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串連
噩夢中不斷掙扎尋求解脫，一陣劇烈痙攣的疼痛，綿羊1號在睡夢中痛醒，想坐起身來拉住抽筋的腳，卻被渾圓飽滿的肚皮給阻隔，「噗」一聲又躺回床上去，她咬緊牙根，硬撐把溢出口的呻吟聲給吞了回去。
此時身旁的人伸出雙手，握住她的腳部按壓。
「啊——」腳上抽筋再次疼痛加劇，令綿羊1號再也忍不住慘叫出聲。
咬牙切齒叫著：「方向錯了，往上掰，啊——」要不是實在痛到不行，綿羊1號真想直接用腳，把身旁的人給踹開。
綿羊1號深呼吸，調整氣息之後再開口說：「扶我起來……」
終於對方唯一做好的一件事，就是靠過來，將她圓滾滾笨重身軀扶正端坐在床上。
綿羊1號想屈膝握住足弓腳底，行動像樹獺般，慢吞吞地緩緩行動著。
對方實在看不下去，才又開口說：「我來幫妳……」
綿羊1號推拒他伸出來的手說：「不勞煩您尊貴的雙手——」
就在說話當口中，她終於以指尖碰觸到後腳跟了，對方也不在意綿羊1號嘲諷的口吻，不顧她的反對，仍執意幫忙到底，搓揉按摩起她的腳。
「別碰我！你只會越幫越痛——」綿羊1號想掙脫，但身體實在不聽使喚，束手無策之下，只能任由對方任意為之。
「我會用小點力……」
「算我求你，坐在旁邊就行，別再按下去了——」綿羊1號側身終於與足弓相遇，輕扳腳掌有一下沒一下地揉壓掐捏著。
「甜甜——」對方親密叫起她的暱稱。
「請叫我綿羊1號！對於我們被囚禁的女人，你們不是都如此編列成冊記錄著，我們只配有編號，不配有名字。」綿羊1號頭也沒抬，冷漠地說著。
「這是逼不得已才會這樣做，等妳在清水島把我們孩子生下後，我就帶妳回去我們的家——」
「拜託——你別再說這些令人作嘔的話，我已經不是當初的我，你隨口幾句話，就當成聖旨供奉著，我早已經是個沒有家的人……」綿羊1號眼眶泛紅，低垂著頭，雙手緊握撐在床沿邊。
「現在的妳，情緒不要太激動……」
綿羊1號揮手撥開對方安撫的手說：「你在意的不過是我腹中的孩子罷了，何必惺惺作態，是不是在人前道貌岸然慣了，一時半刻改不過來，你就省點力氣，別繼續在我面前裝腔作勢扮好人了——」
「我體諒妳懷孕期間，情緒波動的關係，比較容易煩躁、易怒不跟妳計較太多，我先讓人送妳回去，過幾天再來看妳。」
賴天享逐漸對綿羊1號的情緒化，感到煩躁失去興致，從她身上得不到溫言軟語，如今的他何嘗需要接受此窩囊氣，氣氛頓時僵化下來。
綿羊1號一聽賴天享即將離去，想起近日實驗室實驗頻頻，以前只有小兔組間歇性實驗著，如今但凡是女的，不分組別，悉數被帶走，連墨醫師的助手也消失不見，為此墨醫師不得不也加入研究，來減輕姐妹們必須接受的痛苦，於是語調大反轉，幾近哀求拉著對方手不放說著：「等一下——你把其他的人都放了好嗎？我乖乖聽話，不吵不鬧把孩子生下來，就算為你將來的孩子積點陰德……」
「妳怎麼有這種想法，要不是有她們，我們才能機會擁有自己的孩子好嗎？這是人類最偉大的發現——」
「你就不怕蔡美謠發現後，把實驗室給毁了——」
「妳想太多了，實驗室可是她花心血創建的，如今的她正享受研究成果，仰賴研究提煉出來的萃取液，維持她的青春，豈會輕易收手，而斷送容顏生機，這次要不是因為之前萃取液功效顯著，讓蔡氏家族背後的女人趨之若鶩，才能如此輕而易舉取得財務掌控權——」
「她不再為賴虜戈生存操心了嗎？畢竟我腹中孩子是跟她兒子搶資源的——」
「所以，現階段先別被她知道太多，這也是為了妳的安全設想，因此，才把妳留在實驗室掩人耳目，免得橫生枝節；妳也知道，我一向不會把所有的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的人，這麼多年投下的財力、人力實驗研究，也只不過換回虜戈繼續呼吸的希望，這絕不是最理想的狀態，我需要有一個相同血緣的人，來繼承我的宏圖霸業，老是把希望投注在飄渺虛無的目標上，還不如實際一點另闢蹊徑，萬一那天一腳踩空，墜入無底深淵，那就萬劫不復，永無翻身之日。」
「你就不怕那天賴虜戈，真的實驗成功清醒了，而你這個孩子還在襁褓之中，到時候你要選擇誰當你的繼承者？賴虜戈可是蔡氏家族族長之女——蔡美謠的親生兒子，怎麼看都是他占優勢，這個無名無分的私生子，你拿什麼來替他撐腰，你鬥得過蔡……」
不等綿羊1號把話給說到底，賴天享已經知道她想說些什麼，咬牙切齒低聲吼著：「住口！別以為妳懷著我的孩子，我就不敢對妳怎樣——」
「你連朱玄武都敢想盡辦法弄死他，我想不出還有什麼事，是你不敢做的？」綿羊1號以倔強不馴的眼神瞪視著賴天享。
反觀賴天享也以陰惻惻眼神回應著她說：「難不成妳就沒有從旁幫我推一把嗎？蘇暢甜——」
「就因為這樣，我才說自己是個沒有家的人，而你和你的兒子，秉持一脈相傳的基因，當年賴虜戈為何會帶著墨南，一同落入北州軍陷阱當中，結果害人不成反自害，我嚴重懷疑是同他老子一樣，心存設計陷害朋友的濃厚血統因素——但是你不要忘記，你們父子兩人，恰恰都遇到許邊境這號尅星，他頭一次從兵荒馬亂中，救回墨南和賴虜戈，後來耆老的女兒和女婿遇害時，也是他拼了命，硬是在火海當中，把兩人從鬼門關裡搶救出來，雖然自己無法全身而退，落下殘疾，但此等身手和膽氣無人能敵，我反而覺得，其實他才是耆老手裡真正的秘密武器，而號稱耆老得力門生四君子的你們，無論是在危急時，看不到有多大作用，甚至在忠誠度可靠性上，遠遠無法超越許邊境與他匹敵。」
這次賴天享很有耐心把話聽完，主要是想有效反駁她的論點，「別拿那個莽夫跟我們比，妳們女人家的眼光未免太過於短淺，真正幹大事的人，往往靠得不是武力值高低，而是這裡——」賴天享往自己額頭上點了點，不屑神情溢於言表。
綿羊1號看著他驕傲且目中無人的臉，眼眸漸漸黯淡下來，再也沒有之前眼若寒星般閃爍，只見她深邃的眼底，浮出一層水光，似乎在哀悼些什麼，停頓了半晌才開口說：「——你的背叛基因如此強烈，這個孩子生來，注定是個禍害他人的災星……」
「錯，妳又錯得離譜，那得看孩子是處在那個位置上，成大事者——奸、貪、狠、絕是必備的條件，懂得適時、適地的換位思考而改變，才是居高位者真正成功不可或缺的要素，你我都是不甘於平庸之輩，是最佳理想的基因組合。」
「我寧願當回那平庸之輩，也不願當個牢籠中高貴的金絲雀！」
「只可惜妳沒得選擇，從妳把朱玄武的行蹤透露出來時，就沒有回頭路了，也許把實驗研究再延展到如何穿越時空，當個時空旅人來的實際點，這也許能改變過去，滿足妳的需求，那妳更應該抓住這次機會，好好把孩子生下來，助我征服北州，讓我們的孩子將來統領整個南北州，到時只要掌控權柄，就等於得到整個天下，所有資源也將回歸到我們手裡，到時候還怕有什麼事情，我們不能施展開來做的呢？一切都將信手拈來，毫不費力——」
看著追逐高高在上、無限權力熾熱的目光，偏執、自戀、虛榮，為何當年風華正茂時的賴天享，看起來是如此意氣風發而有種年輕有為的感覺，如今的他，長期致力於勾心鬥角的權力鬥爭之下，變得狂妄自大到令人不自覺反感。
也許當初的綿羊1號，帶著少女情懷總是詩的憧憬和浪漫，被愛情幻夢給蒙蔽了雙眼，才會淪落到今日，幻滅看到落入現實真正的他，那副令人憎厭的一面，綿羊1號不忍卒睹地撇過頭，將鄙夷的目光從賴天享身上移開，來個眼不見為淨，耳不聽為清，心不見不煩，入定吧，她自我催眠著——
看到綿羊1號冷漠側過身避開他，賴天享撇了撇嘴角，按下按鈕把人招來，吩咐下去，把綿羊1號循原路給送回去，然後他也不再與她交談，頭也不回轉身離去。
此時的賴天享，帶著趁興而來，敗興而歸心情離開，原以為是個溫馨美好的相聚，對方定會為他在百忙之中抽空相見而感動，沒想到對方沒有半點欣喜若狂的表現，反而說出句句殺人誅心的話，犀利到一句勝過一句，逼得他再也待不下去，女人真是麻煩難搞的生物，而懷孕後的女人尤其更甚。
想來男人有太多女人也挺麻煩，應付起來左支右絀，總會出現難以馴服的問題產生，該去研究有此經歷的其他人，都是如何安撫解決的，看那些妻妾成群的男人，如何擺平這種複雜的關係。
就在賴天享前腳離開，後腳處理善後的人，緊跟著進入房間，沒想到領頭的人，卻是個大有來頭的重要人士——蔡滿江。
「嫂子——委曲妳再回實驗室待著，過了宴會之後，就能回到妳原本的住處，不過……不知道妳有沒發現，最近實驗室裡少了不人，我聽聞妳還跟最近才進去墨世居的助手，在食堂裡有說有笑一起吃飯，有沒有這回事？」
「的確有這麼一回事，我是因為墨醫師的關係，想問一下有關懷孕上的問題，看到他身旁坐著一名年輕的男助手，三個人同桌吃了頓飯，怎樣……有問題嗎？」
「是女的，妳看走眼了，還是妳故意裝傻……告訴我，這一連串事故，是不是跟墨世居有關？他有沒有插手介入？」
「你怎麼會問我這樣奇怪的問題，你不會不知道，但凡是在被關在裡頭的人，那個不是一有機會就想往外逃出去——」
「清水島是個孤島，以她們的能力，還沒有這麼大本事和膽量去嘗試離開，可是近日接二連三成功地逃到無影無蹤，甚至連去找她們的人，都下落不明，除非內部有熟識的人幫忙，甚至逃出去後，外頭也有人去接應，而有此資格和能耐的只有墨世居了，因為他一入駐實驗室，就發生事故，而他兒子更是賴先生手下的得力助手，以墨南的職務關係，最是知悉整個清水島的防衛線，有他在外頭清理善後，絕對可以把我的人，處理到銷聲匿跡的程度，所有之前想不透的事，只要把墨家父子串連起來，就變得合情合理了——妳說是不是？」
「沒事你跟我說這些幹嘛，你應該去找墨醫師談談才是，甚至還可以嚴刑拷打一番，而我只是在實驗室暫住單獨囚禁的人，拖著笨重的身子，又怎能知道那麼多的事？所以你不妨直接去找墨醫師問一問，不過在找之前，我建議你得先考慮一下，他現在可是賴天享請來當我的主治醫師，還得幫忙你們實驗室把關監控實驗研究成果，不是嗎？現在把人請來，臨到收尾的重要時刻，去懷疑這樣重要的人，想一想值不值得冒這個險……不要因為一時半刻用不上的人，就想將未經證實的罪名推給他，何苦來哉——就為了墨南得罪過你和你兒子嗎？試問誰沒有個三災八難的，為了防患於未然，也為將來多留幾條活路，墨醫師那起死回生的高超技術，也許能幫你們躲過一劫也說不一定——」
綿羊1號雖然被蔡滿江深入且透徹的分析，嚇得心驚肉跳，但仍維持鎮靜的神色，開始長篇大論的勸服行動——起先雖把事情推諉給墨世居，但隨即仍輕飄飄點醒蔡滿江，在事情還沒釐清之前，掂量孰輕孰重，切勿輕舉妄動，以免害人害己，惹下難以收拾的後果，她只想先把蔡滿江穩住，暫時不去動墨世居，等過陣子墨南就會找到這裡，到時就能解除墨世居的危機，希望事情的發展，都能照著期盼的這樣進行。
大家都是明白人，稍加點到為止，彼此就已心知肚明，蔡滿江果然把話給聽了進去，按開隱藏門，看著綿羊1號豐腴圓潤的身子，緩緩走進秘密通道，這才與隨行人員魚貫而行。
密道已有人在裡頭開路帶領，沿路燈火通明，此區名為空中閣樓的密道，在地道牆上皆有針孔攝像畫面呈現屋內景象，除非有重要人物進入時，才會隱蔽鏡頭，離開時，按下鈕即刻恢復監控，此時蔡滿江他們一離開，立即有工作人員進入整頓屋內一切。
原本這是屬於正常的工作流程，沒有什麼值得關注的地方，但蔡滿江卻被畫面那道身著工作制服婀娜多姿的背影和臀形給吸引住，能讓馭女有方的滿爺注意，當真有其特殊的地方，想起實驗室正缺年輕的女人，看著此女這等身姿，應當是正值青春年華的年輕女子，不對的話，也會是個身材姣好的人間尤物，此等好時機豈能輕易放過。
蔡滿江眼底閃動著精光，像是掠食者發現獵物，精準鎖定目標，他停下腳步，讓引領的人先行帶綿羊1號回去，留下兩名隨行人員在旁，緊盯監控等候空中閣樓那名女性工作人員面對鏡頭，好整以暇看清楚對方的容貌，不料對方總是低著頭工作，慢吞吞移動腳步背對著監控，就是沒法看到她的真面目，偶而轉過身卻又被另一名男性工作人員的身影給遮蔽住。
就這樣左等盼，眼看時間不容再作停留，於是滿爺決定寧願錯抓，也不願放走一人，吩咐身旁的隨行人員去處理。
屋內的朱席紅和北州同伴，因窺探察覺到賴天享超乎尋常的行動，暗中盯梢緊隨目標，正準備伺機而動，即被慌忙路過領班人員給逮給正著，反而調派他們過去幫忙，原以為正合他們心意，可以正大光明進入屋內一探究竟，沒想到這一連串突發事故，反而造就朱席紅身陷險境的意外。
同朱席紅一起的北州同伴，才進入屋內幫朱席紅打掩護，遮蔽攝像頭的監控，好讓朱席紅安放微型密錄器，兩人磨磨蹭蹭工作大半日，終於領班門口叫人，北州同伴只得去應付，獨留朱席紅收拾房間，等他再回屋子裡工作時，竟然看不見朱席紅的人影，緊急中返回頭去問領班人員，對方矢口否認，未曾把人給調走，並且指責北州同伴怠忽職守，進行言詞思想上的教育，噼里啪啦叨唸不斷，只見北州同伴越心急，領班人員罵得越是凶猛。
等到領班放人時，再回頭繼續找人時，早已錯失先機，在領班監視下，既無法分身，又找不到人時，只能尋機上報給張揚，才會引來之後，許邊境與吳痕爭搶救援的行動，這一連串的骨牌效應紛紜雜沓，攪亂原本應有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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