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鯨 - 不在彼岸的花蕊〈上〉

我這輩子擁有的友誼關係，屈指可數。

說好聽點是因為眼光高，說難聽點是我太招人厭。

可說到底，也許是我太堅信「容易得到的，自然也容易失去」這句話。

我很感謝願意接納我的人，不論真心與否。

畢竟偽裝，也是高難度的技術活。

有時候在想，若換作是我，又當如何？

當一個性格古怪、聲啞、孤僻、被眾人排擠、又有自殘傾向的人站在我面前，我願意跟她當朋友嗎？

我，能嗎？

我無法給出答案。

20190202

燈影搖曳。

凌晨三點二十一分，和桑貓刺青店裡來了一位年輕的女客人。

進到店裡，女子收起傘，外頭朦朧的細雨略微淋濕了她烏黑的髮尾。

店裡播放著輕柔的鋼琴曲，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花香，牆邊整齊乾淨到完全沒有生活痕跡的擺設，這也許是女子願意一再選擇這裡刺青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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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遲到了。」一名綁著馬尾、渾身刺青的男子從牆後探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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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露出歉意的微笑，指了指雨傘，示意自己是因為這場雨所以來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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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先去洗手，我工具早就都準備好了。」刺青男子無奈地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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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藍蕥回到房裡，刺青男子已經備好了轉印的材料。他先是用酒精清潔了自己的雙手，接著戴上手套，輕輕掀開藍蕥的衣袖。

男子的黑色衣服上別著一個金色的名牌，上面寫著威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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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確定這次要刺在這上面對吧？」威廉屏息，不管看了幾次，他依舊覺得這傷疤實在是太⋯⋯太令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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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呆呆地望著自己的左手臂，上面有無數被美工刀切割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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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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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開始了。」她用手語比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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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先用酒精棉替藍蕥的手臂消毒，接著拿出轉印紙，進入到了工作狀態的他整個人的氣場與剛才那個略微慵懶的男子判若兩人。

沒過多久，藍蕥的手臂上勾勒出一叢彼岸花的雛形，每一朵花的花瓣上，都有一小幅書法字帖。

威廉拿出鏡子，讓藍蕥確認手臂後面的圖案。

藍蕥很滿意這個圖案，於是她比劃著手勢，示意威廉繼續。

威廉拿出一組針頭，從中挑了一枚裝到紋身機上，在機器的運作聲中，小心翼翼地開始割線。

藍蕥感覺到自己身上皮肉傳來的絲絲痛楚，即使她不是第一次刺青，但緊張依然。

藍蕥決定不再盯著威廉手上那台持續發出可怕聲音的機器。

她的雙耳追尋著店裡播放的音樂，緩緩閉上了眼。

那年冬天來的特別早，突如其來的冷空氣襲擊了大街上早起的民眾。

許多上班族連制服都來不及換季，穿著薄襯衫緊抱著公事包，想藉此取得一絲暖意。

出了捷運站滿是瑟瑟發抖的人群，早餐店的熱奶茶今早銷售奇佳，客源大多是過斑馬線的那些，低著頭、寒冬再冷也似乎壓不過睡意的學生們。

校門口，幾排穿著淡鵝黃色制服的高中生正等著教官檢查服裝儀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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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展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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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教官對著一處圍牆怒吼。

一個把制服穿的有三分像日系不良、三分像睡衣的男孩，一臉不情願地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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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穿這什麼東西？皮在癢是不是？領帶呢？衣服不會紮嗎⋯⋯你連皮帶都沒有！」教官捏著何展浩的耳朵一頓痛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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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同齡孩子陣陣訕笑，何展浩臉上閃過一絲羞赧，隨即強作不以為意的樣子。

這個年紀的學生們似乎覺得，衣著整齊、規規矩矩，就不算有個性、就無法襯托自己的與眾不同。

年輕的孩子愛往自己身上貼各種好的壞的標籤，好像就能讓自己不那麼平凡；年長一些的，就愛撕自己身上的標籤，恨不得自己跟別人一樣，因為突出會引來麻煩。

但其實，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哪管標籤要貼還是要撕。

何展浩對教官翻了個白眼，眼角餘光卻在搜尋著那個心儀的女孩在不在場。

教官見眼前的孩子毫無悔意，決定給他一點教訓⋯⋯可想而知，待會晨會的升旗台前，罰站的學生又多一個了。

一名瘦小的女孩從盛怒的教官旁走過，並未引起注意，也許是她存在感薄弱，但主因可能是因為身高太矮。

學校操場不大，但也恰好能容納一千多人對著國旗高歌。

當然，實際開口的其實也沒幾個，最認真的總是升旗台上的播送音響。

今早的溫度實在不太親切，老師學生們很整齊地將手兜在口袋裡，整齊地程度勝於唱國歌時的歌聲。

晨會完畢後，學生們鳥飛獸散。而學務處緊急召開了一次內部會議，主要是討論一名新學生的去處，針對她某些殘疾方面的解決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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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學大樓，三樓。

三年愛班的黑板上寫著早課自修的內容，鐘聲響起不久，全班同學突然抬頭緊盯著前方講台。

吸引他們的並不是那篇國文老師特地交代要熟讀的「將進酒」，也不是黑板左下角有些模糊，寫著兩人名字的粉紅小雨傘。

一名綁著馬尾的女孩站在講台上。

她，給人的第一印象是瘦小，再來是那雙死氣沈沈的眼睛。

那是對世界不抱期望、不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該有的眼神。

她的名字叫「藍蕥」，是個無法開口說話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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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同學們，注意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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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導王孟手掌輕拍兩下，讓同學們的視線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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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一位新同學加入，我們先請她自我介紹一下好不好？」班導示意全班鼓掌，教室瞬間變得鬧哄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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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聲漸去，眾人期待的目光讓藍蕥感到不自在。

藍蕥心裡疑惑，為什麼老師要我開口介紹自己⋯⋯難道沒人告訴她我是⋯⋯？

藍蕥望了班導一眼，然後看向自己的鞋尖，彷彿那鞋上寫著解決現在窘境的方法。

思考良久，她蹙起眉，然後緩慢地、輕輕地向前方鞠了個躬，打個招呼，就算是完事。

她就這樣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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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同學，可以開始介紹自己囉。」班導和善地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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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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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沉默。

教室無聲。

掌聲過後的這種突然的寂靜，反差總是挺大的，班導的臉一瞬間尷尬起來，氣氛凍結的程度指不定比今早的空氣還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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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藍蕥同學？是⋯⋯不擅長表達嗎？」班導開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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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學務主任忽然出現在教室外，敲了敲門，示意班導出去一趟。

班導一離開，教室內嘰嘰喳喳的交談聲隨即跟上。

女同學們討論著藍蕥會不會難相處，男同學們則比較著她的長相身材，臆測人家有沒有男朋友。

而藍蕥，安安靜靜地站在講台上。

她其實很緊張，但她沒法對人訴說。

「說」，對她而言，是奢侈品。

學務主任不知道在和班導交代什麼，班導頻頻回頭透過窗戶觀察藍蕥。班導的表情從驚愕、不可置信，到沈思、凝重，最後轉為憐惜、同情。

主任拍了拍班導的肩，然後往行政大樓的方向走掉了。

班上同學見班導要進教室，不約而同閉上嘴。

王孟輕推開門走到藍蕥旁邊，她知道全班正等著聽她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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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同學們，老師在這邊要先跟藍蕥道個歉。藍蕥同學因為小時候生病的關係，沒有辦法說話，所以未來一年，請各位同學好好照顧人家，聽到沒？」王孟認真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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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說完，全場一片靜寂。

然後嘩地，整個班級騷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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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孟剛說啥？那新來的是啞巴？」一個男同學向旁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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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在想她幹嘛都不說話，原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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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那她是不是都用手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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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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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要叫她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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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長那麼醜，要也是我先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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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靠北？」被酸的男同學比了個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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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後排的一群男孩聊起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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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等一下下課我們去找她。」一名女同學扯了扯她閨蜜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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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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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頭髮看起來好柔順喔，不知道她洗頭髮用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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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她有沒有在聽韓團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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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中午吃完飯要不要找她去合作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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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好喔好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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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們也聊了起來。

王孟見自己的學生似乎對藍蕥接受度不錯，心裡還是挺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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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誰等會帶藍蕥去買制服？」王孟笑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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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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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帶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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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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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爭相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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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她去吧，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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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個長相清麗的女孩舉手，然後站起身。

她是三年愛班的班長，潘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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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就班長負責囉。」班導王孟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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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沒有爭取到跟新同學相處機會的學生們⋯⋯尤其是男同學們，各個唉聲嘆氣的。

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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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巴也能上普通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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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刺耳的聲音清晰地從教室角落傳來。

全班噤聲。

無人應答。

王孟的臉先是一僵，然後鐵青。

拿捏不好分寸的言語，會成為刀刃，容易傷人。

藍蕥抬頭看了那個說話的男孩一眼。

啞巴這種字眼她從小到大已經聽膩了，所以她並未生氣。而且⋯⋯不去聾啞學校確實是會讓人覺得疑惑。

她只是好奇。

該是怎樣的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藍蕥心裡不計較，不代表王孟也是如此。

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兩年來對學生們的教育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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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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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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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書去外面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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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孟厲聲說。

教室後排角落，一個白白淨淨的男孩默默站起身，走到門外，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全班一聲不吭，王孟眼神帶著歉意看向藍蕥，卻發現面前的女孩似乎對於周書人的諷刺無動於衷⋯⋯

「那個⋯⋯藍蕥妳的位子就⋯⋯先坐中間那排的最後一個吧？」王孟徵求藍蕥的意見，但想來女孩不會拒絕。

不出所料，藍蕥輕輕點了點頭，拎起提包，直直走去。

畢竟這堂是自修課，王孟稍微巡了一下同學的課桌，檢查有沒有書本，然後叮囑了幾句不外乎專心讀書、不要睡覺之類的話後，逕自回導師室去了。

藍蕥座位左右邊都是女孩，前方則坐了一個衣服穿得很不整齊的男同學，老師一走，那個男孩立刻轉身向她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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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妳之前讀哪個學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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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猶豫了一下，掏出筆記本，撕了頁紙，寫了一串字，遞給男孩。

她認得他，早上進校門的時候見過，好像是叫何⋯⋯什麼浩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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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啥？這個字怎麼念啊？沒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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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姓藍喔？我從來沒遇過姓藍的人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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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會手語對不對？能教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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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叫何展浩，綽號是小港彭于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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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有些錯愕，這人話也太多了吧⋯⋯

正當她躊躇該怎麼回應的時候，班長潘可可出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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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展浩，閉嘴，你已經吵到大家讀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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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展浩看看四周，覺得很冤枉⋯⋯明明超過一半以上的同學趴在桌上睡著了，誰在讀書？

潘可可的下一句話，更讓他掛不住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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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從來沒有人說你長得像彭于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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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展浩訕笑，接不了話，只好低頭繼續背晚一點要考的英文週考單字。

藍蕥輕笑，露出潔白的小虎牙，很可愛。

這裡似乎還不錯，對吧，爸爸？

她望著窗外停在枝枒上的麻雀，心想。

巢中，雛鳥嗷嗷待補的模樣，勾起了藍蕥記憶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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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彼岸的花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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