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室之中,壁上刻痕斑駁,歲月風蝕留下的痕跡依稀可見,空氣中瀰漫著濃厚的靈力與隱晦的殺機,彷彿無數雙眼睛在暗處窺伺。
蕭縱野不避不躲,重煙刀所過之處火花四濺,禁制如紙張破碎。鋼索飛彈、暗箭機括、咒術傀儡……皆被他以蠻力一一斬斷,毫無章法卻出奇有效。
秋翊致跟在其後,只覺這古室如同獸腹,蜿蜒錯雜,氣息詭異,下意識將手按在闢寒琴上,準備應對突發變化。偶有幾處陷阱未能及時破除,也都被他奏音法擋了下來。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PCTWppv5E
蕭縱野在前殺開一條路,一路順風,讓回想起過往在試煉之地諸多凶險的秋翊致不得不感慨其運氣實在過人。幾人越過重重機關,穿過迷宮般的通道,終於抵達古室最深處。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幽水環繞的石台,石台上光影閃爍,一株靈植破石而出,葉如瑩羽,枝節透明,散發著幽綠的微光。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oCK6uGcNJ
「師兄,你快看看,是不是此物?」蕭縱野語氣帶著期待,問道。
「便是此物……真元草!」一切順風順水得讓秋翊致驚呼。他心跳加快,正想開口提醒,卻見蕭縱野已躍身而上,毫不遲疑地徒手摘下了那一株真元草,看得秋翊致嚇了一跳,不過卻並未引來那真元草的任何反噬。
「師兄,給你,快煉吧。」蕭縱野遞來真元草,迫不及待。
小心翼翼接過真元草,秋翊致立刻召喚出爐具煉丹。看著熟悉的爐具紋路,秋翊致不禁回想起溫未嵐贈送此爐給他時的場景,和無數次有溫未嵐陪伴的煉丹時刻,如今只得按下心中悲傷,認真煉丹。
將情緒收回,他閉目運氣,丹火凝聚,草葉絲絲剝開,草汁化作靈液滴入爐中,藥香漸濃。
不久,丹成。秋翊致打開爐蓋,一縷清光沖霄而起,一顆泛著幽芒的返元丹懸在爐中。他長出一口氣,將丹藥收起,此刻一旁陣法也已經畫好,那善陣魔修唯唯諾諾退下了,遠遠候在一旁,不敢多言。秋翊致走向裴長清所在之處,回眸一眼,心中默默多了份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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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用過返元丹以後,裴長清與蕭縱野步入法陣之中,盤膝就位開始靈力傳輸。提純過後的靈氣自蕭縱野掌心流轉而出,靈光如波脈湧動,一絲不差地渡入裴長清氣海,緩緩溫養那原本殘破如碎絮的元神。
秋翊致則守在一旁,指尖搭在闢寒琴弦之上,目光銳利地巡視四周。他心知大事在即,不敢有絲毫鬆懈。忽地,空氣中出現異樣流動,他驟然警覺,視線掃過一周,果然見數縷紫霧自古室四角彌漫而出,轉瞬間如蛇信般蜿蜒開來。
「是毒氣……」秋翊致瞪大雙眼,趕緊屏住呼吸,彈音施陣,將幾人籠罩在防禦法陣之中。知道蕭縱野和裴長清傳輸靈力不能分心,秋翊致加強了防禦音法,卻不想那毒氣一陣一陣更加濃重,且感覺到一股隱約的境界壓制,他便知曉,此毒氣並非古室機關,而是出自他人之手,是有人蓄意為之!而境界在他之上、此刻可能出現在這裡、會想阻止師尊修復元神的人還能有誰?惟魏虞一人!
秋翊致臉色大變,不停快速撥彈著琴弦,層層加固防禦音法,卻不知魏虞伺機在何處,何時可能突然跳出來。就在他如此想的下一瞬,那道身影果然自幽水中躍出,招式狠辣,不由分說直朝裴長清襲去!
秋翊致正欲出手,那一擊卻被蕭縱野率先擋下,他上一刻剛成功度完靈氣,下一瞬便躍起拔刀擋住了這攻勢,手中重煙刀橫斬,雷光激盪而出,與這一擊正面對撞,激得氣浪炸開。回頭一看秋翊致佈下的防禦音法和蔓延的毒氣,便立即明白現在情況危急。
「師兄你護住師尊,我來會一會他!」蕭縱野說著飛身擋在秋、裴面前。「魏虞,竟然是你,你為何要阻我為師尊修復元神!」
「答案不是顯而易見嗎?他修復元神,對我冥華教百害而無一利!你一向我行我素,行事從不為他人思考,我只能親自來阻止你!」
裴長清一旦修復元神,縱使不可能立即回到渡劫期,可假以時日,也保不定能恢復到什麼程度,知道裴長清就是個滿腹仁心道義的正道人士,對掌握冥華不希望出一絲紕漏的魏虞而言,終究是埋下心腹大患,他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蕭縱野胡作非為。
「冥華教?那對我來說有何重要。」蕭縱野道。
魏虞差點被氣笑了,「沒有我,沒有冥華教,何來今日的你!我素日待你不薄,你卻為了這一個人,背棄整個冥華!要不是你這般胡鬧,還不必我親自來走這一遭!」
蕭縱野不屑,冷聲道:「從頭到尾,我沒有任何一刻是為了冥華教,這點你應該很清楚。難道你以為我會把這些東西看得比師尊還重嗎?」
「哼,虧我還以為你得了想要的人,就會安安分分在冥華當鎮派長老……不想你不安分的心思卻這麼多!早知如此,當初我就該早早斬斷你那點不乾不淨的牽掛。」
「你不敢!」蕭縱野語帶怒氣,「一旦你敢動師尊師兄,我會把整個冥華教一把火燒了!」
「可是你別忘了是誰把你養成魔界第一人,讓所有人都懼你怕你!只要你還在我手心、受我掌控,我便天下無懼。」魏虞眼神陰鷙,直直盯著蕭縱野。
「錯了,魏虞。」蕭縱野握住手上重煙刀,目光如冰霜般寒冷,「我早就不是你能掌控的『東西』了。」
「哦?是嗎?那這個你也不怕了?」魏虞說著拿出一個小瓶子,裡面躺著一隻肥美的蠱蟲,正是雙生蠱的母蟲。
蕭縱野眼神一凜,提刀欲發出攻擊,卻被魏虞搖了搖瓶子,瞬間蠱毒發作,猛然身軀一震,痛楚炸開四肢百骸,膝下幾乎跪地,倚著重煙咬牙死撐,額上冷汗直流。
身後的秋翊致不禁蹙眉,倍感擔憂。若是蕭縱野敗下陣來,他一界需要護著虛弱師尊的大乘期,絕對不可能單槍匹馬打贏渡劫期的魏虞……
秋翊致彈起琴弦,琴音流轉而至,試圖治療蕭縱野的痛楚。此刻蕭縱野只覺體內有兩道力量在抗衡,雖痛楚那一方更加勢強,但治癒的那一方亦支撐著他咬牙直起身子。
「別做徒勞無功的掙扎了,只要我動動手指,你就會痛苦難耐,根本無需我真正出手。」魏虞語氣輕鬆,露出一個美艷的笑容。
「你以為這點程度的痛苦就能壓倒我嗎?!」蕭縱野以重煙刀支撐起身體,叫喝道。
魏虞不屑一笑,「不必壓倒你,我只需讓你無法出手即可。」
話音剛落,魏虞已再次出手,雙袖一展,大片毒霧夾雜血光法刃飛射而出。蕭縱野翻身躍起,刀光如雷,揮斬數記將飛刃格擋下,但仍有一縷毒氣擊中他肩口,瞬間皮膚潰爛。他面色鐵青,卻連吭也不吭一聲。
「你還真是能忍。」魏虞眯起眼,神情陰狠。
「為了師尊,我什麼都忍得下!」蕭縱野強忍疼痛,舉刀攻去。秋翊致急忙撥弦,琴音緊隨其後,迅速流淌,於古室蕩漾著回音。
誰都沒有想過,經歷過這麼多以後,兩人第一次真正並肩作戰,竟是在此情此景。雷光與土息分明格格不入,卻又似天地相合,直往魏虞方向而去。
不料魏虞閃身一躲、抬手一揮,竟是一波冥華教眾自古室牆後而出,一擁而上,針對裴長清而來。秋翊致見狀不得不把攻擊轉向,琴音法陣將自己與裴長清護在其中,卻是無暇顧及遠處的蕭縱野,各自孤軍奮戰了。
與蕭縱野單獨對戰,魏虞接下幾招,拿著瓶子又搖晃幾下,劇痛使蕭縱野的身形驟停,下刻他卻咬著牙,不管冷汗直流,蓄力向魏虞劈出一記記攻擊,竟似不被痛楚所影響般猛烈。魏虞被其定力所壓,不得不亦認真應戰,時不時操控母蟲,毒霧猶如水一般不停朝蕭縱野迎面襲去。
「吃我這招!」蕭縱野掌心引雷,沿重煙刀鋒劈砍而落,其攻勢兇猛剛烈,竟是將毒霧給硬生生打了回去。魏虞瞳孔驟縮,眼見無處可退,下刻竟是拉過那蜷在角落的善陣魔修抵擋在身前,落刀不及收回,便劈在了魔修身上,加之反撲的毒氣,那名魔修慘叫著死去。
「哼,你還真是不擇手段!」蕭縱野瞥了屍體一眼,不屑地道。
魏虞冷笑道:「你有資格這麼說我嗎,蕭縱野?」
魏虞心知硬碰硬自己是打不過蕭縱野的,便加強了對蠱蟲的控制,不停在攻擊的間隙對母蟲施法,蕭縱野感受到一陣又一陣裂骨剜心般的極端痛楚,怒吼:「你除了這種奸詐小技以外也沒別的了!當初威逼我入魔便是如此!」
「只要有用,何須計較?兵不厭詐。」魏虞高高在上地道。語畢,隨即朝痛苦中的蕭縱野使去強烈一擊,直取命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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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卻見一縷微弱寒光凜凜閃過,在空氣中凝結成冰霜,觸碰到毒霧後即刻消融破碎,擋下了這一擊。放眼望去,竟是剛修復元神的裴長清手拈一縷微弱靈力,下意識庇護了蕭縱野。
「師尊!」蕭縱野與秋翊致齊聲呼喚,剛擊退冥華教眾的秋翊致趕緊扶住裴長清搖晃的身影。裴長清眉心緊蹙,面色蒼白如紙,手中靈力殘痕猶在。他剛修復元神不久,靈脈尚未暢通,如今強行調動,使他經脈五臟紊亂,氣息頃刻微弱下去。秋翊致甚至能到感覺裴長清的氣息幾乎要被那絲強行調動的靈力撕裂,手中原本溫熱的脈搏,竟一寸一寸地開始變涼。
「我為何……為何還下意識替他擋住這招……咳!」
這一幕讓蕭縱野瞳孔驟縮,心神劇震。他怔怔望著裴長清那近乎本能的護衛動作,彷彿整個人都被鎖在原地,只餘心臟在跳動。
他曾對師尊施以傷害,做了那般多強迫凌辱之事,可如今……師尊已然虛弱至此,卻在元神方甫修復、氣息尚未穩定之際,沒有一絲猶豫,幾乎是下意識地出手為他擋下了這一擊。
為什麼?為什麼還要救他?
一時之間,竟有驚惶、懊悔與羞愧在他心口炸開,回想起這段時日師尊的冷淡疏遠、戰場前陣上師尊對師兄下意識的閃躲,他其實並非毫無察覺,只是一直還不願意去相信。可是此刻,他還能再自欺欺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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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邊廂,魏虞見此一幕也微怔一瞬,隨即冷哼出聲:「哼,心軟之人果然無用。虛弱成這樣也還想逞強?一個殘破的師尊,一個為情所困的蠢材……要不是天命眷顧你們修練之途,根本不值一提。」
秋翊致趕緊渡了一部分靈氣給裴長清,拭去裴長清嘴角殘餘的血絲後,怒而看向魏虞,挺身護住裴長清。此刻魏虞又試圖轉移目標直取裴長清,秋翊致急奏防護音法,卻不敵渡劫期的魏虞全力一擊,毒霧穿透音法直朝裴長清而去!
電光石火間,蕭縱野直奔而來,擋在兩人身前,硬生生吃下了這一招,身型一晃,被毒霧侵蝕的外衣溶解,露出內裡潰爛的皮膚。他同樣怒視魏虞,眼神卻更加瘋狂,怒吼道:「魏虞,我一定要殺了你!」
「是嗎?」魏虞戲謔挑眉,神色如毒蛇吐信,「那麼就看看是我先讓你跪,還是你先讓我死。」
眼見魏虞又對母蟲施法,在蠱蟲控制下,蕭縱野的手開始痙攣,雙腿再次顫抖乏力,任他咬牙卻怎麼也站不直身體,顫若風中破敗的落葉。
他知道,這場痛苦不會停,可這場戰鬥卻是絕不能退。他看向那一襲白衣染血、蹙眉佝僂著努力調息的裴長清,還有正為他護法的秋翊致,咬牙閉上了雙眼。
面對魏虞步步緊逼,既然已經沒有其他選擇……痛苦中,蕭縱野似乎做出了決定。
「師兄,絕對護好師尊!」丟下這句話,蕭縱野轉向高高在上的魏虞,眼中閃過狠戾,「你以為你掌控了我……但你錯了!」
說罷,他反運靈力,一掌朝自己丹田轟去,「你忘了,我和你做過最多的事情,就是把一個人從高高在上的位置拉下來!」
本想壞事便撤退的魏虞瞪大雙眼,驚呼:「你瘋了?!你想自爆丹田,毀了雙生蠱?!」
鮮血自蕭縱野口中噴濺而出,他扯出一個歪斜的笑,「沒錯,雙生雙生……你似乎忘記了,除了你綑綁著我,我也綑綁著你!」
蕭縱野手破身軀,直將蠱蟲從自身中拔出,喝道:「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傷及師尊師兄!既然別無它法,那就一起死吧!」
魏虞顫抖著緊握手中的瓶子,指節泛白,額上冷汗直冒。他一邊急促結印,一邊低聲咒念,卻眼見對蕭縱野失去控制,聲音越來越顫抖,「不、不可能……不可能!」
瓶身不受控制地震動,蠱蟲嘶鳴起來,滲出一陣陣黑霧。魏虞只覺腦中轟然作響,站不穩身子,狼狽地連連後退。他的眼神變得驚懼,想要重新掌控雙生蠱,卻發現自己的靈識竟也被牽制住。蕭縱野瘋魔般仰天大笑了起來,雙生蠱蟲在他掌中掙扎哀鳴,下一刻,他猛地合掌一掐,「咔嚓」一聲脆響,蠱蟲被他硬生生掐斷!
「不——!」魏虞怒吼尖叫,一瞬體內氣脈炸開,猶如千針亂竄,自內而外劇烈反噬。黑血從七竅噴出,護身法陣驟然消散,身形頓時無力後倒。
「是我算計太過,唯獨漏算了……人心……」魏虞表情痛苦而扭曲,「我親手養出來的……災星……」他滿眼怨毒與不甘,話音未盡,已然氣絕身亡。
本就跪倒在地的蕭縱野在自爆丹田以後,更是支撐不住身子,鮮血不斷自他胸腹間流下,他回頭望了裴長清和秋翊致所在一眼,有氣無力地吐出一句話,終於如同斷線風箏般整個人倒了下去。
「師兄……保護好……師尊……」
「蕭縱野!」一切發生得突然,見此一幕,秋翊致驚叫出聲,裴長清也瞪大雙眼,身形微顫,卻沒能阻止一切。
這一戰結束了,誰也沒料得,竟是落得玉石俱焚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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