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飛的魔女 - 02 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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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不把私人感情帶入工作，結果還是搞砸了啊。米拉不禁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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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她從沒想過自己會不小心搞錯調合的比例、亦或是攪拌的次數。這點就連熟悉米拉以往作風的同僚們，應該也抱持著同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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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他們察覺巨響的源頭來自於米拉的煉金釜時，難免都驚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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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在調合失敗的情況下，煉金釜才會傳出爆炸似的刺耳聲響，噴發嗆鼻的濃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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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米拉眼前的煉金釜正屬於這個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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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釜裡帶有漂亮色澤的藥劑，此時早已變得烏黑渾濁。隨巨響一同升騰的濃煙也默默沾染了它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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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拉，妳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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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包含客人在內的人群逐漸圍繞在米拉周圍，一名女性率先擠開其他湊熱鬧的同僚，邊說邊朝米拉的位置靠去。那是平日跟米拉關係很好的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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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米拉多說什麼，注意到她身上並無外傷後，女性便從她手中拿過配方。確認完成分的當下，她馬上就往釜裡倒入幾瓶中和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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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藥劑慢慢褪回原來的色彩，她才著手準備下一個步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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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她動作嫻熟地替自己善後，米拉尷尬地垂下目光，也像在逃避她帶點質疑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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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啊，還讓妳幫我收拾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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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啥話呀，我們剛開始的時候不都這樣走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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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的是兩人剛任職這間工坊時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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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當時兩人還沒成熟到可以擔當「獨自調合藥劑」的重任，因此她們經常一起看管同個煉金釜。只要其中一方不小心犯下失誤，另一方就會及時補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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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放到需要考取相關資格的現在，估計是難以想象的事。尤其對象是早已「獨當一面」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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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走來』……呢。」米拉仔細咀嚼這句話的含義，直到那段回憶漸漸浮上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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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真的如她所言，那段時光陪了自己快二十年的路程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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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每天看著一樣的東西，重複同樣的過程，那也不代表說妳永遠不會出錯……又不是只會照既定設置行動的魔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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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米拉頓時苦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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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也是呢……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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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那人是怕自己會沮喪，特意多提了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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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就好。下一個要弄什麼？我來幫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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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啦，我不會再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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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擔心你會不會搞砸。我只是單純想幫妳，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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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像這樣強硬的態度，此刻看在米拉眼裡也只是她關心好友的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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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這人從以前開始就不怎麼坦率了。米拉甚至沒去揭穿她「那為啥妳第一時間衝上來」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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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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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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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妳識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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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跟她一起回到從前，也不是什麼壞事吧。米拉不禁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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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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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一段時間裡，煉金釜在經由米拉與其友人之手變化了許多色彩，卻也沒再讓它染上烏黑渾濁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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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隨著天窗照射進來的光線慢慢從釜的一角偏移，被她們裝滿流體的瓶子變得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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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光線默默溜進角落邊緣，她們的工作才正式宣告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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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只要等待工會派遣的運送員前來取貨，煉金工坊（早班）的委託就能暫時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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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裝有藥瓶的竹籃擺到工坊唯一的大圓桌後，每個人嘴邊立即掛上「辛苦了」的話語，不約而同地把名牌放回佈告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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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有的在這之後做了幾下伸展運動、有的則是拿起書櫃裡的委任清單，反復檢查是否還遺留什麼未完成的委託、有的則是直接站在前方，發呆似的等待運送員或是午班的交接人其中一方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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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只有這短暫的期間，他們的慾望才會赤裸裸地暴露出來那般，每個人身邊都有著大小不一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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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言之，他們早早就收拾好了自己的隨身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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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這些遵循著自身欲念的人群當中，唯獨米拉還在自己座位擺弄著瓶子。她甚至沒把胸口前的名牌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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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拉，妳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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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早早收拾好隨身物的友人倏地出現在她身旁，一臉疑惑地看著她確認手中瓶子的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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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拉的行為本身倒沒讓她起疑。畢竟她們就是需要確保每個瓶子都寫有委任者的姓名和住址，才能交由運送員將物品送到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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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些作業，她與米拉早在第一時間就完成了。甚至還神經質地進行了二次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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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整理東區的藥物。」說罷，米拉拿出另外準備的竹籃，把那些貼滿東區住址標籤的藥瓶放了進去，「想說能順路拿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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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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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人思索了一下，視線於她和藥瓶間交互來回，最後則定格在了另一個沒怎麼被碰過的竹籃上，「也用不著這麼麻煩吧？等會兒運送員不就來了？就算再怎麼遲，他們傍晚前就能送到那裡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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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這樣說啦……可不是有個爺爺說他的老伴腰痛到沒法下床。我覺得早點拿給他們也沒什麼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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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人記得她以前也曾這麼講過。只不過對象從爺爺變成了媽媽，理由從老伴腰痛變成了兒子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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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她今早對待那個輕浮男的態度，再回想她那難得的失誤後……不知為何，本該是不需要操心的事，友人卻莫名湧起不好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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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毫無根據，甚至無法具體想像出來，但她卻有股米拉還會繼續「糊塗」下去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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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算了吧？我看運送員都快到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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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沒事，運送員那裡我會跟他們講一聲的，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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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擔心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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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到一半，友人倏地用雙手護住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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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不出口，面對米拉，她實在是拿不出這樣害臊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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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她歪著頭望向自己，忽然停頓的友人輕咳一聲掩飾了過去，「真是拿妳沒辦法啊，我替妳送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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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感到困惑的同時，米拉下意識躲過友人伸過來的手，「不用啦，只是小事罷了，怎麼好意思麻煩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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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見外呢。對同樣住在東區的人來說哪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而且妳明知那裡根本就不順路，是有多想糊弄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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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人沒理由不知道米拉的住處。她甚至清楚米拉這麼做之後，還需要多繞幾條路才能走出來，壓根就沒她口中提到的「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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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她當面就戳穿那虛偽到不行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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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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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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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米拉一晃神，友人順勢奪過她剛剛整理好的竹籃。由於動作嫻熟的關係，藥瓶只在裡面「嘎噹」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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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米拉此時卻沒進一步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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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早已習慣友人的臨時起意似的，雙手處在半空的她只是略顯無奈地嘆了口氣。友人則是把這個舉動當作默認的意思，邊笑邊說了聲「辛苦了」，然後提著竹籃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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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進入她的節奏，不管再怎麼爭論下去，最後也只會陷入兩敗俱傷的局面罷了。這是米拉吸取某一次的教訓後得出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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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只要隱約感覺到那個氛圍的到來，她往往就會選擇主動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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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去特別意識，但是對於她倆來說，這樣的對白指不定早在其他地方進行了無數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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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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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友人那搖曳的紅色馬尾默默消失在前門轉角，米拉輕笑著把剩餘的藥瓶放入竹籃，將胸前的名牌掛到佈告欄上，並對前來交接的同僚說了聲「接下來拜託了」，然後邁出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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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與友人不同的是，她選擇了相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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