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那些難以擺脫的桎梏,都源於一種深植內心的成癮。它像是手中那團不熄的虛妄火焰,為了維持其片刻的溫暖與微光,持續不斷地將生命中那些真正重要的資源投入其中。對我而言,最初只是一支交際菸,直到那個漆黑的夜晚,坐在電腦前絲毫沒有半點靈感,咖啡壺滿了又空、空了又滿,疲倦不受控制。站起身準備洗個冷水澡,儘管距離繳交日期尚有餘裕,卻總有種今日不完成之後便也不會再有動筆的感覺。又默默地坐下,打開窗戶,火星閃爍、煙霧裊裊,一陣眩暈伴隨強烈噁心襲來,猛然丟下手中燃起的菸便衝進浴室,隨著數次乾嘔晃了晃腦袋。走回桌前,撿起未燃盡的那支菸,又默默吸了一口然後咳了兩聲,紅光被我捻熄在桌上喝完的易開罐上。最終,在天亮前我闔上電腦,檔案也在這個過程中完成,那也是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抽菸,我也曾以為那會是我的最後一次抽菸。
這團火焰,其本身或許一點都不重要,甚至會帶來身體的不適與內心的空虛,但你卻無法停止自己對於失去火焰的恐懼。這種恐懼,並非源於對火焰價值的認同,而是對它熄滅後可能帶來的冰冷與未知。就像隨著參加了許多活動,我心裡依舊抱持著對吸菸者的輕蔑,許多工作也需要保護喉嚨,平時就是甜食飲料,辣口重鹹都多有忌諱。收在袋中的菸盒變得褶皺卻沒有再被動過,直到某個極其相似的夜晚,又一次地坐在寂靜的螢幕前。只是我始終不敢承認,我從未迷戀那個味道,卻也漸難以遠離。
這份成癮的本質,在於一種非理性的依賴,它將有限的能量、時間甚至健康,持續地灌注到一個早已失去意義的黑洞。它不僅存在於物質層面,更可能潛藏在對某種習慣、關係,甚至是對自我認知的執著中。你明明知道這團火焰消耗了你最寶貴的資源,卻寧可持續燃燒,也不願面對它熄滅後可能帶來的巨大、卻充滿可能性的黑暗。這是一種自我設限的囚籠,將你困在虛假的溫暖中,無法真正走向更廣闊的光明。
這種對失去火焰的恐懼,深究其因,往往是一種精巧的自我欺騙。我們並非真的迷戀那團微弱的火光,而是恐懼火光熄滅後可能暴露的、更為龐大的黑暗與空無。這份恐懼,使得我們選擇將目光鎖定在眼前的微光,而非直視其外無限的未知。我們對這團虛妄火焰的投入,成為一種無休止的迴圈:越是投入,就越是感到資源的匱乏;越是匱乏,就越是害怕失去這僅存的微光,於是便更加瘋狂地投入。它形成了對重要資源的無底洞,吞噬著時間、精力、甚至潛力。
這不僅僅是行為上的慣性,更是心靈層面的麻痺。在持續的燃燒中,我們逐漸習慣了那份因投入而產生的「忙碌感」或「存在感」,將其誤認為是意義的體現。殊不知,這只是在燃燒自身的生命力,換取一種暫時的、虛假的滿足。那份對失去的恐懼,就像一道無形的鎖鏈,將我們牢牢地束縛在原地,即便遠方有更廣闊的天地、更真實的光明在等待。我們或許意識到自己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消耗著生命中真正有「質量」的事物,卻因那股對未知黑暗的巨大慣性與抗拒,而無法毅然決然地放下,走向真正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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