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玥緣 - 此花開盡更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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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沒有再說話，立時轉身，身影消失在白玉雙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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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認本來對水神沒有一絲感情，但是他錯了。血濃於水，此話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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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影一閃，便出現在後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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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傻女孩，不會真去等他了吧？已是寅時末，天已破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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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躥入後院的小房舍邊，從窗中看了一會，屋內漆黑一片，他甚麼也看不清。他正要使個換影術，房舍的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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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來的人黑衣長袖，頭繫高馬尾，臉目黝黑，向寒玥走來，道：「小姐研製毒藥，要閉關十八天，令屬下把窗門都加了禁錮咒。」他轉身左手畫符，張掌一按，把門也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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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冷冷地道：「你這可是千年禁術。」莫北冥道：「旁門左道中，不足為奇。」寒玥眯起雙眸，其中散發出寒意強烈得讓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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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寒玥這副模樣，莫北冥心底下盤旋着：要不十八天後不辭而別，不把信交給他了……只是小姐的任務，他實在不敢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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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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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寒玥冷不丁一個轉身，便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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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北冥心中不是滋味：「這一夜連被兩個人無禮打斷，小姐一走，到底惹上多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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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回到側殿，正要坐下，發現桌上放着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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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土君的筆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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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嘆了口氣，伸出二指，將信直接扔進火盆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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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纏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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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君跟他的母親有過交情，一直說要把他接到土界去好好培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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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不是傻子，明明是水界人，怎會去土界尋更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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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緩緩凝住。這個女子，明知道他這一夜忙得不可開交，卻偏選這一夜來等他。她本就不打算闖開心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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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不信任，不願意真誠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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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嘴角微微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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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哪有甚麼藥要調十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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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武悄悄地進殿，道：「殿下，神君剛派人囑咐屬下，說明日的事情他會了斷，讓您這幾日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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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嗯了一聲，依然如冰柱般躺在長椅上，右手抌在後腦，目光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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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武識相地退下了，站在門邊，喃喃地道：「皇宴已過，又一夜未眠，殿下怎麼還在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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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答案只有那個早已遠去的女子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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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煙剛聽到有人在敲門，便探出頭，竟見到白芊羽揉着額，站在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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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驚，連忙跑出去，道：「你怎麼了？」白芊羽虛弱一笑，道：「並無大礙。只是……我服了藥，會睡上三天三夜。」她抓住門框，道：「要麻煩你一會了。」慕容煙道：「不麻煩。但是寒玥呢？出甚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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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沒有回答，雙眸微垂，手指漸漸乏力，迷迷糊糊地緩緩向左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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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容煙連忙接住她，她柔軟的身軀躺在慕容煙的懷裏，安靜得讓人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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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煙低頭看着她，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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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晚風低呼，一夜寧靜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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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煙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掃過她閉上的雙目，柔和的鼻尖，輕抿的櫻桃唇。她是如玻璃般珍貴，又可望不可及。他伸出指尖，悄悄地覆上她水靈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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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以為她睡了過去，正要站起，白芊羽突然張唇，無聲地動了幾下，突然喃喃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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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見他。慕容煙，不、要讓他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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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能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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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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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句話，如此沉著，如此艱辛。白芊羽這一輩子，都沒有求過他甚麼，但這一次，她居然在夢中也念着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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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清楚知道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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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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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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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次寒玥受傷後看到她眸子中那抹焦急，他就已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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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順好她的瀏海，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自己的床舖上。他彎着腰，鼻尖離她只有幾寸，見她美貌如仙，聽她安靜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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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避開目光，嘆了口氣，推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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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妍急急地奔了過來。這三更半夜的，她突然聽到少主這邊有動靜，連忙奔來察看。「少主，怎麼了？」慕容煙倚在門外的木欄上，輕輕一笑，道：「拿酒來。」綠妍擔憂地看着他，道：「少主，這才甚麼時辰，喝酒傷身，還是回去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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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煙笑得燦爛，展扇輕搖，道：「好綠妍，就一瓶？」綠妍看着他嘴角邊掛着的一抹調侃，忍不住笑，道：「好吧。」她轉身竊笑，漸漸遠去，早把那奇怪的動靜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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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煙緩緩坐在木欄上，指尖間把玩着墨黑的鐵骨扇。他抬頭看着天邊的一抹白，低聲輕嘆：「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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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眼前一片白茫茫。她伸出雙手，白霧漸漸散去，眼前竟是繁花一片。奇怪的是，花叢中有一朵猶其出眾的深紫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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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朵玫瑰紫深似黑，而花瓣竟在左右擺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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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見左右無人，便走進了花群中，定睛一看，這枝玫瑰的花瓣竟如深紫色的火光，燃燒着、滾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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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四周的事物緩緩褪色，變得淡紫。她大駭：「這不是上次……」她低頭一看，果然紫玄石又在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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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不要害怕，這是我們祖傳的紫玄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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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男子低沉的嗓音從四方八面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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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抬頭叫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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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低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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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玄石是一件上古神器，可以禁錮仙者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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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皺起眉頭，左顧右盼，但四周又回復到白茫茫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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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說得很低聲，卻字字扣在她的心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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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若有一天你發現你禁錮得太多太多，請記得，開鎖的鑰匙總是最平凡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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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呆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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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誰？我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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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的聲音變得迷幻，變得遙遠：「我是你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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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愣住了，渾身的力氣都彷彿被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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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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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要好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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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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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然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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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煙伏在一邊的桌子上睡着了，她正躺在慕容煙的臥室中。她連忙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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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個奇怪的夢，到底甚麼含義？父親的聲音猶在耳邊。那個真是父親嗎？那朵玫瑰又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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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花開盡更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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