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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妹妹，乾了！」楚燃庸懶地搭在酒家的席上，左手執着白玉壺，倒出殷紅的酒水，晶瑩酒杯落在嘴角邊，十足十富家子弟的揮霍模樣。白芊羽手指輕輕在酒杯邊轉動，心中忍不住泛現出那個俊削的臉孔，靠在她的身前，一貫冷漠的眼角透出絲絲的笑意，與她共飲。那天，是元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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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玥，甚麼時候，再來放肆地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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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與楚燃的酒杯相碰，仰頭閉目將酒一飲而盡。火界之酒甚為辛辣，都是習武之人尋求快感的途勁，雖不及水界的淳香和溫甜，卻亦是另一種品味。楚燃微笑，閉目低嘆，勁自多喝了幾杯，淡淡地道：「知道我為何跟楚燆有仇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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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登時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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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是知道了，那就得站在楚燃那邊，樣樣為他出謀獻策，做牛、做馬、做棋子、做踏腳石。她才沒那麼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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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你也不必告訴我這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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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燃挑眉瞥了她一眼，若有所思，然而仍是撫掌一笑，道：「是為了我們的大哥。」他嘆了口氣，神色間隱隱透着悲涼。他將酒壺放在桌上，站了起來，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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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不解，這個楚燃連吃個酒都要找她這個半生不熟的義妹，可見他平日有多孤獨了。但他這聲嘆，含着的是真情多於假義，她竟在楚燃身上看到了一層最真實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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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頗為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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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楚燃，竟然讓她覺得看不透。真是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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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燃搖頭，多喝了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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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喝了。」她不笑了，認真地道：「你不是得回去用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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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燃的嘴角微微一勾，不語，過了良久，道：「大哥最照顧弟妹，比父親更像我的父親。」白芊羽忍不住問道：「他去哪了？」楚燃眼角瞥向她，勾了起來：「妹妹可是好奇得很啊。」他微微一頓，道：「去了煅崇山，看守長期作亂的動物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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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心底一驚。仙界最難捱過的地方，火界之煅崇，魂獸之東蒼。傳聞火界煅崇酷熱難當，紅沙滾滾，盡是荒漠。熠南王的大兒子楚爍是犯了甚麼罪，才會被發配到煅崇山，沒再回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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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燃見她神色不定，自嘲一笑，掀起袍腳，將一樽酒灌了進去，嘴角微勾，趁酒意還未發作，道：「妹，你可要把我好好地扛回去，若少胳膊少腿的，你可逃不掉……」他再度抓起兩三壺酒，咕嚕咕嚕地喝了下去，留下一個風流的笑容，便倒在桌上醉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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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這才會意：「這傢伙……你……我跟你半點不熟，這種事也能讓我來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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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夫人一身紅錦，頭上金釵叮叮作響，纖指輕輕帶過一邊的淡紅絲綢，溫柔的聲音道：「王爺回來了？」她的雙眉修長，眼睛靈動，嘴唇桃紅，舉止靜雅，說話時手中的薄絹微捲。熠南王看着她，目露溫柔，道：「惠兒，本王是離家太久了嚒？」他伸手撫住惠夫人的手，向下人問：「那小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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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夫人急忙搶先道：「王爺，燃兒是去了帝姬府，臣妾已讓人去請，應當很快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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熠南王眼神一變，微慍道：「以那小子的性情，吃過小帝姬的虧，不去尋仇才怪。帝姬性情乖順，不會出甚麼事吧？」惠夫人婉然一笑：「王爺，燃兒有分寸。」熠南不搖頭嘆息，道：「自爍兒去後，那小子性情大變，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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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傳來一聲輕響，一個男子低低地喃喃自語，兩個人影互相摻扶着進殿。白芊羽絲紅的長裙配上秀麗的臉龐出現在二人眼前，隨手一甩，把一邊的男子扔在地上：「舅舅，你兒子。」她氣得不輕，直接甩裙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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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殿下！」惠夫人看見兒子醉得稀里糊塗，丈夫臉色已不善，便忙喚住她道：「燃兒這是怎麼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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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回頭，正要把楚燃逃避家宴的真相抖出去，卻見惠夫人悽楚的臉色，突然想到她失去一個大兒子後，楚燃又如此不懂事，確實是苦了她這個當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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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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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當一回好人，讓楚燃欠她一個人情也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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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嘆了口氣，道：「我在街上生了事，被人逼了去鬥酒，是三哥幫我扛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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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夫人微愣，看着她，眼眶突然一熱，彎腰將兒子扶了起來，放在一邊的長椅。兒子的性情她自己最清楚不過，這個帝姬殿下，為何要幫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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熠南王站了起來，道：「此話當真？」白芊羽點頭，他才思考片刻，道：「羽兒怎麼在街上生事了？如此不小心。」他的聲音隱隱帶着慍色，卻是責怪她不照顧自己多於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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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輕笑，道：「那些臭男人們跟蹤我，還抓我肩頭，我氣不過，決定與他們一決高下吧。我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她說完，回頭看了一眼滿臉酒氣的楚燃，嘴角含笑，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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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你事出有因，但有人主動請她吃酒，是一件挺美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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熠南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待她離去，立時沉聲道：「這小子，明知道要回來吃飯，還在外面喝得醉醺醺的！」惠夫人低聲道：「他也不是故意而為之，為了帝姬，盡點哥哥的責任也是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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熠南王哼了一聲，端詳着兒子的臉，道：「我看是羽兒盡妹妹的責任維護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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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驟然失神：「當年，我一切的頑劣事，可都是憐兒一手包庇下來的。她從小就很……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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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夫人見他如此，不禁默然。熠南王看着兒子，淡淡地嘆了口氣：「若是爍兒能回來，那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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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夫人手中的絹布倏然收緊，微微咬着唇，眼眶發紅。熠南王只是伸手，環過了妻子的肩膀，吩咐下人：「把燃兒帶回去，好生照料。」他低沉的聲音落在惠夫人的耳邊：「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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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夫人輕輕啜泣，默言不語。爍兒……犯的罪，足以讓他一輩子戍守邊關，再也回不來。可是，他素來本本分分，克盡己責，又性情善良。她到現在想不明白，大兒子究竟為何會突然觸到火神的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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