犄角 - 第二章

他的額頭上長出了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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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書輕輕撫摸自己的額頭，果然成了妖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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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會長出獠牙呢？什麼時候會開始嗜血呢？什麼時候，連自己都不認得了呢？他沒有害怕，只是小心翼翼的撫摸著自己的尖角，左右各一，微微向外勾起朝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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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到這雙角，大約是國中的時候，面對那個女孩，覺得就好像看到了自己一樣。對她延伸出來的愛，到底是因為自戀還是什麼，他一時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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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隔天早上，他就看到了自己額角上微微的突起，就像是悶紅的青春痘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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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之後，突起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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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覺得好可怕，大吵大鬧叫媽媽帶他去看醫生，但是別人似乎看不到他的角，後來他只能拒絕承認，想辦法從鏡子前逃離，但即使就算不再照鏡子，犄角還是會長大，對那個女孩的愛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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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日漸茁壯的畸型與錯誤，使得他只能只能躲避，他去嘗試喜歡別的女孩，強迫自己遠離錯誤的感情。親吻了第一個女孩時，他便感覺額上的犄角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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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的逃離變得熱切，他的躲避變成亟需，他才知道那雙愛的犄角總是在自己脆弱猶疑不定的時候日漸茁壯，隨著年齡的增長，不知道是因為放任還是對愛情的為所欲為，額上的角竟然已經長得這麼長了，用布尺量了一下，有二十五公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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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是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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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逸書一點也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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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已經能夠和這個看似自己的妖怪和平相處了。他接受令人作嘔的自己，甚至喜歡上這樣特殊而詭異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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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著鏡子裡頭的自己冷冷地哼了一聲，角，挺帥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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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人人唾棄的享樂者，濫情者。他沒有一刻花時間為自己辯駁過，彼此相悅的事本就不需要人人同意，他的畸型也只有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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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愛虛假，有的愛真實，但是仍然欺騙不了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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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愛上那個女孩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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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底是容易喜歡上與自己相近的特質，還是跟自己相反的特質呢？他其實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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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他們才八歲，她說：「以後我要永遠跟你在一起。」，然後他說：「好。」那時他們的世界只有自己，認為除了彼此之外，沒有人能夠了解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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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敏感而懵懂的年紀，是很理所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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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隨著年齡增加，等到她開始穿短裙，交男朋友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原來會嫉妒會在意，會不喜歡她身旁的任何人，原來這份感情是真實存在的，意識到其實是愛的時候，這份感情已經深深的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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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強迫自己不可以喜歡上她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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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很幸運，在意識到這份感情的痛苦與慌張時，認識了第一個女朋友，那是國中時，一個漂亮的高中部學姐問他要不要交往，他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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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他根本不認識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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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戀是懵懂無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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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姊教了他接吻，擁抱，以及很多不可告人的事情，一開始他的感覺只是恐懼與滿滿的罪惡，但是因為不是她，他覺得好過一些。他告訴自己或許每個女人都有值得愛上的一面，所以他要愛她，或她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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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不要是那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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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也不要回來……」穿好了衣服，小鴨沒有看著他，只是瘦削的背影傳來了她這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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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剛剛答應說不會離開我的。」逸書看著小鴨，這女人還是這麼倔強，總是做愛的時候這麼溫柔繾綣，離開的時候翻臉不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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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病。我一定是有病才會想要跟你接近。」她怒目幾乎恨得發紅，有著自己也不會發覺的泫然欲泣。「有病才會讓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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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看著她的表情，逸書也心軟了。「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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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知道她抵擋不了他的，他知道小鴨有多麼喜歡他的，多麼想霸佔他的。他知道她為了他錯過了多少人，當初在他離開的時候又有多麼傷心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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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自私的需要她火熱的呼吸，需要她的體溫與擁抱，需要仰賴她的愛而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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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自私，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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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說出口，其實他也仰賴她的痛苦悲泣，而自我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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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鏡子裡頭的那雙角，又再次提醒了自己是這麼的汙穢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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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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