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翊致被溫未嵐的想法驚了一瞬,卻即刻便想起預示錄上的內容,「你的意思是指,預示錄上的血陣幻城,又被提前發展了?」
溫未嵐點點頭,「師兄還記得十年前冥華羅剎曾有一戰嗎?在那之後,目擊幻城出現的案例便變多了,而後不久,羅剎門被冥華教併吞。我想這冥華便如同預示錄一般得了羅剎真傳,現今終於被我們遇上他們結合羅剎幻陣所製出的血陣幻城了。」
幸好有預示錄在手,否則他們可能還難以推敲出這幻城的特殊之處。但秋翊致卻不禁皺眉,若此番果真對上預示錄中血城一事,那等同於後面緊接將發生的事情也被提上日程,便距離凌霄派被攻破不遠了。
只是在書上,秋翊致是沒有被捲進血陣幻城中的,這下又該如何出去呢?
秋翊致下意識牽住了溫未嵐的手。像是明白了他的心思,溫未嵐也用力回握住秋翊致的手,朝他道:「師兄,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麼事情,我們一起面對。」
「好。」
雖知幻陣中無法與外界聯繫,以防萬一,秋翊致還是喚出了師徒契的墨蝶,那墨蝶顫顫飛起,又緩緩落下,果然是出不去的。
拿出傳音符也是一樣的結果。當秋翊致打算放棄時,墨蝶卻又朝某個方向飛起,雖然最後又飛了回來,但看上去像是有所感應。秋翊致和溫未嵐驚喜的互看一眼,溫未嵐也召出師徒契,果然墨蝶往同一方向打轉而歸,雖然飛不出去,但至少能確認師尊所在方位。
經歷過上一次幻城,兩人都相信裴長清會出手救援,「看起來這幻陣不比昔日羅剎門親自出手來得精密,或者力道用在了別處,百密一疏,還是有漏洞可鑽。我們不若尋找陣眼方向,慢慢朝其靠近,再引導師尊前來。」
秋翊致朝書靈問道:「你可還記得方才血魂飄向的方向嗎?」
書靈搖了搖頭,「不記得了,但是這幻城中一直有人死去,現在空中又有新的魂魄飄著,我帶你們過去吧。」
像是嫌兩人本體麻煩,變上癮了一般,「碰」的一聲,書靈又將兩人幻化成了小兔小鳥,兔子秋翊致抱住小鳥溫未嵐,猛禽書靈一把將兔子抓起,朝血魂追蹤而去。
這次書靈不忘讓兩人聽得懂對方言語,小鳥溫未嵐道:「書靈,你的幻術是原本就會的嗎?我從來沒有見你施展過。」
「因為這項法術是最近你們閉關,我太無聊成天找各種小動物玩耍,久而久之才學會的啊!沒想到這就派上用場了,以前我可是真的除了隱匿自己氣息以外什麼都不會的,現在可不一樣了。」書靈自豪的道。
「原來如此,在我們修煉精進的時候,你也沒閒著啊。」兔子秋翊致道,說得書靈一哂,臉上露出一副「你繼續誇不用停」的表情。
在清楚的意識到此處是幻陣後,秋翊致和溫未嵐便能看見血魂的去向了。腳下景物變換,越往城池深處氛圍就越詭異,地上滿是已經乾涸發黑又再潑上一層層新鮮的血漬,身旁的空氣也蔓延著血色,遠處甚至匯集成了一條血魂河流,可所有幻陣中的人多數卻都低著頭,就算看見了天空也對這一景象視若無睹,看得人心裡發慌。身旁颼颼刮過一陣陣血風,兔子不禁抱緊了懷裡的小鳥。
書靈揀了個地方悄悄降落,兔子和小鳥站穩腳根,變回了本體。遠處護城河的中央集匯點上,一個紅色的血球正翻滾著,周邊散發出綺麗的光芒,空中源源不絕地有血色魂魄夾雜淒厲悲嚎聲捲入其中,血色河流的終點亦是此處。定睛仔細看去,那中央的血球並非實體,而是血風密集匯聚而成的球狀,而周遭的五光十色的彩光更是流動著城市的幻影。血風每間隔一段時間便會張開縫隙,如猛獸巨口一般吸收吞吃無數亡者的魂魄,場景可謂駭人。
「形與書上描繪的幻血陣眼一致。書靈,你可能鑑定?」溫未嵐問。
「雖然隔得有些遠,但我能確定這和我本體所記載的是同一個東西。」書靈篤定的道。
感應到師徒契,秋翊致抬手看去,指端的墨蝶顫顫而飛,不停用力撲閃著翅膀,像是提醒他契約者的靠近。
「師尊似乎接近了,可要破這陣眼,關鍵還得裡應外合。」秋翊致道。溫未嵐則是看著他腕上白玉鐲道:「吸魂石可還在師兄身上?我有一計。」
兩人一靈交頭接耳了片刻。眼看那血球又張開縫隙,秋翊致迅速從白玉鐲中拿出吸魂石,咬破手指滴血觸發陣法,而後朝著陣眼的方向拋了過去,邊喚道:「交給你了,書靈!」
接收到指令的書靈慌忙衝了上去,控制著吸魂石飛去的方向,透明無暇的石頭帶著發著光的陣法直直衝入血球縫隙之中,瞬間被吞沒,沒了影子。
「有用!但不多!」書靈叫道。稍微拉近距離,仔細看去,陣眼中確實有血色在緩緩流失,被吸納入吸魂石中。可是這麼一顆小小吸魂石,加上只是最普通的以血催動陣法,無法快速而有效的將血魂盡數吸入,還得有外力介入幫助。
秋翊致和溫未嵐跟了上去,只見陣眼處突然爆發出強烈紅光,隨著撲鼻而來的濃重血腥味,噴濺出一堆血肉模糊的屍骸,帶著無數血色魂魄與刺耳哀號齊齊飛出。那道赤艷的血光所過之處,被照耀的乾涸血液開始重新流動,天空降下血雨,秋翊致撐開屏障遮蔽,才發現那些殘骸只是幻影。
無數血魂開始朝幻境中生人發起攻擊,四周遠近發出不同的呼喊哀叫聲,而陣眼附近的秋翊致和溫未嵐更是首當其衝,數十道血魂自四面八方同時朝他們攻擊而來!
兩人迴避反擊著血魂攻擊,可這幻城中不知究竟凝聚多少人的怨念亡魂,打退了一波立刻又有下一波湧上來。兩人疲於應對,心知這樣打下去不是個事兒,秋翊致喚道:「小師弟,我有個法子想試試!」
聞言,溫未嵐俐落地揮扇展開扇屏,抵擋去漫天血雨和血魂,堅定的朝秋翊致點了點頭。秋翊致隨即召喚出闢寒琴,於幻陣中,琴音也有了形貌,於空中流淌轉彎,切入陣眼當中。原本清泠的琴音變得急促轟烈,形貌也幻化成利刃寒芒,切割著陣眼的結構。秋翊致的手指於琴弦上不停快速彈奏著,其中一隻手突然轉慢,錚錚琴聲中突現一股和緩音調,如陽光細雨般注入吸魂石,吸魂石如同被灌溉鼓勵一般,效率突然大增,只見空中血色迅速被吸收而去,血雨的方向也齊往吸魂石而去。
「還差一點……」秋翊致仍不停彈奏著,身後的溫未嵐仍與血魂奮鬥著,還要分神保護彈奏中的他,兩人都感覺就快要到達極限,在這一刻,一道白如山巔雪的寒光忽然照進眼眸,由陣眼處切進幻城,巨大而刺眼的寒芒遮蔽了他們眼前的一切,將周遭景物一分為二。
頓時,貫腦的悲鳴和漫天的血魂都寂靜下來,周遭景物和血魂被拉扯得模糊一片,形狀顏色雜亂,宛若屏障,什麼都看不見。秋翊致和溫未嵐趕緊拉住了對方的手,被強烈的光芒照得閉上了雙眼,不曾見到那幻境景物和無數血魂被瞬間吸入那小小吸魂石中的景況。直到他們重新睜開眼睛時,陣眼已被破壞殆盡,由陣眼始的地面被劃開一道長而大的口子,一路延伸至天空,回想那道如雪一般的光芒,便知是他們的師尊再次及時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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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來了呢?」
幻城外,裴長清和魏虞皆渾身是血,其中有他人的,有亡魂的,也有他們自己的血。
「你應該待在凌霄派的啊……」魏虞面露可惜,卻話鋒一轉,「不過沒有關係,你很快就會回去的。」
裴長清原先不解,聞得此言目光一凜,舉起手中絕霜劍,劃出一道寒芒,身影朝魏虞襲去。
魏虞看穿了裴長清打算聲東擊西的動作,站在原地接下了這一招,回頭看去,絕霜劍雖然被他接下,其寒芒卻貫穿他的身體,直穿陣眼。怎知魏虞卻無半分意外之色,反而露出一個美艷的冷笑,就似計畫得逞了一般。
裴長清因魏虞的反應而一驚,眼看幻城即將崩塌,趁場面最為混亂之時,魏虞集齊渾身力量,舉起手作勢全力攻擊。裴長清舉起絕霜劍畫形欲擋下這一招,下一瞬卻見眼前景物突然爆炸,彩色光芒與建築碎石朝他噴濺而來,他只能連忙朝後退去。自幻境而出的秋翊致只捕捉到魏虞如金蟬脫殼般瞬間離去的身影,下一刻便消失,任雙眼加上靈識去尋,仍了無蹤跡。
「翊致、未嵐!」裴長清眼疾手快的扶住兩人,朝他們確認:「裡頭陣眼如何?」
秋翊致回頭看去,才發現現實中的城池四處屋瓦崩塌,滿是殘垣斷壁,路樹倒臥,處處血色,一片狼藉,竟與幻境中相差不遠。他如實彙報道:「徒兒用吸魂石將其中血魂吸取……想來那內陣眼已經失去力量,才會在師尊毀掉外陣眼時一同崩塌。」
「陣毀便好,只是為師不慎讓那魔修逃了。」裴長清道。
秋翊致點頭,道:「師尊,我想放歸吸魂石中的冤魂,他們都是被幻陣迷惑,不應該被困於其中。」
裴長清聞言頷首,得裴長清幫助,秋翊致與溫未嵐重新啟動了吸魂石,被困其中的魂魄迫不及待地往外飛去,空氣中沉重的怨念之感也逐漸消散。秋翊致看著空中四散的魂魄,想到這些人在入血陣幻城前都還好好的,如今卻都成了死魂,且不知多少已被血陣所煉化,不禁嘆了一口氣。
這時,裴長清卻突然說話,神色不妙,「不好,方才他說我很快就會回去凌霄,莫不是他們打算趁我離派之時襲擊凌霄?!」
秋翊致和溫未嵐聞言皆瞪大了雙眼。這兩件事在書上是一前一後分開進行的,中間隔了數年有餘,按理來說是不會這麼早發生的——可是世間的事情哪有件件都按常理發生的?既然裴長清如此說道,凌霄派說不定正處於危險之中!
「先回凌霄派!」裴長清當機立斷,御上飛劍,往凌霄派方向直直飛去。
秋翊致亦踏上飛劍,卻驟然停頓,一時駐立在原地,似乎有所猶豫。
眼前凌霄派被攻打自然是頭等要事,要是一切按照預示錄所示,凌霄派被攻破後,更會間接引起修真界的正魔大戰,使得天下大亂,而對他而言卻還有更迫切的一件事情——在預示錄中,凌霄一戰正正是他秋翊致的死期!
溫未嵐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憂心忡忡的看著秋翊致。
四目相接,秋翊致不得不下定決心,一字一句認真地道:「小師弟,若接下來我有什麼不測,你一定要先保全自己,不要被波及。」
聞言,溫未嵐急了起來,雙手抓住秋翊致,「大師兄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棄你於不顧?大師兄昔日將我從死劫中救出,如今大師兄有難,我也必然要救你的。」
秋翊致卻搖頭,「可是,你本就曾遇死劫,我害怕再來一次,會連累你丟了性命……」
「大師兄,」溫未嵐打斷了他的話,「我都不害怕了,你怕什麼呢?再說,若依預示錄而言,我才是那個本該已死之人,若不為大師兄拚搏一把,我還應該做什麼?」
「不,小師弟,師兄不允許你那麼做。」秋翊致也嚴肅起來,「我好不容易確保你渡過死劫,怎可讓你再度涉險?這凌霄一戰本就凶險,若是你避開的死劫後報在這裡可怎麼辦?」
「那便是我的命數了吧。」溫未嵐雖是苦笑,目光卻十分堅定。「大師兄不必再說了,不論如何,我都會極力營救師兄的。」
秋翊致還想再勸,話語卻被止在溫未嵐的一吻當中。危難當頭,心中自有一股恐慌悲慟傾瀉而流,秋翊致強行忍住了呼之欲出的淚水,緊緊擁著溫未嵐,在心中暗暗發誓,即使拚上自己性命,也絕對要護得小師弟周全。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n9TCmJ2p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