縞瑪瑙之眼 - 正章41 培西多爾的委託-5

　　艾維朗特沒有爆發，也沒有問出那句「你怎麼知道跟死靈餘黨有關」，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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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的那聲「死靈餘黨」壓得很低，像是點到為止的試探。

　　而艾維朗特也知道，自己根本不需多說什麼，只是從自己的反應和態度，馬爾仕登便能猜出背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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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而後沉默了數分鐘，在此期間，四周的聲響似乎變得極遠極遠。

　　擂台上的人員來來去去，場地被打掃一新，身穿短袍的培西多爾站到了燈光之下，俊臉與身姿沁著熱身後的薄汗，在鼓噪的氣氛中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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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看到培西多爾舉起一顆拳頭，繃緊的手臂肌肉充滿雄性與戰士的張力，那對琥珀色的眼眸卻神乎其技的劃破長空，目向自己所在的位置，上揚的嘴角彷彿在告知「我會為你拿下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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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維朗特此時動了動，似乎也發現了培西多爾眼中的熱切。

　　這樣幾乎能點燃觀眾席的目光讓他不免想起了另一對藍眼睛，還有那些灼傷雙頰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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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沒有說話，只是用餘光瞥向身旁的艾維朗特，目光依然落在擂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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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培西多爾隨手拋下短袍，暴露出肌肉分明的身軀。

　　深色的布帛捲起風壓，激起台下一片尖叫。

　　他的對手在此時登台，雖然不比培西多爾高大結實，但一身緊繃的肌肉多了一分俐落，移動到預備位置的步伐也更加敏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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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不確定對手的名字，手上的紙條也沒有圖像。

　　燈光下的培西多爾也沒有半分輕敵，他的身形微弓、側身而立，鋼柱般有力的左臂舉在面前，像是在防守、右臂也隨時能夠出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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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回合鐘發出「噹」的一聲響鳴，培西多爾踩起碎步，以難以想像的極速向前奔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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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毛之地的格鬥術，」

　　艾維朗特突然評論道，並在馬爾仕登看來時低聲補充：「霍爾的起手式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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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擂台上的培西多爾左拳屹立、右拳如風，閃電般的攻勢配合扭轉的腰力，直擊對手的面門。

　　肩臂肌肉在出拳那刻膨起，力量從軀幹一路傳至拳心，凝聚強大破壞力時甚至捲起風壓，若非對手迅速閃避，這拳的殺傷力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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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手也在閃身後迅速貼近，藉著收拳空檔鑽到培西多爾面前，對著腹部送上一拳。

　　那同樣強而有力的拳頭卻像砸在堅硬的鋼板上，培西多爾的身形甚至沒有半分搖晃，樹幹般粗壯的大腿便向上一撞，又是一記令人唇齒發寒的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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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培西多爾——！！培西多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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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場邊爆出一串如雷的歡呼與尖叫，這記粉碎肋骨的攻擊卻被對手閃身躲過，只擦過的腰側的皮膚，刮去幾滴晶亮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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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手的敏捷度讓馬爾仕登屏息，在如此強悍的反應力之下，任何形式的奇襲都似徒勞無功。

　　相較於專心看賽的馬爾仕登，艾維朗特的思緒卻像是飄到了遠方，想到了某個千鈞一髮的危機，和某條將自己拉離危險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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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膝擊被閃過後，培西多爾迅速的向後退去，似乎也發現了對手的強項與策略。

　　培西多爾的瀏海用綁帶束起，馬爾仕登能夠清楚看見對方額前沁出的一層汗，以及那雙若有所思的琥珀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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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觀眾的尖叫消失前，培西多爾的拳頭再次如猛獸出閘，有力的左拳如攻城槌，目標直指對手軀幹。

　　不出意料的，對手閃身向右，擦著力量與速度驚人的拳心躲過，接著貼往培西多爾的左半身，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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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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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觀眾的驚呼聲還屏在咽喉，便見培西多爾神乎其技的順時針一轉，就著對手接近的慣性，用繃緊的右臂送上一記結實的轉身肘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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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嘩啊啊啊啊啊啊啊——！！」

　　「培西多爾——！！培西多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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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起彼落的歡呼聲從觀眾席爆開，若非對手的弓著身又反應力超群，這一記肘擊必定會直擊對手的鼻樑，而非被抬高的上臂格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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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痛的對手向後退去，身形搖晃了幾下，似乎沒想到培西多爾竟也有如此強大的爆發力和敏捷的身手，那記肘擊的殺傷力與威壓也令他的架式有些不穩。

　　而見攻擊命中後對手的步態，培西多爾突然咧開了笑容，接著主動解除攻擊架式，將拳頭舉向觀眾席的一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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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透層層人群與燈光，馬爾仕登看見培西多爾看向此處，目光如炬，笑容張狂。

　　培西多爾戲劇性的伸出指頭，比出了數字三的手勢，像是在回顧過去與馬爾仕登的談話：為了馬爾仕登，他每次都盡量在三拳之內結束每場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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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著培西多爾的目光，艾維朗特瞥了馬爾仕登一眼，神情有些複雜。

　　數以千計的觀眾之中，培西多爾的注意力全放在此刻的馬爾仕登身上，這樣的深情令艾維朗特感到熟悉，因為他也曾在另一人身上看到這樣的執著，而現在的他無異是推開了那雙真摯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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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擂台競技不是個人的表演秀，時間也並未因艾維朗特的思考而放緩。

　　培西多爾很快放下了拳頭，接著面向對手，再次擺開架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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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了一記的對手顯然有些退縮，他的目光死鎖著培西多爾的右臂，避免那強而有力的拳頭化作殘影，再次朝自己襲來。

　　培西多爾也並未因一次命中便輕忽大意，他的目光鎖在對手的面門，接著便大步向前，挾帶雷霆萬鈞的氣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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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手並不知道培西多爾與馬爾仕登的對話，卻能感覺到對方終結比賽的意圖。

　　查覺到危機的對手也不再誘敵，藉著敏捷優勢向前一踏，快步閃到了培西多爾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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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近距離始終是臂展劣勢下的最佳選擇，對手近身之快，培西多爾又正面而立，場外又是一串歡呼與尖叫，馬爾仕登卻在兩人距離拉近的那刻見到了比賽的結局，並忍不住輕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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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培西要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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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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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準的寸拳穿過對手的組合技，結結實實的打在對方的心窩。

　　沒有緩衝、沒有預備、沒有蓄力，如蠻牛般強勁的怪力噴發而出，撞入對手的肋骨，穿透肺部、震盪臟器、貫穿後背，全場只聽見一聲超乎想像的結實悶響，接著便是培西多爾收拳、站定、抓住對手的手臂，然後轉頭呼叫一旁的救護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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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喏，來幫幫這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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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他的對手才一聲悶哼，頹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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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啊啊啊——！！」

　　「培西多爾——！！培西多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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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觀眾席頓時尖叫與歡聲如雷，因為在此前的熱身賽，培西多爾已經數次使用相同的方式結束比賽，而即便這局又碰上不同的對手，他也依然完美復刻上場戰鬥的結局，這樣的培西多爾就像是一則活傳說、一座無人能翻越的山峰，強大、致命而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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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在全場歡聲雷動之時，馬爾仕登卻沒有太多訝異，因為在兩方距離拉近時，他就料到培西多爾肯定會展現那無人能敵的、力量強勁的、只有在極近的距離下能發揮出的寸勁——

　　那是培西多爾的絕招，是旁人難以模仿的密技，是他引以為豪的殺手鐧。

　　馬爾仕登並不懂格鬥，卻知道這種力拔山河的寸勁獨屬培西多爾，也是他張揚跋扈的底氣與自命不凡的本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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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培西多爾站在擂台上，沐浴在漫天飛舞的鮮花與眾人的呼聲之中，他卻再次舉起了一隻拳頭，對著馬爾仕登的方向，豎起三根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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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標，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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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培西多爾的呼喊激起千層浪，一時之間觀眾席尖叫四起，擁擠的競技場顯得更加熱鬧。

　　馬爾仕登卻注意到那對琥珀色的眸子始終望著這方，毫無猶豫、毫無偏移，彷彿在證明培西多爾對那句誓言的重視，並必定會將冠軍寶石帶到馬爾仕登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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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培西多爾的執著讓馬爾仕登嚥了口唾沫，被這樣的深情影響的卻不只是那屏息的雇傭法師，也是一旁不斷神遊的艾維朗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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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寫封信嗎…？」

　　艾維朗特對自己突兀的喃喃自語，似乎在構思一個看似心血來潮、時則醞釀已久的計畫。

　　從培西多爾的行動中，艾維朗特不斷聯想到先前馬爾仕登那句「仍有讓對方安心的說法」，他的情緒與身段軟了不少，眼神也不像初時那樣凌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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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爾仕登並不知道艾維朗特的心裡因為一場競技賽而出現了轉變，他只注意到對方在結束鐘敲響時便起身，一副要離開現場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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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維…？」

　　馬爾仕登連忙拉住了對方的手腕，問了一聲：「你要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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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時的艾維朗特可能會生氣、可能會感受到冒犯，但此刻看到那對縞瑪瑙般的眼睛，又想起那些不斷湧現腦海的回憶，艾維朗特只是嘆了一口氣，接著面色踟躕的說了一聲：「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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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封信，以解決這段時間的心神不寧。

　　寫封信，以遏止總是湧上心頭的回憶。

　　寫封信，以回應某個也用與同樣的真心對待自己的小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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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維朗特沒有把這些話說清，他卻知道只要一個眼神，馬爾仕登就會理解自己的用意。

　　而在馬爾仕登鬆手的同時，艾維朗特垂下眼簾，低聲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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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跟來旅舍，因為我可能會寫很久……還有，等我寫完，送信的工作就交給你了，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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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維朗特說得霸道，因為他確信馬爾仕登絕對不會起疑、不會多問，也不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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