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師父！還要走多遠啊？」「師父，我們要買什麼啊？」「我可以幫你買啊！師父～」「哎呦！師父你走慢一點啦～」⋯⋯往山下的小徑，蹦蹦跳跳的女孩緊跟在男人身後，像隻小麻雀一樣喋喋不休。
女孩身穿暗紅色布衫，頭上綁了兩個小包子，樸素卻不失靈動，盛放的笑容透著天真爛漫，躍動的樣子真彷彿一隻紅色小雀。七歲的孩子精力旺盛，就像永遠不會累一樣，絮絮叨叨地煩擾著男子。
男人顯然有些不堪其擾，卻還是盡量溫柔地回應道：「就快到了，再撐一下。你看，那邊有煙的地方就是了。」同時放慢腳步，讓女孩更容易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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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了，這樣的場景早已經歷無數遍。
當初的嬰孩從抱在懷中，到背在背上，再到搖搖晃晃跟在身後，直至現在蹦蹦跳跳的樣子。同樣一段路，同樣兩個人，明明每天都覺得沒什麼變化，現在回想卻總感嘆時光的流逝。
山中無甲子，四季變換本已習慣，也不怎麼在意今夕何夕，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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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你在想什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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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被突如其來的呼喊斬斷，回神就見女孩雙手插在腰上，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埋怨自家師父突然就不理自己。
「啊，抱歉，方才突然走神了。」祀茗略帶歉意地笑笑，抬手摸了摸女孩的頭頂。
「哼！我不給你摸！」江玥眠趕忙用雙手攔住祀茗，別過臉去抱怨道：「揪揪都亂掉了啦！」
「亂掉了，為師再給你綁。」看著小徒兒故作惱怒的姿態，祀茗頓覺可愛無比，也還是溫聲哄著自家徒弟，免得他就這般鬧騰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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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打鬧鬧間，不知不覺已經走到集市，攤販的吆喝聲不絕於耳，還有人們討價還價的吵雜，偶爾有一兩個孩童從旁邊跑過⋯⋯
「呦！小四，今兒又來買魚啊？」熟悉的攤販、熟悉的聲音，魚攤的大叔熱情地招呼祀茗。
「是啊，聽聞吃魚會變聰明，想著多給玥眠弄。」祀茗一面挑撿著台子上平鋪的鮮魚，一面和氣應和著。
「哈哈，也是，這年紀長身子呢！可得多補補！」大叔爽朗笑笑，手上拿塊早就不知什麼顏色的舊布擦拭著菜刀，低頭對正踮腳看台上魚貨的江玥眠開玩笑說：「小女娃，這魚你可得好好吃啊！不然你師父可是要鬧脾氣的！」
江玥眠仰起頭看著大叔，吐吐舌頭道：「師父才沒有那麼幼稚勒！」
「羅叔，你就別逗他了！不然回去他才是要鬧脾氣呢！」祀茗無奈地勾起嘴角，搖搖頭，同時指了幾條選好的魚：「那在下就買這幾條吧。」
「好勒！我看看⋯⋯一共42塊，給你去個零頭，付我40吧！」稱完重量，羅叔熟練地拿手上的菜刀將魚鱗刮下，把魚包裝好遞給祀茗。
祀茗點了40元的銅板交給羅叔，接過裝了魚的袋子：「多謝，那在下就先回去了。」
「慢走啊！下次再來買魚啊！」羅叔熱情地招招手，轉頭接著招呼其他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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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祀茗盤算著：今天把魚買了，肉就不用了、家裡的菜應當還能吃兩天、米還能撐半個月左右⋯⋯說實在，要不是玥眠吵著吃魚，今日本也不必下山的。
「師父！我要吃這個！」江玥眠指著街口賣糖葫蘆的小販，手上那插著好幾支糖葫蘆的棍子，滿臉期許地望著祀茗道。祀茗想了想，不忍拒絕，也確實沒什麼，就向小販買了一支。
於是，回程的兩人就變成了男人提著個籃子，像是很重一樣斜著肩；女孩拿著糖葫蘆舔得起勁，不捨得咬下口，彷彿這是什麼稀世珍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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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這不是小四和⋯⋯那個女娃嗎？怎麼今天又下來？」路邊的大媽有注意到的，驚訝地問。隨後，又好似抱怨一般隨口說說：「哎呦，你說你這人啊，給這小女孩取那麼難記的名字作什？你看看你的名字就不錯啊！四名，就四個人嘛！多好記！」
旁邊另一個大媽——應該是友人——反駁道：「欸！吳太太，你這就不對了，名字可是很講究的，怎麼能亂取呢？我們取名字都得想半天，何況人家可是讀書人呢！」隨後思考了一會兒，又說：「我記得那女娃是叫月眠吧？睡著的月兒，多有意境的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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祀茗知曉村裡的人多大字不識幾個，也不作反駁，只道：「多謝誇獎了，玥眠這名字在下也是想了一陣子的，畢竟都說名字是祝福嘛。」同時空著的那隻手牽起江玥眠，稍稍加快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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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師父，為什麼不糾正他們啊？」等到走遠了些，江玥眠也吃完了糖葫蘆，歪著頭好奇地問。
祀茗接過江玥眠手中黏著些糖漬的小棒子，略為思忖幾秒，回問道：「你很在意他們講錯嗎？」
江玥眠抓抓頭，似困惑師父為何問這問題，回道：「是還好⋯⋯應該一會兒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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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以為師的想法，就不必多廢唇舌。雖說這樣講不好，但他們總歸是沒讀過什麼書，若想糾正恐怕是要花上許久。」似是因為說了些壞話，男子面色有些羞愧，但也突然想藉機教育一下徒兒。
「以後你還會遇到很多其實沒有什麼意義，但可能演變成爭吵，或至少會很耗精力的時候，要好好想想『如果我這樣講，會不會發生我不希望的事？』、『講這句話造成的效果，是我想要的嗎？』。
「很多時候，『要不要講』和『要怎麼講』是影響對話很重要的因素，要好好思考，才不會造成不好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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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江玥眠無意識地將手指點在唇上，有些似懂非懂地看著師父，「可是⋯⋯講話前要想過很難欸！而且根本不可能每句話都想啊！」
「所以才要多練習啊！當這件事成為一個習慣，你就不會覺得它麻煩了。而且，最終也只能做到『盡量』而已。」祀茗溫柔地摸摸女孩的頭，帶著些自責地講：「現在和你講這些，好像還是太早了⋯⋯慢慢來就好，你以後自然會明白的。」
「不用等以後啦！我沒那麼笨⋯⋯」江玥眠不服氣地抱胸，小聲嘀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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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先趕快回去吧。再拖下去，魚就不新鮮了。」祀茗哄著江玥眠，兩人的腳步在交談間不知不覺有些慢下來，祀茗並不想在此逗留，尤其一會兒人就多了。
「啊？！那趕快走啊！」聽到可能吃不到魚，江玥眠嚇到張大嘴巴，趕緊地往前跑。
看自家徒兒急成這樣，祀茗好笑地搖搖頭，輕哼出聲，「是也沒那麼急⋯⋯畢竟可以先用靈力保存。」⋯⋯
街道上的兩人加快步伐，朝來的方向走去——或者說，男子用走的，女孩兒奔跑著領在前頭，深怕慢點就吃不上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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