾澀。
若涵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奔赴刑場一樣，緩緩轉過身。曉陽已經像壁虎一樣半貼在廚房門框上，只露出半個頭和一邊肩膀，那表情，尷尬得能摳出三室一廳。
「你知道你剛才幹了什麼嗎？」若涵的聲音因為過度的震驚和想死的心情而微微顫抖，「整個直播間！所有人都看到你！看到你的…你的…」她的手在空中無力地比劃著，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那條褲子。
「我只是想去拿瓶水。」曉陽低聲辯解，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他們本來就以為我們是一對！現在好了！黃泥掉進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若涵幾乎要崩潰，「而且！他們！看到了！你的！皮卡丘睡褲！」
提到那條睡褲，曉陽的臉色瞬間從尷尬變成了煞白，像是被人抽乾了血。「等等，我的睡褲…被直播出去了？」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平時那種冰山般的冷靜蕩然無存。
若涵愣了一秒，然後，不知怎麼的，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擔心的重點是這個？幾百個人看到你半裸的樣子，結果你在意的是那條皮卡丘睡褲？」
「那是我表妹送的。」曉陽的解釋僵硬得像塊石頭，「我沒來得及買新的…」
這個解釋戳中了若涵奇怪的笑點，她笑得更厲害了，之前的緊張和尷尬似乎都在這荒謬的笑聲中消散了。「冰山先生…居然還有這麼…反差萌的一面？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曉陽長長地嘆了口氣，額頭抵在冰冷的門框上，看起來既無奈又羞憤。「所以…到底有多少人看到了？」
「保守估計，三百個活人。」若涵誠實地回答，「而且我猜，明天會有更多人通過回放和截圖看到你英勇的身姿。」
曉陽的臉色更白了，像是剛從冰箱裡拿出來。「還會有回放？」
「理論上我已經切斷了，不會有官方回放。」若涵試圖安慰他，「但是…」
「但是什麼？」他追問，聲音裡帶著一絲絕望。
「但是…總有刁民會錄屏。」
一聲痛苦的、壓抑的呻吟從曉陽喉嚨深處擠了出來。他轉身消失在廚房裡，片刻後像逃難一樣拿著一瓶水衝回自己房間，動作快得若涵幾乎只看到一道殘影。
門關上前，若涵下意識地喊道：「對不起！我下次一定！一定會在門上貼個『直播中，生人勿近』的警示牌！」
回應她的，只有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和重重的關門聲。
若涵獨自一人坐在狼藉的客廳裡，回味著剛剛那場驚心動魄的意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她打開手機，私信果然已經炸了，99+的未讀消息，點開一看，幾乎全是關於曉陽的——他是誰？真的只是室友嗎？身材不錯求微信！那條驚天地泣鬼神的皮卡丘睡褲是哪個牌子的在哪能買到？
就連那位「新象設計_星探」也發來了一條令人哭笑不得的消息：『直播中的小插曲很有趣！不過你的作品展示非常專業，我們依然對你很感興趣。另外，你室友的皮卡丘睡褲確實挺可愛的，呵呵。』
若涵捂住臉，感覺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場大型社死現場。但一個奇怪的念頭卻像雜草一樣冒了出來——曉陽剛才那個窘迫尷尬、手足無措的樣子，和他平時那副冷靜自持、生人勿近的形象形成了如此鮮明、如此巨大的反差，竟然…竟然有種說不出的…萌感？
「我一定是氣瘋了。」她喃喃自語，嘴角卻不受控制地再次微微上揚。
---
第二天清晨，若涵掙扎著從被窩裡爬起來，昨晚那場「皮卡丘睡褲俠事件」的陰影還籠罩著她，讓她忍不住把臉埋進枕頭發出幾聲意義不明的哀嚎。她拿起手機一看，更加確信自己的人生已經完蛋了——那個只有短短幾十秒的直播片段，已經被各路大神剪輯成了無數個版本，在各大社交平台瘋狂傳播，#皮卡丘睡褲男友# 和 #直播意外闖入帥哥# 這兩個羞恥度爆表的標籤，竟然像坐了火箭一樣衝上了熱門話題榜。
「完…蛋…了…」若涵呻吟著，像個游魂一樣飄向廚房。出乎意料的是，曉陽竟然已經在那裡了，穿著一身規規矩矩的深藍色T恤和運動長褲，正在…煮咖啡？用的還是她買的那套新器具。
四目相對，空氣瞬間凝固，尷尬得能滴出水來。
「早。」曉陽率先打破沉默，聲音乾巴巴的，視線像被燙到一樣迅速移開。
「早…」若涵尷尬地回應，腳趾已經在地板上摳出了一座迪士尼城堡，「那個…關於昨晚的事…」
「不必再提。」曉陽語氣生硬地打斷她，表情比平時還要僵硬一百倍，「只是一個意外。」
若涵點點頭，暗自松了口氣，看來他沒打算追究。但她眼尖地發現，曉陽的耳尖透著一抹可疑的紅色，顯然昨晚的事對這位冰山先生的衝擊力非同小可。
「有件事…我可能需要告訴你一下，」她鼓起畢生的勇氣說，「那個視頻…好像…好像有點火了。」
曉陽端著咖啡杯的手，極其細微地顫抖了一下。「火了？」
「嗯…」若涵小心翼翼地解鎖手機，把那個熱搜榜單展示給他看，「你看，#皮卡丘睡褲男友# 這個話題，已經排到熱門第三了。」
曉陽臉上那瞬間變幻的表情，精彩得若涵覺得自己應該錄下來——震驚、困惑、難以置信、羞憤欲絕，最後定格在一種近乎石化的空白。
「…男友？」他木然地重複著這個詞，像個剛學會說話的機器人。
「呃，廣大網友們誤會了。」若涵急忙解釋，試圖挽救一下，「他們看到你…嗯，那樣走出來，自然而然地就腦補了…」
「我們是情侶。」曉陽接上了她的話，聲音平靜得有些嚇人。
「對…」若涵感覺自己的冷汗都下來了。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廚房裡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實體。若涵偷偷觀察著曉陽的表情，已經做好了迎接狂風暴雨的準備。但出乎意料的是，曉陽只是長長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將一杯剛煮好的咖啡推向了她。
「喝吧。用你買的豆子煮的。」
若涵愣住了，完全搞不懂他這操作是什麼意思。「謝…謝謝…」她小聲說，接過那杯散發著濃郁香氣的咖啡。
「關於這個誤會，」曉陽突然開口，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你打算怎麼處理？」
若涵捧著杯子，思考了片刻。「老實說，我也不知道。現在解釋感覺會越描越黑…你有什麼高見嗎？」
曉陽搖搖頭。「公眾的記憶通常很短暫，而且他們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最佳策略，也許是…什麼都不做，等它自然冷卻。」
「希望如此吧。」若涵啜了一口咖啡，那味道確實非同凡響，讓她稍微冷靜了點，突然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對了，好消息是，『新象設計』那邊依然對我的作品感興趣，他們約我週五去他們工作室面談。」
「恭喜。」曉陽的表情似乎柔和了一些，語氣也真誠了點，「至少有些積極的進展。」
若涵點點頭，心裡湧起一絲莫名的暖意。即使在這種社死現場級別的尷尬時刻，曉陽居然還能為她的職業發展說一句恭喜。
「咖啡豆和器具都到了，比預計的早。」她試圖把話題拉回安全區，「我還買了些別的…算是賠禮道歉，希望你會喜歡。」
曉陽挑了挑眉，似乎對她的「額外舉動」感到有些意外。「不必為了一個意外，做這麼多。」
「不是為了意外，是為了咖啡豆，這得拎清楚。」若涵立刻糾正，「而且…也算是感謝你，沒有因為昨晚的事把我扔出窗外。」
曉陽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抽動了一下，像是在忍著笑，但最終只是點了點頭。「下次直播前，記得關好我的房門。」
「一定一定！」若涵舉手保證，「還有廚房門，浴室門，陽台門…」
「所有的門。」曉陽言簡意賅地補充，難得地展現出一絲接近人類的幽默感。
若涵忍不住笑了起來，感覺兩人之間那堵無形的冰牆，好像…不知不覺中融化了一點點？
---
接下來的幾天，網上關於「皮卡丘睡褲男友」的熱度不僅沒有消退，反而愈演愈烈。若涵的直播間粉絲數量像坐火箭一樣飆升，私信箱每天都被塞爆，內容無一例外都是詢問關於曉陽的各種八卦。更糟糕的是，不知道哪個神通廣大的網友，竟然扒出了她和曉陽的真實身份和大致住址，導致小區門口的保安、送快遞的小哥、甚至送外賣的大叔，都開始用一種「我懂的」曖昧眼神打量他們。
「曉陽，我們好像…有大麻煩了。」週四晚上，若涵憂心忡忡地敲響了曉陽的房門，手裡緊緊攥著手機。
曉陽打開門，一臉「你又搞出什麼幺蛾子」的表情。「什麼麻煩？」
若涵把手機屏幕懟到他面前——一個知名八卦論壇的帖子標題赫然在目，加粗標紅：『驚天大瓜！皮卡丘睡褲男疑是X大計算機系海歸高材生？女友竟是設計系畢業的百萬粉網紅主播！深扒這對神仙CP的真實身份！』
曉陽的臉色瞬間變得比南極冰川還冷。「怎麼會…」
「看來有人認出你了，」若涵聲音裡充滿了擔憂，「帖子裡提到了你畢業的學校，你的專業，甚至還有你以前參加學術會議的照片…」
曉陽迅速掃視著帖子內容，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這已經超出了娛樂八卦的範疇，這是嚴重的隱私侵犯。」
「我知道，」若涵嘆了口氣，感覺一個頭兩個大，「但是網上的事情，你知道的，很難控制…」
「我需要考慮一下應對策略。」曉陽沉聲說著，正準備關門思考人生時，門鈴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兩人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警覺地對視一眼。若涵踮著腳尖，小心翼翼地湊到門口，透過貓眼往外看了看。「是快遞！」她松了口氣，差點癱軟在地。
打開門，快遞小哥果然露出一副了然於胸的笑容，遞給她一個包裝精緻的包裹和簽收單。「請簽收，」他語氣曖昧地說，「祝你和你的皮卡丘男友生活愉快，早生貴子！」
若涵強忍著用眼神殺死他的衝動，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接過包裹，「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是…是咖啡豆和那套器具。」她看了一眼包裹上的標籤，對身後的曉陽說，「居然比預計的早到了一天。」
曉陽點了點頭，但顯然心思已經不在咖啡豆上了。「這個網絡風波，可能會影響到我的工作，」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我目前正在參與一個重要的國際遠程項目合作，需要維持絕對的專業形象和低調。」
若涵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個可怕的念頭像毒蛇一樣鑽進她的腦海——如果這場由她引發的鬧劇，真的影響到了曉陽的事業前途，那她就真的是罪該萬死了。「對不起，」她聲音乾澀，充滿了真摯的歉意，「這一切…歸根結底都是因為我的直播…」
「不完全是你的錯，」曉陽出人意料地打斷了她，「我應該更警惕，注意到客廳的直播設備。而且…」他似乎遲疑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詞，「那條睡褲，確實…過於引人注目了。」
這個近乎自嘲的評論，讓若涵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點，甚至忍不住想笑。「說真的，你為什麼會有那麼一條…嗯，充滿童趣的睡褲？真的是你表妹送的？」
曉陽臉上難得地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可以稱之為「柔和」的表情。「她當時十二歲，堅信皮卡丘是世界上最酷的東西，並且強烈要求我的生活中需要『注入更多的色彩和活力』。」
這個解釋如此真實，如此充滿畫面感，讓若涵彷彿看到了那個冰山一樣的曉陽，手足無措地被一個小女孩塞了一條皮卡丘睡褲的場景。她看到了曉陽那個極少展露、甚至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溫暖一面。「你表妹…真是個小天使，」她由衷地說，「也許她是對的——你確實需要更多色彩。」
曉陽只是輕輕地「哼」了一聲，表示不置可否，但若涵發誓她看到了他嘴角那抹轉瞬即逝的上揚弧度。他接過若涵遞來的包裹，「先處理咖啡吧，其他問題，稍後再想對策。」
若涵點頭同意，兩人一起來到廚房拆開包裹。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包散發著誘人香氣的珍貴咖啡豆——光是聞到味道，就足以讓曉陽緊繃的表情明顯鬆弛了幾分。接著是若涵精心挑選的那一套手沖咖啡壺組、專業溫度計和精密到小數點後兩位的電子秤，每一件都閃爍著金屬和玻璃的光澤，看起來就價格不菲。
「謝謝。」曉陽再次開口，這次的語氣明顯比之前真誠了許多。
「要不要…現在就試試看？」若涵小心翼翼地提議，「我真的很好奇，這傳說中的咖啡豆到底有多特別。」
曉陽低頭看著那包咖啡豆，沉默了片刻，像是做出了某個重要的決定，然後點了點頭。「好。」他的語氣帶著一種奇特的鄭重，「我來示範一下，正確的沖泡方法。」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若涵彷彿觀看了一場莊重而優雅的儀式。曉陽的每一個動作都精準得像是經過千百次計算——從測量水溫到研磨咖啡豆，從控制水流速度到掌握注水時間，再到最後那關鍵的靜置等待。整個過程中，他全神貫注，那種對細節的極致追求和掌控力，讓若涵看得屏息靜氣，連大氣都不敢喘。
「好了。」他輕聲說，將一杯散發著琥珀色光澤和奇異香氣的咖啡遞給若涵，「小心燙。」
若涵雙手接過溫熱的杯子，像捧著稀世珍寶一樣，謹慎地啜了一小口。一股難以形容的複雜香氣瞬間在口腔中爆開——完全沒有她想像中的苦澀，反而帶著清新的花香和隱約的果酸，嚥下後，喉嚨深處還縈繞著一絲悠長的回甘。「這…這真的太特別了！」她由衷地讚嘆，感覺自己以前喝的那些只能叫「咖啡味飲料」。
曉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極其少見的、近乎懷念的溫柔表情。「這是我母親最喜歡的味道，」他輕聲說，聲音低沉而縹緲，「她總是說，這味道就像是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和深夜的滿天星辰融合在一起，既溫暖，又帶著點神秘。」
若涵安靜地聽著，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她意識到，這是曉陽第一次，主動在她面前提起他的家人。這個小小的、不經意的分享，比任何形式的道歉或物質補償都更有分量——它或許代表著，冰山之下，信任的堅冰，開始融化了那麼一點點。
「關於…網上那個誤會，」曉陽突然轉移了話題，語氣又恢復了幾分謹慎，「也許，我們可以暫時…不作任何澄清。」
若涵驚訝地抬頭，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意思？」
「從純粹的邏輯角度來分析，」曉陽一本正經地開始了他的論證，「現在任何形式的澄清，都可能引發更多的關注和質疑，甚至可能被解讀為『此地無銀三百兩』。如果我們選擇保持沉默，根據網絡輿論熱度曲線模型，話題度反而可能更快地自然消退。」
若涵眨了眨眼，感覺自己的CPU有點過載。「所以…你的意思是…就讓大家繼續誤會下去，誤會我們是…情侶？」
「暫時來說，這可能是應對當前局面最高效、風險最低的策略。」曉陽點頭確認，表情嚴肅得像是在主持一場重要的學術研討會。
若涵忍不住笑了。「曉陽，你知不知道你在建議什麼？這基本上等同於…讓我們假扮成一對情侶啊！」
「僅限於在公眾視野中，為了應對輿論危機。」他立刻嚴謹地糾正道，「私下關係維持現狀。這純粹是一種…公關應對策略。」
若涵搖頭，被他這種清奇的邏輯思維方式徹底逗樂了。「你總是能把最離譜的事情，說得像是在計算火箭發射軌道一樣精密。」她又啜飲了一口那神奇的咖啡，開始認真思考這個荒謬絕倫的提議，「但是，你考慮過後果嗎？這對你的職業形象和私人生活，可能會造成更大的影響。」
「短期內可能會存在一些不可預測的變量和潛在的不便，」曉陽坦誠地承認，「但長遠來看，主動澄清所帶來的持續性關注和潛在的負面解讀，可能更為麻煩。」他停頓了一下，目光落在若涵身上，「而且，從你的角度出發，這種被誤解的『關係』，對於你的直播事業，可能具有一定的正面推動效應。」
若涵挑了挑眉，「你是在暗示我，應該利用這種飛來橫禍…哦不，飛來橫『粉』，來增加直播流量？」
「我只是在陳述客觀事實。」曉陽回答，依然是一臉「我沒有感情只是個分析機器」的嚴肅，「根據後台數據，你的粉絲數量在過去幾天內增長了37.8%。」
「你居然還去統計了這個？！」若涵感覺自己快要跟不上他的腦迴路了。
曉陽微微聳了聳肩，「數據是客觀存在的，不會說謊。」
若涵靠在冰冷的廚房吧台上，細細品味著這段堪稱魔幻的對話。如果有人三天前告訴她，她將會和曉陽，這個合租的冰山室友，心平氣和地討論「假扮情侶以應對網絡危機」的可能性，她一定會覺得那人腦子進水了。而現在，這個聽起來瘋狂至極的提議，竟然是由曉陽本人，以一種「純粹邏輯考量」的方式提出來的。
「你知道嗎，」她放下咖啡杯，慢慢地說，「最讓我感到驚訝的，不是這個提議本身有多離譜，而是…這個提議竟然是來自於你。」
曉陽注視著自己手中那杯已經微涼的咖啡，沉默了幾秒。「有時候，最不符合常規的解決方案，恰恰是解決問題最有效的路徑。」
若涵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等等！如果我們真的要這麼幹，那是不是…首先需要約法三章？制定一些規則什麼的？」
曉陽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像是找到了知音。「非常正確的思路。需要明確界定的邊界和相互之間的預期管理。」
「就像我們的那個…堪比賣身契的合租協議一樣？」若涵忍不住調侃道。
「需要更加詳細和具體。」曉陽認真地說，已經進入了工作狀態，「需要明確『營業時間』和『非營業時間』的區分，公開場合互動程度的上限和下限，涉及個人隱私信息的保護條款…」
若涵再次忍不住笑出聲來，「你真的打算…把假扮情侶這事，搞成一份正式的商業合約？」
「當然。」曉陽毫不猶豫地回答，語氣斬釘截鐵，「任何形式的合作安排，都必須建立在清晰、明確的結構和規則之上，以規避潛在風險。」
若涵搖搖頭，感覺既無奈又好笑。她再次端起那杯香醇得不可思議的咖啡，思考著這個既荒謬又似乎隱藏著某種奇特吸引力的大膽提議。一部分理智的她覺得這太瘋狂了，很可能會引火燒身，帶來更多無法預料的麻煩；但另一部分潛藏的冒險因子，卻對這個充滿未知的「實驗」感到異常好奇，甚至…隱隱有一絲期待？
「好吧，」她深吸一口氣，終於下定決心，「讓我們…試試看。但是！我保留隨時叫停這個荒謬『協議』的權利。」
曉陽點頭，表示同意。「完全合理。風險評估和退出機制是任何合作協議的必要組成部分。我會立刻開始起草詳細條款，稍後發給你審閱。」
「我敢打賭，這絕對會是史上最奇葩、最不浪漫的假情侶合約。」若涵微笑著說，感覺自己像是在簽訂一份魔鬼契約。
「效率和風險控制，優先於形式上的常規性。」曉陽回答，語氣依然嚴謹，但若涵發誓，她好像看到了他嘴角那抹幾乎難以察覺的、一閃而過的微笑。
兩人在瀰漫著咖啡奇異香氣的廚房裡，隔空舉起了手中的杯子。這一刻，若涵突然意識到——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最初的互相嫌棄、雞飛狗跳的冤家合租，到現在的…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定義這種狀態。假情侶？公關危機下的合作夥伴？或者，只是兩個被命運（和一條該死的皮卡丘睡褲）意外綁定在一起的可憐蟲？
無論答案是什麼，她隱約感覺到，這段註定不平凡的奇怪關係，即將駛入一個全新的、充滿未知數的階段，而她竟然…該死地有點期待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
房門外，若涵能清晰地聽到曉陽房間裡傳來噼里啪啦的鍵盤敲擊聲——效率驚人的冰山先生，顯然已經開始廢寢忘食地起草那份驚世駭俗的「假情侶合作協議」了。她搖搖頭，忍不住再次微笑。在這個充滿了意外和驚嚇的夜晚，她居然腦子一熱，同意了這個堪稱瘋狂的計劃，而且還是由那個一向謹慎、理性到近乎刻板的曉陽主動提出來的。
若涵打開手機，看著那個依然頑強地掛在熱門榜上的標籤：#皮卡丘睡褲男友#。她點開下方的評論區，看到無數真情實感的網友正在熱火朝天地討論著他們這對「寶藏CP」的「甜蜜日常」和「反差萌點」。
「假情侶，嗯？」她對著屏幕自言自語，「希望這不會成為…下一個麻煩製造機。」
但內心深處，一個微小的聲音告訴她，這或許…正是她和曉陽那潭死水般的生活中，所需要的那一抹意想不到的…色彩？
ns216.73.216.24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