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同樣的風景又在眼前重複上演,地平線好像在不迭地造出之前經過的景色的克隆。
他們按照相同的模式再度跋涉了一天,景物依舊。起初,人人兀自警惕、擔憂著那「隱形的敵人」,但在這廣大的荒野中,除了偶爾有鳥或昆蟲飛掠而過外,他們根本沒有看見其他生物的蹤影。人人因此日漸沈默寡言、互不交談,連最愛生事的札木凱也一反常態,板起一張臉只顧移動雙腳。而旭烈慎,除了有時會指點一下柳下貴膚之線外,亦是低頭趕路,後者老是皺著臉,一隻手握住另一隻手,一副下一秒手掌就會蹦出火焰的表情。這一行人行色匆匆的前進,內心一方面明白死地似乎有點名不副實,並無危險的徵象,一方面也曉得他們處境依然相同,仍然險峻難明。
時間飛速流逝,隔日,他們看見雷輝展翅迎來,然後領頭的副將驀然大吼:「各位,雷輝說前面有河,是清澈的一條河!」
眾人聽到都一股作氣的奔跑。旭烈慎欣喜不已,倒不是單純因為有水的緣故,姑且他們前幾日經過的水窪相當之多,然而水窪過小,或是其中泥沙混雜,使得他們獨獨欠缺可以清洗身體的地方。一想到能在河裡沐浴,他就不禁開懷大笑。
不多時,他們來到那河。果如副將所說,一條溪流切割出了一片平緩的凹地,以及兩側的緩坡,並且奇蹟似地徐徐流經這片敗壞多時的曠野,一如盛開的白花優美甘醇。眾人儘管身體骯髒、情緒澎湃,仍先在岸邊觀察一番,確定無險後,才往下走去。
他們起先大口飲水,等水喝夠了就開始用袋裝水。水質清澈冰涼,著實讓他們享用了一番,不少人更是直接拿起水袋就往頭上澆。
「這實在是太、棒、了。」呼延克捷高亢叫道,令他的聲音聽來就像高速運轉的機械。
「爽啦!」柳下貴在一旁大叫。
賀蘭飛曦徑直衝進河流躺臥起來,濺起了一大片水花。其他人,包括呼延克捷、札木凱、納哈平等人,亦都卸了背包,一股腦地潛入水中。郁鞠敏蘭趕緊下鹿,星瞳則是牽著鳶尾踱到河邊——這陣子兩人都是騎騎走走,才可以最大程度的保留體力。
旭烈慎閒望四周,河水潺潺,目測水深大略及腰。昆蟲在水上飛舞,幾隻鳥在岸邊連成一排的樹上築巢,一隻棕鷺以竹竿似的腳佇立河畔。接著,他驚喜交加的發現那排樹木其實是由苦楝和黑板樹組成,離家千里,還能見到自己熟悉的植物,他的戒心不禁放了大半。波光瀲灩,足以望穿水底,似乎有魚在河中遊戲著,因為剛剛已經喝飽了水,於是他雙手捧水往臉一潑,開始清洗自己沾有泥沙的臉龐。
有人說他長得濃眉大眼,他倒無法反駁,不過整體而言,儘管五官還算端正,但他臉型柔和,稜角不夠分明,他偶爾會可惜自己因此少了幾分男子氣概。他一邊撥掉結成塊狀、凝附在頭髮邊的沙土,一邊把整顆頭埋入水中,讓冰冷的河流沖刷掉他累日的汗水與疲倦。他再抓弄短髮,用水沾濕,盡量讓其聞起來少點油臭或汗臭味。
他緩慢游入水中,河水清澈的讓他沒有絲毫顧慮,水裡的清涼相較正午的襖熱,簡直宛如人間天堂。他放鬆身體潛水,有群魚兒迅速游過他的視野,水草綿綿漫過河底的片片岩石,彷彿飄盪在微風中的頭髮,煞是雋美。他抬頭呼吸,大多數人都跟他一樣,下水嬉戲去了。這時,他們似乎盡都忘記了彼此危殆的未來,享受在片刻的美好中。
然而沒過多久,旭烈慎就瞥見了一方方灰色的東西,和周遭景物大相逕庭,他定睛一看,發現大事不妙。
「嘿,有鱷魚,大家小心一點!」旭烈慎喊道。
其他人轉頭,看到鱷魚,有人連滾帶爬逃到岸上,有人歡呼一聲,看了看那淺灰色的鱗片逐漸增多,才施施然的上岸。
「你們怕什麼?鱷魚有什麼好怕的?」納哈平上岸後懶懶的說。
「白癡,那是野鱷。」涉夜隱說。「你如果不想要頭被咬掉,就別跑去跟他說話。」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樣想?」
「啊,鱷魚。」雷輝緊張的說。「我真不明白你們驍族,怎麼可以好像沒事一樣。」
「我家後院就養了兩頭。」納哈平炫耀般的說。
「三合村那麼多鱷魚的嗎?」旭烈慎好奇的問。「我們村莊只有地主家有養而已。」
「對呀,家裡至少都養一兩頭。」納哈平說。
「驍王說我們要善待鱷魚。」呼延克捷說。「畢竟他們也算是我們的近親,只是沒有智慧。」
「那呼延要不要下去跟他們交流交流?」札木凱說。「他們說不定會覺得你是他們的同類勒。」
「靠腰,才不要。」呼延克捷沒好氣的說。
旭烈慎轉頭一看,不禁莞爾淺笑,好吧,除了那捲曲起來的尾巴,還真有點分不出來。
「嘿你們看飛曦。」郁鞠敏蘭突然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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