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命複雜的脈絡中,最難解的課題之一便是相互理解。這份挑戰如同在幽微的光影中摸索,光線折射出萬千姿態,而每個生命個體都是一道獨特的稜鏡,折射出專屬的主觀世界。我們的感知、記憶、情感,皆是這濾鏡的組成,使得對同一事物的觀察,也能產生截然不同的意義。面對一種終極的缺乏——那彷彿死亡般,光明的全然消失——有人能以內在的平靜與智慧去坦然接受,有人則深陷麻木與冷酷,而另一些人則選擇被動地忽視。這些看似矛盾的反應,實則是各自生命底蘊與面對虛無方式的獨特映射,它們根植於每個個體無法言喻的私密經驗之中。
為了跨越這主觀的疆界,在混沌的黑暗中用溝通各自點亮一盞燈,試圖讓光線相互觸及,試圖照亮自己的眼前,讓對方看到自己所見的一切,透過語言、表情、行為,我們傳遞資訊、表達感受、交換思想,試圖讓彼此的內在風景得以展現。溝通確實能有效降低誤解,建立連結,甚至促成共同的行動。
但溝通顯然不是甚麼萬靈藥。即便我們竭盡所能地表達,對方也傾盡全力地聆聽與解讀,人類終究無法真正地相互理解。我們所接收到的,始終是經過對方主觀濾鏡轉譯後的信息,再由我們自身的主觀濾鏡再次解讀。這本質上是一種透過自己的角度,去揣測對方的想法與感受的過程,而非直接觸及對方內心的真實面貌。這份客觀,並非絕對的真理,而是眾多主觀感知匯聚而成的共識光譜,它讓我們得以看見生命的多樣性,理解那些因視角差異而產生的困惑與悲歡。唯有在這主觀與客觀的辯證中往返穿梭,在光的照耀與暗的襯托下,我們才能更完整地拼湊出生命的圖景,並意識到,每一次的理解,都是一次靈魂的交換與延伸,讓有限的感知得以在無限的可能中拓展。
我們每個人對於世界的認知,都像手持一支獨特的畫筆,正在描繪一幅專屬的畫作。這幅畫作不僅能捕捉外在的景象,更深刻地,它反映著我們內在的風景。
我們的經驗、記憶、信念,甚至是最幽微的情感。當我們透過這支畫筆的筆觸與色彩傳遞我們所看到的世界時,所見之物無可避免地帶上了個人的色彩與紋理。一個看似單純的客觀事實,在經過我們主觀的筆法篩選與構圖後,便會呈現出萬千姿態,各自獨特且難以複製,如同光線透過稜鏡折射出的繽紛光譜。
我們試圖向他人展示自己筆下的畫作。我們拿起一幅已完成的畫作,那是透過我們的筆觸所捕捉、篩選並定格的瞬間。這幅畫作,無疑是我們視角的真實呈現,它傳遞了我們所見、所思、所感。然而,即便這幅畫作是如此清晰,觀看者透過自己獨特的視角解讀時,依然會加入自身的經驗與鑑賞方式。他們看到的是我們想要呈現的,是我們選擇描繪的,而不是絕對客觀的現實本身。
這幅畫有且僅能看一次,如果希望能再看到或是傳遞給他人看,若非有人仿畫,就只能讓畫家再次動筆,仿畫的過程會帶上仿畫者的習慣,而畫家也會因為觀賞者改變和自己的全新感觸,可能創作出不完全相同的畫作。
換句話說,當我們凝視他人繪製的「畫作」時,我們看到的其實是他者主觀的選擇與詮釋,而非未經加工的客觀事實。畫作捕捉了構圖、色彩與情感,但它無法全然傳達繪畫者內心深處的所有意圖與創作當下的完整感受。同樣地,我們也無法透過一幅畫作,完全理解另一個人內心的整個世界。我們終究只能從自己的角度出發,揣測畫作背後的意涵,拼湊出我們所能理解的畫面。這正是人類認知的侷限性,也是主觀與客觀之間永遠存在的光影界線。
這份客觀,因此,也並非絕對的真理,而是眾多主觀感知匯聚而成的共識光譜。它讓我們得以看見生命的多樣性,理解那些因視角差異而產生的困惑與悲歡。然而,即便有此限制,這並不意味著追求理解毫無意義。唯有在這主觀與客觀的辯證中往返穿梭,在光的照耀與暗的襯托下,我們才能更完整地拼湊出生命的圖景,並意識到,每一次的理解嘗試,都是一次靈魂的交換與延伸,讓有限的感知得以在無限的可能中拓展。在這種持續的探索中,我們學會的或許不是掌握絕對的真理,而是學會欣賞每個表達者所描繪的、屬於他的獨特光景,並在這些畫作的交會處,尋找那份難能可貴的共鳴與連結。這份努力,即使無法達到完全的理解,也足以讓生命不再是孤立的存在,而是在多重影像交疊中,呈現出更為豐富與深刻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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