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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是費格爾請李離吃飯,他聽完了祁安的生意手段後,傻眼的道:「我靠,烈親王真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狠角色耶!他根本是把你的價值壓榨到剩下一滴血啊!你這哪算鬥士,是被虐待的奴隸吧!」說完,費格爾一臉同情的拍了拍李離的肩膀,嘆氣道:「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黑羅剎原來是個小可憐,連吃飯的錢都掏不出來……別擔心,阿黑,這段時間哥們先罩你,你之後發薪水再慢慢還給我就好,別那麼見外。」
李離看了他一眼,沒有推辭,簡短的道:「謝謝,我會還錢的。」
費格爾咧嘴笑了,自然熟的問道:「對了,你的薪水有多少啊?問過子爵大人了沒有?」
李離搖了搖頭,費格爾繼續說道:「我們親衛團的薪水一定沒辦法跟競技場比,像你這種新人,月俸大概在一百到一百五十銀之間,百衛長則聽說可以到五百多銀……」他補充道:「你知道百衛長嗎?王爺的親衛團總共五個大隊,每個大隊一百人,隊長就是百衛長。王爺現在的百衛長分別是德里克、梅維特、潼恩跟夏佐。第五大隊的考伯特快要退休了,不過還不知道誰會頂上去,搞不好就是你哦?王爺肯定是看你順眼的吧,不然怎麼會把你買回來。」
李離微微蹙起眉頭。
親衛的薪水這麼低?他過去在紅蓮地獄每打一場比賽,平均都能拿到一百金以上的贊助,這麼換算下來估計得工作好幾輩子才有可能還清四萬金。
費格爾的眼睛掃到李離的表情變化,馬上叫道:「喂、喂!阿黑,你那是什麼表情?我們這薪水比起一般老百姓已經很高了好嗎?你別拿競技場那種殺人賣命的行情來比啦!」說完,費格爾才注意到李離那一身黑衣,又道:「對了,還要帶你去領制服,你可不能穿這樣來值班。」
李離喝了一口水,費格爾見狀順手把飲料推了過來,他溫和的擺手辭拒。費格爾咦了一聲,盯著李離盤子裡少到可憐的食物上,問道:「你客氣什麼?怎麼不多拿點吃的?我不至於連這點小錢都出不起啊!」
「不用了,半飽就好。」李離輕聲回道。這是他在競技場養成的習慣,輕微的飢餓感能讓人保持清醒,更快進入戰鬥狀態。
「你連甜的都不碰?」費格爾瞪大了眼睛,說道:「你也太自律了吧!阿黑,你現在又不用玩命,該輕鬆點過日子啊!怎麼跟女人一樣在意身材?」話音剛落,費格爾露出古怪的表情,眼神閃爍了一下,喃喃道:「不會吧?你該不會……那個傳聞是真的嗎?」
李離抬眼,語氣不變的問道:「什麼傳聞?」他並非為了維持身形,只是不願太過安逸,警覺性是讓他活下來的武器。
「沒事、沒事!哪有什麼傳聞啦,亂說的!亂說的!我那朋友也真是的,有夠愛亂講話……哈哈哈……」費格爾無法當著李離寡淡出塵的面孔說出口,他擺手打哈哈,迅速轉移話題道:「你吃飽了沒?我想起來了,現在德里克老大休假,要先帶你去找潼恩,你得聽他有什麼安排。」
於是兩人離開餐廳,費格爾帶著李離來到第三大隊的宿舍區。這一區的風格較為粗獷隨興,走廊上到處曬著剛洗完的披風與親衛制服。潼恩是一名年約四十歲的健壯男子,下巴滿是沒刮的鬍渣,叼著一根草菸正在熨燙制服。
「哦,黑羅剎,你是因為長得太像小白臉才戴面具的嗎?」潼恩先打招呼了,笑道:「要是在德里克的隊伍混不下去了,歡迎到我的第三大隊啊!」
李離看著眼前這名叼著菸、笑容爽朗的男人,心中竟浮現項浩的模樣。李離忽然有親切的恍惚感,於是垂下眼睫,將一瞬的失態藏入沉靜。潼恩把菸捻熄後,告訴兩人葛修子爵已經把李離的入隊流程都辦好了,所以他也無可代勞,只把排班的事暫時交給費格爾,等德里克回來讓他親自處理。
「是。」李離應了一聲。
費格爾點了點頭,說道:「阿黑,新人都得從外圈勤務做起。我先帶你去王爺的宅邸外看看環境,之後你值班就熟了。」
兩人順著鋪著碎石的小道前行,道路兩側栽種著修剪平整的低矮灌木,蝴蝶輕輕飛舞。費格爾走在前頭,說明道:「外圈其實挺輕鬆的啦,王爺不會出現在這一區,而且他在莊園的時候也不需要人陪同,所以我們的重點只有一個……那就是別讓刺客混進來。」
李離沒回話,他的視線落在遠處的建築上。
那是一座以灰白岩石砌成的宅邸,外觀典雅穩重,線條俐落,散發著古樸內斂的氣息。宅邸的規模極大,卻沒有任何刻意彰顯身分的浮誇裝飾。沒有雕金花飾、沒有大理石雕像,甚至連一座噴泉都沒有,顯示領主的品味相當簡素。
宅邸的外圍有片碧藍色的湖泊,湖光瀲豔,侍女正在湖畔餵食白鵝。
費格爾帶李離走到離宅邸較遠的石廊上,指了指廊柱下的一角,說道:「你暫時就先值這裡的班,我會再讓其他隊的人來協助你,至少要能夠認出進出王爺宅邸的都是哪些人,像是我們親衛隊的啦、班朗伯爵、葛修子爵、潔文女爵等等。」
天色漸晚,落日在石廊的地面上投下一片橘紅。費格爾轉了轉他的肩膀,說道:「好了,輪到我去站崗了,你自己逛逛。我剛才有塞錢給你了吧?晚上記得吃點東西啊!」費格爾說完就轉身離開,他往宅邸的方向而去。
李離站在原地。他望著那灰白色的牆垣,在餘暉下透著沉靜的溫柔。
幾天後,李離拿到了量身訂製的親衛制服。費格爾正在呼呼大睡,鼾聲均勻。李離趁這個時機,輕聲的裁下一件睡衣,然後開始動手改造制服。
李離用針線在制服與長褲的內裡縫上暗袋,他的針腳很細,選用了與制服同色的縫線,幾乎不露痕跡。每個暗袋的位置都經過計算,袖口、側腰、後腰、腿內側剛好可以藏進小刀,方便在戰鬥時快速取出。
皮帶也動了手腳。李離將皮革仔細的切開,塞入數片極薄的鋼刃,再一針一線的縫回原狀。皮帶的釦環被他換掉,改成了能一開即抽的構造。這靈感是來自於鐵鞭迪克,他總是將鐵鞭收在腰上,李離也將皮帶變成了一條致命武器。
李離在沒發出任何的聲音下,完成了所有習以為常的準備。
日子在寧靜中流逝,李離開始了平淡無波的親衛日子。他的左手漸漸康復,拆下支架後,身體便回到了顛峰的靈活狀態。
有一日,李離剛洗完冷水澡,擦著頭髮正要就寢時,突然被費格爾從房間拽了出去。外頭比往常還要喧鬧,原來是驍親王與他的親衛隊從沙州回來了,李離正好撞上了長長的車馬隊伍。費格爾把李離拉去酒莊,李離此時還穿著單薄的睡衫,根本沒時間換衣,他那身素淨的模樣在眾人中便格外顯眼。
但似乎沒人在意。在酒莊嘈雜且酒氣沖天的氣氛下,親衛制服早就被扔得七零八落,有人穿著汗衫,也有人乾脆光著上身,就連石莊的總管柏莎與祁光化的另一名隨從騎士潔文也混在人群中,與眾人說笑言歡。
費格爾顯然已經喝多了,他勾住李離的肩膀,醉醺醺的對眾人大聲宣布道:「這傢伙……是我室友阿黑!黑羅剎!李離!沒錯!就是那個、那個黑羅剎!他是新來的!我們大隊的規矩,新人要跟所有人都喝一杯,對不對?」
眾人瘋狂的起鬨,不是調侃李離的髮色跟四萬金傳言,就是讓侍者繼續加酒。李離本想推辭,但他想起從前身為太子時,皇宮宴會間的周旋就沒少喝過,而此刻不過又是一場新的演出,不需要對眾人潑冷水。
若要打入親衛的圈子探聽情報,就必須讓這群人接納他。
李離於是一杯接一杯與各隊親衛輪番對飲。酒精在胸腔及喉嚨燃燒,他的臉上依舊冷靜,只是暗付沙雁國的酒竟比蘭儒國的還要烈上許多。直到李離用酒把潼恩放倒以後,他才覺得今晚喝得太過了。
李離摀著發脹的頭腦,輕聲說了句「我去透透氣」,便踏出酒莊走入夜色。
石莊的夜晚靜謐而安祥,四周響著隱隱的蟲鳴聲。李離獨自走在莊園的小徑上,散步驅散體內迷濛的醉意。他的步伐緩慢,視線模糊,額際一陣輕一陣重,像是仍處在半夢半醒間的朦朧。
也不知走了多久,李離忽然發覺周圍的景色已變。月光下,翠竹的幽黑葉影交互錯落,空氣中傳來竹葉的淡淡清香。
李離停下腳步,迷惑的揉了揉眼睛,他竟身處在一片竹林之中。
為什麼……沙雁國會有竹林?
竹葉隨風搖曳的沙沙聲響,寧靜悠遠,勾起了李離記憶中的那座仁殿。他記得小時候每到入夏的夜晚,就有這樣的輕風、這樣的柔聲。李離曾無數次在那座竹園中練劍、沉思、休息,直到那些竹影再也無法庇護任何人。
李離的心頭忽然湧上了千萬種的愁緒,都是那再也回不去的地方,再也見不到的人們。或許是酒意未退,也或許是思念太重,李離俯身撿起一根修長的枯枝。他順著身體的本能踏出腳步,動作行雲流水般的舞出一套劍法。那是屬於從前的劍法,那是他還有歸處時所留下的夢影。
這一刻,李離忘記了所有的仇恨。他回到了那名在竹林中舞劍的小太子,衣袂翻飛、舞步輕靈。酒意使李離卸下了平日所有的武裝與節制,他縱情的任由呼吸與節奏,都與這片竹林、微風、月光交融為一體。
一片竹葉飄然落下,李離的雙眸一凜。在他想像的劍尖即將觸及那片葉子的瞬間,就在這凝神的交會之中,李離的身後忽然傳來輕飄飄的低語聲:「……我一定又是在做夢了,否則妳怎麼會出現呢?」
李離還未轉身,一隻手臂已從背後攬住他的腰。下一刻,李離被猛然拉入一個溫熱的懷抱,帶著幾近狂熱的執著與情深,那人低頭吻住了他。
涼風徐來,葉影婆娑。李離整個人懵住了,樹枝無聲的脫手掉落。他從來不曾有過這樣親密的肢體接觸,更沒想到有女人會如此主動。兩人溫熱的鼻息交疊,對方的氣息很乾淨,帶著青草與木質的淡淡香味,李離恍恍惚惚的感覺很好聞。
此時的女人背光而立,昏暗中看不清面孔。李離終於回過神來,下意識的伸手去推對方的肩膀,試圖維持體面與距離,結果人卻在下一刻愣住。那肩膀不但不纖細,肌肉的觸感與線條甚至比他還壯碩厚實,李離的腦袋又一頓。
……這是女人的肩膀嗎?
可能是醉意未退,李離的這一下推的既柔軟又無力,看在那女人的眼裡竟成了一種欲拒還迎的姿態。那女人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動作也更加熱情。她直接把李離推向身後幾株的粗竹上,逎勁的竹幹被兩人壓得微微彎曲,將李離剛好困在她與竹子之間。那女人一手扣住李離的後腦勺,側頭再次吻住了他,並以舌尖強硬地敲開了他原本緊閉的牙關。一個強勢的深吻,極具侵略性的占領了李離的口腔,彷彿一場全然壓制與吞併的宣告。
李離被吻得幾乎喘不過氣,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對方唇舌的力度、濕熱的吐息,以及扣住他後腦勺的掌力。李離的下顎開始一陣陣的發酸,身體像是陷入竹林深處,四面八方皆是侵略與混亂。李離終於有如大夢初醒,他劇烈的掙扎起來,雙手再次去推對方表達拒絕的意志。那女人覺察到李離快要窒息,這才移開了唇,親暱的低笑了一聲。
「累了?」她沙啞的輕語道。
李離的意識迷迷糊糊,他解脫的大口呼吸著空氣,嘴角還殘留著剛才的濕潤。那女人體貼的讓他先休息,她則繼續從李離的嘴角沿途親吻而上。那吻落的極輕極柔,彷彿是一種耐心的愛憐與舔舐。她順著李離的耳廓滑過,指尖輕觸著他的髮絲,直到親到了李離的頸項之間,那女人才停了下來。
李離的臉燒得更熱,在她的親吻與碰觸之下,體內有股陌生的火焰就快被點燃。李離慌張的再次去推那女人,卻怎樣也推不開,他的腰被那女人有力的單臂死死箝住。那女人突然把手探進了李離的前襟,指尖毫無預兆的按到了他胸口的肌膚。指腹上的粗糙薄繭與溫度,讓李離倏地一顫。
李離雖然醉的一蹋糊塗,但這種行為代表什麼意思,他還是清楚的。
「不、不行,住手……」李離的語氣變了調,終於咬牙將那女人推了開來。
掙脫的瞬間,李離的呼吸還沒喘勻,連衣領也來不及整理。他甚至不敢直視那女人一眼,就跌跌撞撞的逃離了現場。
那人怔怔的站在竹影中。
祁光化望著李離遠去的背影,片刻後,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說道:「……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