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等一下。」忽然之間潘林把七號從遙遠的過去中硬生生地拔出來。
「我才講到開頭——」七號皺起眉,不滿的抱怨潘林打斷自己訴說故事,但一見到他嚴肅緊張的表情,七號瞬間安靜下來,朝著他視線的方向看去。
潘林盯著屋頂,是的,盯著那被鐵皮覆蓋著的屋頂,想必上頭應該是堆滿了各式各樣用來偽裝成垃圾山的廢棄物們。
「怎、怎麼了嗎?」七號想要站起來,卻被潘林按住肩膀壓了回位。
「他們要來了。」潘林壓低著聲音,從架子上取下七號剛剛心儀的紅色玻璃瓶塞到七號手中,並說道:「這個你先收著。他們不會對你怎麼樣,甚至對你會很友善,但千萬不能相信那些人,也不能讓他們知道你有這一瓶。還有,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能打開這個瓶子。絕對不能。」
說完,潘林朝瓶子輕輕一彈,瓶子瞬間縮小到只有半個小拇指指節的大小。他從旁邊的某個盒子中抽出一條細麻繩,將瓶子串在上頭,並戴在七號的脖子上。
接著,潘林拿出他撿拾廢棄物的麻布袋,將一個個玻璃瓶裝進裡頭。奇怪的是明明瓶子有那麼多,但那袋子卻像無底洞一樣,裝也裝不滿,直到他把所有的瓶子都裝進了麻布袋中。
他移開架子,後面的鐵皮竟然可以開出一個單人能夠爬出去的小洞,潘林就蹲在洞口前,最後一次回頭朝七號說道:「記住,千萬不要相信他們。」
就在潘林跳出去的那一刻,一樓的大門像是被炸彈轟炸一樣,朝屋內被炸了進來,鐵門在屋內揚起了一片塵土。
七號坐在座位上僵硬著身體,不知是該下樓還是繼續待在樓上等人發現。還不等七號決定,在一片塵土後,一道人影慢慢走出,他的輪廓逐漸清晰。
從閣樓上的欄杆空隙中間能隱約看見那人的身影,由上而下的角度沒辦法看見他的臉孔,七號努力伸長了脖子也只看見一頭羊毛卷的短髮,他身穿一套深土褐色的軍工裝,外套、褲子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口袋,他手上沒有拿任何像鐵撬那類的武器,七號估計他是直接用那隻穿著軍靴的左腳或右腳踹開鐵皮。
七號隱約間,看見了那人的面孔。與他高大的身軀截然相反,他有一張童顏似的臉,一雙濃眉大眼精神奕奕,看起來是二十歲不到的娃娃臉。這讓七號一瞬間錯亂,更不確定剛才把鐵門踹開的到底是不是這捲髮娃娃臉。
他踢開那些散落地上的碎片和瓶瓶罐罐,哐啷啷的聲音迴盪在小小的空間裡,那人在下面晃了一圈,把樓下陳設的架子和傢俱都翻了便,不知在找什麼東西。
緊張的神經讓七號的五官敏銳度放大好幾倍,七號甚至能聽見樓下那人走路時摩擦地板小石子的滾動聲。一時間,七號也不知究竟該出聲,還是靜觀其變。
此時,那人搜完一圈樓下一無所獲,很快他就注意到樓上。那人手拉了拉七號剛才爬上來時用的繩梯,隨著他的力道往下拉,連帶整個樓上的木板也嘎嘎作響。確認牢固以後,那人一腳就要踏上繩梯。
在七號差點大喊出聲自報家門時,有一隻手摀住七號的口鼻,七號被強硬地往後拉,跌坐在身後的人身上,他穿的衣服硬的七號發痛,卻一聲也叫不出來。他是從哪裡出來的?他剛才太專心於樓下的人,完全沒注意到身後也出現一個同夥。
「喂,鳴狼,你到底找到了沒?」一個清冷的聲音從七號身後響起,像是教堂裡放出的管風琴聲一樣悠揚、高冷,彷彿是來自天上的福音。
樓下的鳴狼聞言,停下準備爬上去的動作,朝上頭說:「看你沒抓到就知道,那老奸巨猾的傢伙,肯定帶著他的寶貝們烙跑了。我怎麼可能還找得到東西?」
七號身後的那人從喉間發出一聲輕哼,說:「哎,明明你對藍蝶信誓旦旦的保證會完美的達成任務。」
樓下的翻箱倒櫃的鳴狼聞言,停下了動作,一雙眼直往樓上瞪,即使樓上樓下互相看不見,七號也能感受他想要穿透木板的眼睛,但他的語氣卻是七號想不到的:「沙豹⋯⋯怎麼辦啦,我又要被藍蝶討厭了。我不要啦!」
那耍賴的語氣瞬間讓原本緊張的氣氛一下子化解了,七號竟然也忍不住的想笑。他身後名為沙豹的男人卻是冷哼一聲,說:「剛剛那人往南方跑了,你自己看著辦,我還要在這附近找一下東西。」
「好咧,回頭見!」鳴狼話音剛落,人已經消失不見。
四周的空氣瞬間安靜下來,七號發愣了片刻,這才意識到自己還疊在人家懷裡,忙掙扎著跳開,一轉身,剛好正正地看見身後之人的面貌。
這名叫沙豹的男人有一雙狹長的鳳眼,在昏暗的光線下,他一雙暗紅色的瞳孔閃著黯淡的冷光。他偏冷色的肌膚帶著些微的病弱感,但他渾身卻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七號不知道這種危險究竟是會血刃相見的危險,還是因為沙豹渾然天成散發出的妖魅氣息而感到危險。但他深知,無論是哪一種危險,只要碰上了,都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
而沙豹同樣托著腮朝七號直盯著看,他的一雙眼即使只是睜著,卻像在笑,笑得傾國傾城。七號瞬間覺得這雙眼特別眼熟,卻說不出在哪裡見過。
「你怎麼在這裡?」兩個人對視了片刻,沙豹打破了沈默。
「我?呃、我⋯⋯我不是、我也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七號又往後挪了一點,他冒著汗的手心捏著衣服的兩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些什麼。
但隨著七號一點點往後退,沙豹便會跟著往前挪,一進一退下,七號被逼到了牆角,沙豹的臉湊近七號,用那清冷的聲音問道:「你為什麼要躲?你要說的就只有那些?」
七號閉著眼,憋了許久,才吐出:「這位大哥,你叫沙豹對吧?你別逼我,我真的不是那個詭異的老先生的同夥,我也是人生地不熟被他帶來這裡,然後你們就出現了。」
聞言,沙豹退回了向前傾的身體,他雙手叉腰上下打量七號半晌,驀的露出一抹極為燦爛的笑靨,他笑瞇了眼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七——」七號正要開口,卻突然想起潘林的那番話,原本快要吐出的話被吞回肚子裡,他吞了吞口水,說道:「我叫橙音。」
「好。」七號——橙音最後記得的,是沙豹沒頭沒尾的一句好。他的尾音微微上揚,但橙音依然猜不透這是開心還是帶有其他的含義。不過,他來不及想那麼多,便眼前一黑,陷入的無盡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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