縞瑪瑙之眼 - 正章33 克拉瓦林的委託-1

　　艾維朗特哼了一聲，似乎對馬爾仕登的問句不以為然。

　　他接著看向身旁的雇傭法師，用依然冰冷而傲慢的聲音笑道：「有哪張契約規定你要讓我吐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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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維……」

　　馬爾仕登翻了個白眼，他實在不喜歡這種夾帶疏離感的玩笑，尤其在這麼多年的相處後，艾維朗特也知道彼此之間不必防備或隱瞞——馬爾仕登的口風一向很緊，無論是作為雇傭法師或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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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不管我說不說，你都會跟著，不是嗎？」

　　被埋怨的艾維朗特也只是聳聳肩，不打算做出更多回應。

　　他的步伐也始終堅定的沿著道路，往坎薩拉城的城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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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坎薩拉城作為坐鎮西南方的「鋼鐵堡」，四周皆有磐石與金屬組建的高牆圍繞，而王國軍雖駐紮於坎薩拉，其主要據點卻位於坎薩拉城外，因此將領與士兵必須繞行城牆，再經城門進入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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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步行的過程中，馬爾仕登注意到坎薩拉的城門口也如「鋼鐵堡」這個名字同樣氣派、莊嚴、氣勢逼人，尤其經過守衛與檢查站時，馬爾仕登見到大片光滑的金屬板、嵌入牆面的鋼釘，以及繁複的金屬雕花，相較於凱夫丹隨處可見的木頭與油布裝潢，坎薩拉的金工手藝與鑄鐵技術明顯更上一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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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入城證明呢？」

　　然而，在馬爾仕登欣賞裝飾之時，一聲冰冷的質問突然打斷了他的興致。

　　馬爾仕登回頭，看見一名王國軍打扮的守衛對自己伸出一手，明顯在索要身分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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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來到坎薩拉時，馬爾仕登並不記得入城需要證明和許可，而當他看向一旁的艾維朗特，也只看到對方晃了晃手上的文件，並投來一張饒有興致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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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艾維朗特是刻意不跟自己提到文件的事，並藉機把自己甩掉嗎……

　　馬爾仕登再次感嘆艾維朗特是個苛刻又嚴厲的人，所幸作為雇傭法師，馬爾仕登依然有諸多方法能進入城中，因此他很快對守衛揚起兩隻手，換上一張無辜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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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先生，很不巧，入城證明不在我的手上……」

　　馬爾仕登且說且退，並不想讓守衛產生敵意。

　　馬爾仕登斜眼看到艾維朗特又哼了哼，那倨傲的治癒派法師似乎有點幸災樂禍，並對無法暢行無阻的馬爾仕登感到很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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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在心裡吐槽艾維朗特惡劣的幽默感，但嘴上依然繼續無傷大雅的謊言，並試圖隱入後方的人群：「我想再去和我的同伴確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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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說著又退了一步，這麼一退卻讓他撞上身後的人，並讓他因衝擊力而險些失衡。

　　馬爾仕登抽了一口氣，並感到背部一片難言的鈍痛，彷彿自己撞上的並不是人類，而是一面厚實的石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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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直覺自己被後方的守衛團團包圍，尤其後方那壯得像堵牆的人突然伸出一隻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馬爾仕登正疑惑自己是否犯了某個無赦眚罪，背後的那人卻再次伸出一隻手——並不是要箝制自己，而是將一紙花紋精美的邀請函夾在指間，並遞給面前的守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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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入城證明在這裡，先生。」

　　順著這聲略帶笑意的回答，馬爾仕登的視線落在那張邀請函，並接著看見一隻戴著露指手套的大手，與一條結實流線的手臂。

　　再向上看去，馬爾仕登能更清晰的看見背後那人那身古銅色的肌膚、那對線條分明的顎骨、那頭蓬鬆蜷曲的棕髮、那對琥珀石般的眼眸，還有那張總是笑得豪放不羈的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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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從未想到自己會在此時見到這人，震驚使他下意識回過頭去，在對方的擁抱下勉強轉了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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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培西多爾？！」

　　馬爾仕登喚出身後男人的名字，縞瑪瑙般的眼眸眨了又眨。

　　作為空間派法師，以往的馬爾仕登總是扮演帶來驚喜的角色，如今的他卻掩飾不了面上的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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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不見，小流星，想我了嗎？」

　　名為培西多爾的年輕男人則是刻意摟了摟馬爾仕登，並將邀請函遞到了守衛手上。

　　培西多爾臂膀依然那強壯有力，他的儀態也依然顯得游刃有餘，而在兩人對視時，馬爾仕登也依然能夠看到對方眼中的深情，那濃烈的情感彷彿隨時會張開利齒、編織成網，並將馬爾仕登生吞活剝、拆吃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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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下意識避開對方的雙眸，他的嘴上卻依然掛著禮貌又隨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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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真的是好久不見了……什麼風把你從畢默斯坦吹來坎薩拉了？」

　　培西多爾的臂摟得很緊，但馬爾仕登一個閃身便到了幾步之外。

　　見到那魔力躍動的金光，培西多爾並沒有生氣，只是擺擺手讓後方的僕役跟上，並交由其他人與城門守衛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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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想說是專門來見你的，小流星，但我不能對你說謊，」

　　培西多爾眨了眨那雙琥珀黃的虹膜，示意後方精緻的馬車與為數不少的僕役。

　　他的右手在說話時揚起，暴露出一身做工精細的修身長衣，以及胸口處一枚屬於哈布蘭特家族的綠寶石家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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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培西多爾，居住於「王都」畢默斯坦的貴族，哈布蘭特子爵的么子。

　　家財萬貫的貴公子。

　　遊手好閒的格鬥家。

　　浪漫熱情的風流客。

　　身負的頭銜有三個，私人金庫有三個，妻子也有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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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離開雇傭法師公會時，馬爾仕登曾接到一個來自哈布蘭特家族的運輸任務，並在任務塗中偶遇這位達官顯貴。

　　當時的馬爾仕登並未想過會與培西多爾有所交集，也沒想到培西多爾從外表到性格都像一匹兇猛的惡狼，有著咬住獵物便不放開的血性與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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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來參加今年的鐵公爵競技賽的，」

　　而在馬爾仕登失神於回憶時，培西多爾很快這麼說道。

　　一提到聞名遐邇的「鐵公爵格鬥競技賽」，培西多爾的肌肉便隨激昂的情緒而繃緊，鼓成一道危險而矯健的弧線：「今年來了許多格鬥家，我也沒有理由錯過這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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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的馬爾仕登不免失笑，他並不意外培西多爾依然視格鬥為第一生命，而聽到「鐵公爵競技賽」的名號時，馬爾仕登也理解了守城戒備突然變得森嚴的原因。

　　然而，不等馬爾仕登作出回應，他便看到培西多爾一個箭步上前，又縮短了彼此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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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可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小流星，」

　　培西多爾說得輕盈，笑得親暱。

　　他在說話的同時微微前傾，強壯的身形在馬爾仕登身上投下陰影，彷彿視人際界線於無物。

　　「你是不是終於想通了，決定要放棄那些無用的小法術，在這裡答應我的求婚？這真是我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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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培西多爾主動伸出長指，試圖挽住馬爾仕登的手，正如以往每次見面時。

　　然而，這回的馬爾仕登也依然很快的抽回自己的手，行雲流水，毫無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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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誤會了，大少爺。我是因為委託需要才在這裡，」

　　馬爾仕登說得輕柔，笑得禮貌。

　　他已經跟培西多爾打交道了好幾回，也從未想過成為對方的「第四個真愛」，但在側頭看到守衛手上的邀請函時，馬爾仕登還是誠懇的說了一句：「但還是很謝謝你剛剛幫我解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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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馬爾仕登輕車熟路的避開，培西多爾的表情立刻垮了下來，那隻懸著的手掌在空中握了握，顯得有些可憐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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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你總是這樣拒絕我的愛……」

　　培西多爾低聲的說著，他的嘴角卻很快染上了笑意，彷彿這樣七擒七縱的遊戲才符合他所醉心的馬爾仕登，也符合他心目中的「小流星」。

　　「但沒辦法，只要是你，我就沒有辦法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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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一名僕役捎來身分文件查核完畢的訊息，而馬爾仕登被視為哈布蘭特家族的隨行人員，被允許一同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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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

　　培西多爾對僕役這麼道，這樣的結果也令馬爾仕登備感慶幸。

　　在培西多爾與僕役對話時，馬爾仕登左顧右盼，並不意外四周已經沒了艾維朗特的身影——畢竟艾維朗特一直在藉機甩掉自己，見自己被培西多爾纏上，他肯定會牢牢把握這個空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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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索的同時，馬爾仕登向右跨出一步，輕巧的躲開了培西多爾又要搭過來的手臂。

　　落空的培西多爾「嗤」的一聲笑了出來，接著刻意繞到馬爾仕登面前，一臉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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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小流星，我不是要動手動腳，我只是要告訴你，我得先趕去競技場報到，不能陪你了，」

　　說著，培西多爾從腰後拿出了一只小錢袋，試圖塞到馬爾仕登手裡，但又被對方輕巧的躲開。

　　培西多爾沒有生氣，他知道馬爾仕登並不會平白收下他的禮物，但他總得要表現自己的誠意和深情——他認為自己這是作為「追求者」的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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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之後要來鐵公爵競技場找我，好嗎？」

　　培西多爾留給馬爾仕登一個愉悅的媚眼，接著便坐上身後的馬車，似乎真的在城門花費了太多時間，而不得不快馬加鞭的離開。

　　而直到馬車隱沒在街角，馬爾仕登也依然能看見那對琥珀黃的眼眸穿過人群，盯著自己——專注、認真、執著，並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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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禮貌的向馬車揮手道別，心裡還有一些回憶捲起的漣漪。

　　但他很快想起，在城門口耗費太多時間的並不只有培西多爾，也有被轉移注意力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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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糕糟糕，艾維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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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連忙離開守衛的視線，並踏入熙來攘往的人群。

　　鐵公爵競技賽在即，坎薩拉的人流並不輸王都熙攘的早市，馬爾仕登很快調整了自己的狀態，眼裡的金光流轉，接著閃出人群，竄上了視野開闊的至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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