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惜遙難得安眠至天明。起身檢視符囊,見符紙所剩無幾,便決意出門採買。行至懷煦門前,素手懸於門扉,終是收回。
「總不能事事仰仗於他……」她喃喃自語,轉身離去時未曾察覺,身後房門輕啟,一道墨藍身影默立廊下,目送她遠去,唯餘一聲輕嘆。
惜遙穿過一條陰暗的巷子,兩側屋牆破敗斑駁,泥地濕滑,空氣中夾雜著些許陰濕的腐味。她原本只是想穿過此處,前往那家隱藏在人間街市中的舊鋪補些法符。
那鋪子極為神秘,只有修士能以靈力叩門,方可見其真貌。對凡人而言,它如空氣般不可觸及,無從尋覓。
誰知才踏進巷中,就被幾道熟悉又惡劣的氣息攔了去路。
趙飛鐵從陰影中現身,一臉惡狠狠地看著她,冷笑着開口:「我就說,鎮上怎麼熱鬧起來了,果然是你回來了。」
「沈丫頭,別來無恙啊?」趙飛鐵獰笑,「之前那筆帳,該清算了吧?」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crQ6Ecc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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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原來是趙大哥啊!」惜遙後退半步,故作茫然:「惜遙善忘,不太記得你在說什麼呢。」
「休想給我裝糊塗!」飛鐵怒目圓睜,額角青筋暴起,「若不是當年你從中作梗,我早已結丹成功!」
惜遙輕嗤一聲,纖指捲著鬢邊碎髮:「怎麼,你還真記仇記到現在啊?啧,這性子可不太適合修仙。」
三年前,她為救一名病重村童,孤身上山尋每半年僅開一次的天靈草,卻在山道與趙飛鐵一行撞個正著。雙方一言不合,她佯裝退讓,暗中卻施下釘影符,將飛鐵定在原地三個時辰,搶先一步取走靈藥。
那日之後,飛鐵錯失突破時機,修為不進反退,氣海鬱結、心火難平。此恨至今未解。
飛鐵咬牙切齒:「那一符害我足足站在那裡日灑兩淋一天一夜!靈氣散了不說,還差點令我走火入魔——」
惜遙一臉無辜地聳聳肩:「欸欸,別這麼誇張嘛。你也得有點修為,才好意思說自己『差點走火入魔』吧?」
她語氣輕挑,語尾還帶著一絲打趣,「再說了,我只是取救命的藥,又不是偷你家的傳家寶。你護不住的機緣,憑什麼攔我?」
「你——」飛鐵氣得眼眶都紅了,抬手欲揮,腳下幾人也立刻包抄而上。
惜遙靈瞳一轉,她猛地往他們身後一指,驚聲尖叫:「我的天!!是狐妖!」
眾人一愣,齊齊回頭。惜遙趁機轉身欲施展一念遁影脫身,卻不料趙飛鐵早已防備,自懷中抽出一根赤金銘紋棒,棒端符陣金光閃爍,一抖之下,縛仙索倏然破空而出,如游蛇般閃電襲來!
索帶風嘶嘯,金光閃爍間已纏上惜遙的身體,靈氣斷、身形墜!
惜遙臉色微變,落地的瞬間還想運轉靈氣卻發現經脈似被暫時封住。她咬牙,手腳雖束,眼神卻仍鎮定如昔,目光快速掃向周遭——索結處的符印、靈陣流轉的節奏、手腕摩擦的位置……
她,還沒輸。
「哎呀……這招還挺新。」她咬牙撐著身子,額間冷汗冒出,聲音仍硬:「不過也太狠了吧,動不動就縛仙索,你們有病啊!」
暗處,一道修長的身影正悄然觀察,正是懷煦。他眉頭微皺,看著被困住的惜遙,本欲出手相救,卻在那一刻,惜遙忽然開口了。
「你們不是想修仙嗎?」惜遙喘息著,眼神卻一如既往地靈光閃爍,「狐珠跟人元氣相斥,就算你們得了它,也未必能開境。」
幾人一愣,飛鐵狐疑道:「那你說,怎麼辦?」
惜遙立即順勢接道:「我師父有一枚靈丹,是他助我開境的法寶。我可以帶你們去找他。」
「大哥,這女人又在耍花樣!」一旁的小嘍囉不信,怒道:「上次也是這樣騙的!」
惜遙顧不得被縛得發疼的手腳,語速加快:「你們都知道我是凡人出身,現在能修行,難道不就是最好的證明?況且……我師父可是太衡宗昭.....烈,他現在就在這鎮上。你們要不試試看,看他答不答應你們的要求。」惜遙剛要說出懷煦的名字,馬上改了口,心裡還不忘暗喜自己聰明,然而暗處的懷煦聞言,心裡卻有點不悅。
見飛鐵等人開始有些猶豫時,惜遙見狀大喊:「師父救命啊——」
那聲「師父」清脆響亮,在巷弄中回蕩,卻像一根細針,不偏不倚扎在他心口。懷煦前傾的身形頓住,修長的手指在劍柄上收緊,骨節泛白。
——她喊得這般順口,叫的卻是別人的名號。
他嘴角抽了抽,眼底閃過一絲晦暗。本該出手的那一瞬,胸口卻莫名發悶。
「師父救我——!」她又喊了一聲,尾音帶著幾分嬌嗔。
「呵……」一聲輕嗤溢出唇畔,懷煦松開劍柄,好整以暇地靠回牆邊。玄色衣袖隨風輕晃,他忽然很想看看,這聲「師父」究竟能唤來何人。
惜遙似有所覺,轉頭望向他的方向。四目相對的瞬間,她瞳孔微縮,像是沒想到他真在此處。
懷煦挑眉,揚了揚下巴,似乎在暗示她繼續喊。那眼神分明在說:既然喊的不是我,那便自己解決。
見計不成,惜遙冷汗潸然,張嘴繼續說:「你們可想清楚了,我師父若知我被欺負,說不定一劍就——」
她話沒說完,猛地轉身,朝右側那名壯漢撲去!
對方反應不慢,一把抓住她手臂,冷哼道:「還想逃?癩皮狗還蹬鼻子上臉了!」
隨手一推,將她狠狠甩了回去。
惜遙身形踉蹌,但嘴角卻浮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
她手腕一抖,袖中微響,一枚藏於袖底的破靈珠悄然滑入手心。那珠早已在撞擊間被震出來,正中她計算。
掌心微微用力,「啪」一聲悶響,珠碎成砂!
她順勢一掌扶地,動作自然地將那把破靈砂抹進縛仙索的靈紋節點,銀白砂粒與墨紋接觸那刻,空氣驟然一震!
「滋——啪!」
縛仙索如被雷劈,猛然一陣劇震,靈紋錯亂,半段索身爆出火花,整條法器瞬間斷裂!
眾人一怔,飛鐵驚呼:「怎麼可能?!那可是我花大錢買的!」
惜遙翻身站起,衣衫微亂,卻帶著熟悉的嘲諷:「區區劣質法器,還想捉我?」
飛鐵見惜遙想走,瞬間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撲上來抱住惜遙大腿:「且慢且慢!我其實有一事相求!」
飛鐵顫聲說:「我不是來報仇的……我,我是來求助的!狐妖要殺我——我弟兄一個個都死了……」
「滾!」惜遙氣急敗壞,一腳踹他沒踹開。
飛鐵滿臉驚恐:「真的有妖要殺我啊!」
「你造了那麼多孽,殺你也是自然的。」惜遙冷冷道,「我只捉小妖,怨妖這等事你去找萬符宗吧。」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墨藍色的身影從天而降。
落地的懷煦淡淡地說:「你說的妖,具體說說。」
飛鐵他狠狠吞了口唾沫說:「我的兄弟們一個接一個死了,臉色慘白如紙,四肢僵硬得不像人,眼睛還睜著,像是死前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魂都被嚇沒了。」
說到這裡,飛鐵的聲音不自覺壓低了幾分:「昨晚我那個最硬氣的兄弟偷偷跑去青樓,結果今早被發現橫死在後巷,連個魂影都找不著……」
「這些人都是自作孽不可活,懷煦仙君的大義該不會也想用在這些人身上吧?」惜遙嘆了口氣,轉身要走,「那我可不奉陪了,告辭。」
下一刻,懷煦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兩人身影一閃,轉瞬間已出現在樓上回廊。
「幹嘛!!」惜遙氣呼呼地甩開他。
惜遙氣得雙頰緋紅,指尖都在微微發顫:「你莫不是真要救這些孽障?他們虐殺妖族時,可曾有過半分憐憫?」
懷煦卻面色沉靜,只在她停下時緩緩開口:「我可以說了嗎?」
惜遙頓覺失態,故轉過身背對他,雙手抱胸:「我又沒有攔你!」聲音裡帶著幾分賭氣的意昧,唇瓣微微撅起。
「怨氣化妖,終將成災。若任其吞噬怨念不止,必將走向狂化之途。一旦狂化,牠會本能地追尋妖力根源。」懷煦低聲道,語氣沉靜如水,卻帶著一絲無法忽視的警示。
「而我體內的魔丹,」惜遙撫上自己的心口,喃喃低語,「便是最誘人的餌。」她緩緩轉身,對上懷煦那透著幾分無奈的眼神。
「現在可明白了?」他聲音不疾不徐,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我為何非管不可?」
「好吧,你贏了。」惜遙咬住下唇,卻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忽地杏眼圓睜:「不對,你剛剛明明就在,為什麼不救我?」
「你喊的又不是我。」懷煦直起身,目光落在她染塵的袖口,許是剛剛打鬥時落下的痕跡,「況且今晨是誰說『總不能樣樣都靠他』?」
「我、我是這樣說過……」惜遙語塞,頗有些心虛,語氣也弱了幾分,「但你來都來了,順道救個人會少塊肉不成?」
懷煦忽地伸手拈起那片沾了炮灰的衣料。修長手指輕輕拂過,灰燼簌簌落下。惜遙僵在原地,看著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淺淺陰影。
「那我倒該多謝你這般顧慮周全?」他抬眸,指尖仍捻著她袖口的一角。
惜遙猛地抽回手:「不然呢!」
「好。」懷煦輕笑,將手負於身後,指腹卻悄悄摩挲著殘留的餘溫,「我不與你爭。」
「只是……」懷煦突然欺近一步,墨藍衣袂掠過青石地面,驚得她後退半步,脊背貼上冰涼廊柱,「下回遇險,記得喊對名字。」
「我的名字,沒那麼難記吧?」語畢,修長手指已抬起,在她額前輕輕一彈。
「哎!」惜遙猝不及防,吃痛地叫出聲,那人卻早已轉身離去,惜遙只來得及看見他轉身時唇角那抹似有若無的弧度。
「昭懷煦!」她氣得直跺腳,額頭還隱隱作痛,被他彈過的地方彷彿殘留著他的指痕似的。她咬牙切齒,偏又罵不出口,最後只能憋出一句:「你這混——!」
尾音被風一卷,掛在半空,像她心裡那團亂糟糟的情緒,既委屈又鬧騰。
貓言貓語:一個疑問,你們愛看師徒戀嗎?會看膩嗎?貓竹其實沒有很很很很愛這設定,看花千骨的時候,我超級不喜歡白子畫 LOLL ,你們有心水的師徒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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