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器：潛界之鏡 - 第四十八章　草叢裡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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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西斜，染紅半邊天空，如同掙扎的餘燼，徒勞地做出最後的燃燒，卻終是被夜色從另一頭追上，緩緩吞噬。

　　距離萬安城數十里外的官道上，五匹駿馬小跑著前行，迎著微涼晚風，踏碎一地餘暉。

　　隊伍中央的老黑緊抓著韁繩，臉色始終有些難看，最後終於再忍不住，開口朝前方喊了一聲：「秋、秋雨姐！停會……停一會！」

　　前方，林秋雨聞聲回頭，隨即大吁一聲，扯緊韁繩緩下馬的腳步。

　　「嘑！」馬兒應聲減速，又前行了一會兒才慢慢停下。

　　其餘幾匹馬亦是隨著緩步停下。

　　「抱歉啊，我馬上好！」老黑嘴裡說著，一邊速度極快地翻身下馬，匆匆往道旁草叢裡跑。「哎唷，實在是憋不住啦！」

　　急急站定位置，老黑馬上扯開褲腰帶，往草堆裡一舉解放，同時舒爽地瞇起眼睛，感到一陣身心舒暢。

　　忽然，身後幾聲馬蹄輕響，緊接著，何七霜那慵懶而魅惑的聲音便輕輕飄過來：「身為男人，你這麼虛可不行啊……」

　　「回去後先補補腎如何？」她促狹地笑了一聲。

　　老黑正放鬆著，突如其來被她這麼一嚇，身子一抖，手上差點沒抓好，險些就要弄得一身濕。

　　「我……哎呀七姐！哪有妳這樣嚇人的！我就是小解一下……」

　　他急忙解完，拉起褲頭收拾好，一邊左右遮掩，生怕被人看了去。畢竟何七霜騎著馬居高臨下的，等等要是真被看見什麼，那他可虧大了。

　　回到道上，老黑俐落地翻身上馬，拉緊韁繩繼續前進。

　　其餘的馬匹紛紛跟上，原本停滯的隊伍重新動了起來，往萬安城的方向直直而去。

　　然而，才剛往前走沒多遠，馬匹都還來不及跑起來，隊伍後方的高義廣就猛然停住馬，疑惑地問了句：「你們，有沒有聽見聲音？」

　　聞言，所有人又停了下來，豎起耳朵，在晚風裡捕捉任何不尋常的聲音。

　　「嗚……嗚嗚……」一陣細微的嗚咽從前方斷續傳來，像是蟲鳴，又像是破碎的風聲。若不細聽，很容易就會漏掉。

　　走在最前方的林秋雨馬上皺起眉頭，滿臉困惑：「這什麼聲？有人在哭？在這種地方？」

　　文朗臉色微微一沉，接話道：「這荒郊野外的地方，怎會有人？怕不是妖物作祟。」

　　老黑微微瞪大了眼，驚訝地說：「那豈不是衝著我們來的？不然這鳥地方能拐著誰？」

　　「怕什麼？去看看不就得了？是妖就順手砍了，省得麻煩。」何七霜懶懶地說著，一邊看向老黑，眼神勾了勾，示意他出手。

　　老黑隨即會意，手一抬就要施展喚靈。前方，林秋雨卻馬上壓著聲音，口氣十分兇狠地斥了他一句：「別放你那老鼠啊！不然我先砍死你！」

　　「……知道了知道了，別這麼兇嘛……」他被吼得脖子一縮，連忙改喚了靈鹿出來，操縱著往聲音來處尋去。

　　與此同時，所有人默契地一同下了馬，以防待會真的遇上什麼需要作戰的突發狀況，在馬背上難以應對。

　　或許是他們先前的動靜太大，驚動到對方，老黑的靈鹿才剛離開，那陣嗚咽聲就斷了，不再響起，像是怕被人發現似的。

　　可惜儘管沒了聲音，氣息依舊有跡可循。不一會兒，前方不遠處的草叢裡就響起了一聲尖細的驚叫。

　　「走開……不要、不要過來！」

　　緊接著，一個小小的身影從路邊草叢中竄出，腳步踉蹌，跑沒幾步就摔倒在官道上。

　　見狀，林秋雨眼神一凝，瞬間挺直了背，手握上背後大劍，足下勁力一發，不等其他人反應，就直接衝了過去！

　　「秋雨！」文朗胸口微緊，連忙追上妻子。

　　那身影倒下的位置距離他們並不遠，轉眼之間，林秋雨就已經來到近前。

　　她先是舉起小鏡對著那道身影，隨後又掃過周圍的草叢和官道兩側，確認沒有任何警示反應，才慢慢靠到那身影前方，警惕地打量。

　　夕色如火，映照在那個瑟瑟發抖的小小身影上，無聲將其染上了滿身血色。

　　這是一個小女孩，年紀不大，大概只有十歲，身上穿著粗布舊衣，露出的手腳上有著幾道明顯的刮傷血痕，大概是方才跌倒擦傷所致。

　　此時她小臉蒼白，神色驚慌，眼神在一旁的靈鹿和林秋雨之間不斷來回。在確定靈鹿沒有現出威脅後，她才緩了緩呼吸，將目光放在林秋雨身上。

　　「請、請問……您是鏡使大人嗎？」她顫著聲音問道，視線掃過林秋雨手上的小鏡。

　　林秋雨眼神微微一顫，隨即收起警戒姿態，走上前去，俯身扶起了那名女孩。

　　「妳一個孩子，怎麼會在這種地方？我差點就把妳當妖砍了，知道嗎？」她低聲問著，語氣卻很柔和，甚至還伸手幫女孩拍去衣上灰塵。

　　後方，其他人已經追了過來，見到眼前的女孩，也紛紛露出驚異的表情。

　　「哪來的孩子？」高義廣皺了皺眉，有些懷疑。可手中的小鏡同樣沒出現警示，他一時也抓不出毛病來，只能小聲叮嚀道：「秋雨姐，先別靠太近……」

　　不管怎麼說，城外這種妖物橫生之地，會遇上什麼鬼東西都不稀奇，小鏡也未必時時準確。

　　老黑好奇地從後方靠上來瞧了瞧，一邊偷偷用手肘頂了一下高義廣，小心翼翼地開口：「會不會，是被人扔在這的？」

　　他盡量壓低了聲音，畢竟這種話很傷人。可惜他沒算好自己站在上風處，晚風正好吹過，結果是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林秋雨立刻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反駁道：「不會說話就別說。」

　　見狀，文朗連忙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嘴裡沒說什麼。自己妻子對小孩特別喜歡，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至於何七霜，則是雙手抱胸站在一旁，冷著眼，語氣淡淡地補上一句：「倒也難說，這世道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老黑未必說錯。」

　　這話雖狠，卻是事實。

　　話一出，林秋雨只是瞄了她一眼，倒沒再出聲駁斥。

　　不是因為挑人，而是她和文朗都心知肚明，在場所有人中，何七霜確實是最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人。

　　那女孩站在林秋雨身旁，目光輪流掃過幾人，似乎在確認什麼。等他們都說完話後，她才怯生生地開口說：「您們是鏡使大人吧？能不能……幫忙救救我妹妹？」

　　聽見這話，林秋雨馬上皺緊了眉頭，急問道：「妳妹妹在哪？」

　　「等會，先讓她說清楚。」

　　文朗看了林秋雨一眼，示意她稍安毋躁，然後朝那女孩問道：「我們是鏡使沒錯。妳為什麼會一個人在這裡？」

　　得知對方是鏡使，小女孩表情終於鬆懈下來，抿緊了嘴，眼圈微微泛紅：「我是逃出來的，我和妹妹……」

　　才剛起了個頭，小女孩已經忍不住哭了出來，眼淚撲簌直落，哽咽著說不好話。

　　林秋雨連忙摟住她安慰，連哄帶問，好不容易才從她口中弄清了整件事情的緣由。

　　原來小女孩名叫迎安，就住在萬安城城南，母親早逝，留下了她和妹妹迎樂，與父親三人相依為命。

　　由於家境清寒，父親為了賺錢養家，又時常過勞染病，因此當有人找上門，問兩姐妹要不要加入門派修練時，她們沒有猶豫太久，就跟著那人走了。

　　迎安說，帶走她們的那個人，說只要加入門派修練，不僅能學武，門派還包吃包住。若是表現好的，甚至可以賺到不少錢，幫助她們改善家境。

　　不僅如此，對方還拼命誇讚姐妹倆靈脈絕異、天賦異稟，是難得一見的可造之材，只要好好修練，將來必是成就非凡。

　　可誰知道，當她們上了馬車後，卻發現「天賦異稟」的人似乎並不是只有她們兩個，而是有一車。

　　對方先是拿了顆藥丸給車上所有要加入門派的人吃，說是什麼開靈丹，吃了就能感應到靈氣，如此才可開始修練。而後馬車就出了城，來到城外一處荒僻的屋宅，對方要他們所有人先暫住在那，等門派的人來接引。

　　雖然她們在那吃住無虞，也沒有被逼迫打罵，但迎安一直覺得吃下的那顆藥丸有問題，身體也感覺不太舒服，於是起了退縮之意，想要離開回去。

　　然而，當她把這件事告訴妹妹，妹妹卻不以為意，堅持要留下。無奈，她只好自行去告訴對方，打算自己離開。

　　可萬萬沒想到，她竟不小心撞見對方走進一個陰暗的地窖，裡頭隱約飄出陣陣血腥味，還有奇怪的聲響。

　　驚慌之餘，她急忙轉身逃跑，卻似乎被對方發現，逼不得已，她只好一路藉著夜色逃出來，憑著記憶來到這官道上。

　　可惜這荒郊野外，少有人車經過，就算偶爾遇上車馬，她也害怕是對方派來的追兵，是以不敢走在官道上，反而硬在荒草和小路裡繞著走，最後走到走不動了，只能躲進草叢裡。

　　方才便是她躲了將近一天，又餓又累，忍不住在躲藏的地方哭出來，才會被鏡使們發現。

　　「那些人一定是壞人……求求大人們幫忙，救救妹妹……嗚嗚……我妹妹還在那裡……」

　　小女孩說完後，又繼續向他們求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好不可憐。

　　林秋雨聽了，立刻開口問道：「那間屋宅在哪裡？妳還記得路嗎？」

　　小女孩點點頭，抬手指往官道旁的某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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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草叢裡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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