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鯨 - 往事的塵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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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說，爸爸的墓地租賃期限快到了。

不久的將來，想必也會步上爺爺的後塵，又或者早已僅存灰燼。

人的一生，似乎真的就只是一捧塵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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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書人的傘放在我這裡好久了。

我想，是時候還給他。

想到要見他，我有點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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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區的十字廣場多了一個吹薩克斯風的街頭藝人，我最近經過都會停下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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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書人也喜歡音樂，但我還從來沒有機會聽他好好彈奏一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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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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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禮過後，藍家恢復了正常的生活，藍心悅在這兩個月裡請了太多的假，以至於接下來的工作必須排的更加緊湊，才能維持母女倆的日常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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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心悅過去的教育方式偏向放任，如今母女倆的關係不再疏遠的情況下，她依然留給了藍蕥很大的自由，當然，其中也包括因為繁忙的工作無暇顧及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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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不同的是，在藍蕥出院後的某個夜晚裡，藍心悅與藍蕥達成了一個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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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心悅希望女兒不要再陷於危險，同時允許她慢慢地尋找未來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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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同意了，她同時也知道雖然自己能獲得高中的畢業證書，但沒有去參加大考的她，自然所有成績都是掛零，想申請大學也無從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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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質上依舊是一名平凡的高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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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答應了母親的要求，或者說請求，但藍蕥心中依然有自己的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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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日的早晨，藍心悅早早就前往工作地點，而藍蕥則睡到日正當午，才慢條斯理地起床。

她先是從冰箱拿出冷藏的吐司，因為沒有瓦斯跟微波爐，所以無法加熱，不過她並不在意，配著快過期的牛奶，簡單地解決了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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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藍蕥手腳俐落地換好衣服，提著小背包與傘，準備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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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個禮拜，她只要出門，就會帶著那把白傘。

藍蕥總想著，說不定哪天就能遇見那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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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門喀瑯喀瑯地緩緩升起，少女從不到一半的縫隙中鑽出，然後熟悉地按下遙控按鈕，頭也不回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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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熟門熟路地搭上公車，路線是往某個街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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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後，公車停在一條巷子外的大馬路上，藍蕥下了車，依循著記憶裡的路線快步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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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第三次單獨來到周書人住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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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目的地後，藍蕥卻只能尷尬地在外徘徊，公寓的大門深鎖，想按門鈴卻實在記不得準確的樓層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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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的少女只能選擇碰運氣，可惜的是她的運氣向來不怎麼好，前兩次在門口待了幾個小時，卻總是遇不到想遇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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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當初就該跟他要聯絡方式。」藍蕥內心責怪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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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想起自己曾經擁有的那支舊手機現在不知道在海底的某處，苦澀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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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逐漸斜射的陽光同時也讓藍蕥的期盼慢慢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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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肚子餓了，吐司與牛奶帶來的飽足感早就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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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藍蕥判斷今天無法達成尋人的目標，於是決定起身前往市區覓食的時候，公寓的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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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見到了熟悉的面孔，但依然不是她想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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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太提著買菜的提袋出現在少女的面前，兩人彼此都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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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蕥？」周太太開口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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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禮貌地微微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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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怎麼會來？妳是……來找書人的嗎？」周太太表情複雜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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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點點頭，指了指手中的白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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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人他……不在家。」周太太似乎有些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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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拿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寫了幾個字，遞給周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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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在這裡等？不太好啦。」周太太接過筆記本，目光快速掃過後對藍蕥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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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有些疑惑，但可能是意識到自己堵在別人家門口的行為確實不太禮貌，她很快就接受現實，輕輕點頭，肩膀卻聳了下來，表情失望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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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面前少女的表情，周太太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她其實一直都對藍蕥抱持著好感，雖然這份好感大部分是由同情與憐憫組構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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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現在要去買菜，妳要不要陪我一起去？……說不定買完菜書人就回來了。」周太太提議，怕藍蕥不答應最後還心虛地補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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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的眼神亮了起來，連忙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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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擔心藍蕥的周太太鬆了一口氣，同時又開始煩惱買完菜接下來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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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周太太看見少女期待的眼神時，卻又不忍告訴她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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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兩人結伴往超市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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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日被趕出家門後，周書人四處遊蕩，最後選擇投靠熟悉的鋼琴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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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認為，只有這名嚴肅的中年女子，才有可能聽得進自己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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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人，我們要出門買東西，小朋友讓你照顧一下喔。」鋼琴老師挽著丈夫的手，向在客廳看電視的周書人囑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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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路上小心。」周書人身旁躺著一名嬰兒，少年揮了揮手，輕捏嬰兒胖嘟嘟的臉頰，表示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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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裡播放著新聞，內容大概是關於一名男性家教被舉報性侵多名女學生，已被拘捕到案說明，同時警方正在循線詳細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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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書人看了一會兒新聞，覺得沒意思，於是轉台到某個幼兒頻道，讓嬰兒看動畫，至少可以保障這段時間內不會大哭大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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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往常效果絕佳的動畫，今日卻沒有發揮作用，嬰兒不到五分鐘見不著爸爸媽媽，開始嚎啕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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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書人頭疼起來，他這幾日已經深刻體會到照顧嬰兒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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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手機，少年將嬰兒抱到懷中哄著，但哭聲不僅沒有停歇，反而有越來越控制不住的趨勢。

周書人試了幾種不同的玩具，想讓嬰兒轉移注意力，不料都被嬰兒狠狠地甩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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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才剛成年的少年內心中充斥著濃濃的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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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角落的鋼琴落在周書人的視線餘光，他將嬰兒抱到鋼琴旁的矮桌上，確認嬰兒安全無虞後，少年捲起袖子，輕輕掀開鋼琴蓋，修長的手指撫過琴鍵，開始彈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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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快的琴聲在屋裡跳動著，說也奇怪，嬰兒在聽見鋼琴聲後，忽然就停止哭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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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幼小的生命吸吮著大拇指，清澈的眼眸直盯著彈奏鋼琴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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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湊巧，周書人這麼做是有原因的。

在剛才一陣手忙腳亂的時候，他腦海裡忽然浮現一個重複了很多次的畫面。

在這個家中寄宿的日子裡，每當外頭垃圾車經過，嬰兒總是會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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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彈奏的曲子與垃圾車播送的音樂相同，都是某人的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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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書人演奏著，餘光卻飄向嬰兒的反應，發現自己的猜測居然成功奏效，不禁覺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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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成就感與歡欣之情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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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的煩惱與憂愁忽然化為一縷清風，平和地在周書人身旁迴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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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上，沒有比做自己喜愛的事情，更愉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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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浸在樂聲中的少年，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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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昏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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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跟著周太太在超市閒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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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點有其他事嗎？」周太太將一包青江菜放入購物籃中，忽然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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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側頭想了想，然後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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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一起吃飯吧。今天書人他爸跟同事聚餐，不會回家。」周太太拿起兩盒牛肉片，仔細地比較著油花的優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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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忽然想起去年那碗熱騰騰的麵。

她露出微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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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太挑選完晚餐要用的食材後，拉著藍蕥排到結帳的隊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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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地，周太太提著沈甸甸的菜籃走出超市，藍蕥想幫忙分擔重量，卻被婉言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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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正要離開之際，迎面走來一對中年夫妻，視線相對，周太太愣而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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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人媽媽？」中年女子略微訝異地說出周太太的身分，彼此似乎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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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各自寒暄，藍蕥默默向後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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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書人……妳也來買菜啊？」周太太脫口而出，卻意識到身旁還有人，及時將語句轉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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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注意到了周太太口中那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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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女子瞥了一眼周太太身後的少女，感覺有些熟悉，卻想不起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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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可能沒辦法聊太久，家裡孩子們在等呢。」中年女子忽然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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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最近還好嗎？」周太太關心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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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女子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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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的，不哭不鬧。」她這麼回答周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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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不耽誤老師時間了，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電話聯繫吧。」周太太禮貌地點頭，露出放心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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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空再帶我家孩子去拜訪。」中年女人也揚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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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道別走遠，藍蕥忽然發現周太太的目光有點落寞，但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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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街巷，總是散發著回家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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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鋼琴老師與丈夫返家時，周書人與嬰兒倚在沙發邊睡著了。

望著眼前和諧的景象，夫婦倆對視了一眼，露出溫柔的微笑。

他們小心翼翼地替孩子們蓋上棉被，然後鑽進廚房開始準備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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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一陣撲鼻的料理香味充斥著整間屋子。

周書人醒來時，發現身上蓋的被子以及滿屋的飯菜香氣，隨即意識到這個家的主人已經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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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眼角有淚痕，也許是夢見什麼難過或是感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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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起床啦？」鋼琴老師從廚房走出，將菜餚擱在飯桌，同時注意到少年已然醒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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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老師，讓我來幫忙。」周書人對臉頰一頓亂揉，強迫自己提起精神後，意欲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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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快要開飯了，你先去洗洗臉，順便幫小朋友擦一下手。」鋼琴老師用不容質疑的語氣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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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書人遵從老師的命令，只是想到自己若叫醒熟睡的嬰兒，那股即將襲來的嚎啕讓少年的表情顯得有些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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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少年與一家三口吃著熱騰騰的飯菜，有說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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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兒醒來後的哭鬧，被鋼琴老師一頓吼跟哄，再加上一口香噴噴的飯，輕鬆地化解，這讓周書人嘖嘖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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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我覺得我好像該回去了。」周書人忽然放下碗筷，提起這件過去兩個禮拜不願提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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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好了嗎？」鋼琴老師並未停止餵食小孩的動作，只是隨口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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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少年如實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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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回去做什麼，找你爸吵架？」鋼琴老師拿衛生紙擦了擦小孩嘴角的湯汁，嘲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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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但……」周書人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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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琴老師嘆了口氣，終於放下手中的湯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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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剛才在超市遇到你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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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一個女孩子一起，就是之前來店裡找過你的那個女孩子。」鋼琴老師原先沒想起在哪看過藍蕥，直到剛剛返家見到周書人才回憶起那場滂沱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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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想好了沒，該面對的事情還是要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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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書人低頭蹙眉，認真地思考了片刻。

他的內心其實已經有了答案，只是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夠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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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少年做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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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回去了。」周書人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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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飽了嗎？」鋼琴老師笑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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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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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老師鞠躬致謝後，周書人提起行囊，經歷了十多天的離家，終於要踏上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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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鋼琴老師說的，該面對的終究要面對。

無論是自己的未來與家人，還是心心念念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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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早前的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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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太與藍蕥坐在飯桌前後，等待著。

三菜一湯，不算特別豐盛，但也足夠三人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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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上的鐘，分針緩緩轉動，藍蕥靜靜等候。

周太太的表情則是有些尷尬，且隨著時間流逝，她越來越不敢與藍蕥對上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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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太其實只是希望有人陪自己吃飯，而且在她眼中，這些年輕人彼此都有聯絡方式，藍蕥的到訪，說不定可以說服書人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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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周太太卻沒想到，藍蕥根本沒有周書人的聯絡方式，而且她的手機也早就消失在茫茫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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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蕥，我們先開動吧？書人應該等等就回來了。」周太太開口，打破氣氛尷尬的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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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不曉得眼前的女人腦海裡居然有這麼多想法，她只是乖巧地點頭，捧起碗開始小口小口地進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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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太也挾了幾筷菜，但明顯心事重重，食不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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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人最近有跟妳說什麼嗎？」周太太忍不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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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目光透出疑惑，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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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書人他小時候很聽話，但最近好像進入叛逆期一樣，開始會跟我們頂嘴了。」周太太語帶惆悵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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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感受到飯桌對面的精神狀態變化，她停下筷子，想專心地聽周太太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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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妳多吃一點，阿姨只是自言自語而已。」周太太見狀趕忙解釋，還挾了一隻雞腿到藍蕥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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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吃點，妳太瘦了。」周太太補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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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羞澀地點頭，她忽然想起，不論是許騰、醫院裡的老婦、奶奶、周太太，似乎所有人都說她太瘦了，要她多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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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母親，從來沒有說過類似的話，藍蕥腦海裡想著，有些難過，但並未顯形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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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周書人依舊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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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太拿出了珍藏的相冊，向藍蕥一張張說明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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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藍蕥只是靜靜地聽著與看著，偶爾配合周太太露出禮貌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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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從黃昏到了夜晚，周太太也從周書人的嬰兒時期講到了國中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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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著講著，周太太悲從中來，聲音漸漸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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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不曉得原因，但能從周太太的舉動裡隱隱察覺，今天她應該是見不到周書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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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遞了張面紙給悲傷的婦人，然後輕輕地擁抱，隨即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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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小蕥……阿姨騙了妳。」周太太感受到少女的善意，頓時情緒崩潰，坦承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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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在筆記本上寫了「沒關係」，遞給周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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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太擦拭著淚水，她忽然覺得藍蕥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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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蕥，妳覺得書人他是個怎樣的人？」周太太凝望著藍蕥，認真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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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想了想，提筆書寫。

周太太接過筆記本，稍稍讀過，酸楚又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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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人是很好的人，阿姨也是。」紙上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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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粹的善意總是讓人措不及防，如同那雙泛紅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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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周太太獨自收拾著水槽裡的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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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離開了，為了趕上最後一班公車。

到最後，她依舊沒有見到周書人。

那把欲還的傘，她考慮後還是將其帶走，希望有一日能親手歸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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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藍蕥沒有注意到，在她踏上公車的那個瞬間，有一名少年從她身後奔跑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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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弄人，無緣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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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返家的藍蕥，卻在家門口看見了一名陌生的西裝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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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下意識地躲在電線桿後，想觀察情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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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確定沒弄錯地址嗎？」西裝男子邊講著電話，不斷按著門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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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屏住呼吸，想起自己家中破破爛爛的裝潢，以及許騰曾提起過的討債集團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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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目光朝住屋上方看去，才驚訝地發現自己中午出門時，居然忘記關房間的燈，如今房間的光亮在夜晚中無比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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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那個未知的訪客會不斷按著門鈴，藍蕥為自己的不謹慎感到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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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藍蕥決定先到附近晃晃，晚點看如何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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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她偷偷摸摸地準備轉身離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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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藍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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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熟悉的面孔出現在少女面前，他的聲音引起了那名西裝男子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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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尷尬地處在兩者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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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了，少女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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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客廳裡，兩名男子在沙發上四目相對。

沉默中，熱水壺的開水滾動聲傳入他們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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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少女端著咖啡從廚房出來，分別遞給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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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裝男子是一名律師，而那個熟悉的面孔則是來拜訪過數次的少輔專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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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的表情有些尷尬，原來稍早前的畫面是她誤會了。但誰會沒事在這麼晚的時候拜訪？想到此處，藍蕥不禁惱怒地瞪了兩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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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小姐妳好，初次見面，我重新自我介紹一次。敝姓蕭，隸屬於正達律師事務所。」蕭律師遞出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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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接過名片，卻一頭霧水，不明白律師怎麼會找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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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先瞭解過您的狀況，所以請了一名懂手語的翻譯員。」蕭律師禮貌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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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翻譯員，我只是剛好也有事情找藍小姐。」少輔專員不滿地表示，兩人似乎早已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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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師完全不理睬少輔員的抗議，只是專注地向藍蕥說明自己的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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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公事包裡拿出一張照片，遞給藍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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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妳認識嗎？」蕭律師眼神直視藍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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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看了一眼照片裡的人，內心震驚地掀起滔天巨浪，那是她完全不願憶起的臉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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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師仔細地觀察藍蕥的表情，直到少女艱難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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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新聞播報了一則性侵案，嫌疑人是名男性家教。不曉得藍蕥小姐您知道嗎？」蕭律師循序漸進地引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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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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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知道照片裡這個人的名字嗎？不用擔心，這不會被當作證物。」蕭律師遞出紙和筆，希望藍蕥能寫出那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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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猶豫了一下，再次搖頭，抬手比劃了一串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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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師挑起眉梢，將目光求助於身旁的少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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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記得了。」少輔員替藍蕥翻譯，蕭律師聽後表示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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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曾經當過您的家教嗎？」蕭律師換了一個方向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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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平靜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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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師在自己的筆記上快速潦草地寫了幾個字，然後用他所能做到最溫柔和藹的語氣，小心翼翼地拋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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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小姐，這個人在當家教的期間，有曾經對妳做過任何讓妳感到不舒服的事情嗎？」這是很難問出口的問題，尤其在話鋒指向的對象是一個極有可能是受害者的少女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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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師秉持自己的專業，目光誠懇地等待藍蕥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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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的臉色變得蒼白，似乎在內心掙扎著，這是連母親與許騰都不曉得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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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少輔員的眼神也變得古怪，他沒想到自己負責的復學案，最後會衍生出這麼多旁枝末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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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輔員同情的目光落在藍蕥身上，恰好與藍蕥對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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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忽然醒悟，短短一瞬間，慌亂無措的少女恢復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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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被同情，更不想受人施捨，所以她要勇敢起來，要用最堅強的態度，破除這個世界對她的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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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她要面對自己荒唐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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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的眼神變得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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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緩緩地、平靜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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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師與少輔員交換了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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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這件事情感到非常遺憾。」蕭律師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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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平靜地表示她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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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小姐，我需要您作為證人，指認這名嫌犯，您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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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擔心，已經有好幾名受害者站出來作證了，妳不會是孤單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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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師嘗試著說服藍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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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低頭思考著，她其實不在乎作不作證，只是煩惱著該如何才能向母親隱瞞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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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希望再讓母親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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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抬頭，對少輔員比了一長串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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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師再次將目光轉向這名有實無名的翻譯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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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能不能私下指認……以及，她不想讓家人知道這件事。」少輔員如實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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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側耳聆聽，確定自己的意思沒有被扭曲誤解後，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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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律師沒有任何考慮，也隨即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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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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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藍蕥互相留下聯絡方式後，蕭律師滿意地將文件收入公事包。

過去的事情告一段落，接下來要解決的當然是現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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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將目光投向少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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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今天來主要是要找妳媽媽的，打給她總是沒人接，妳們家的電話又逾期繳費被停話了。」少輔員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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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先是尷尬地擠出笑容，隨即想到少輔員找母親一定沒好事，又滿腹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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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妳不用擔心，畢竟妳也快成年了，撫養權的問題等同不存在了。而且高中也快舉行畢業典禮，復學也來不及了。」少輔員畢竟也和這個少女有過數次交流，大概知道她在擔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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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還有一些流程上的問題，需要妳媽媽配合處理，沒事的。」少輔員憨厚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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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交代完畢，時間已晚，也該送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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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藍蕥正要送兩人出門時，忽然眼角餘光發現桌上的兩杯咖啡竟然彷彿絲毫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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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停下腳步，伸手向少輔員一連串地比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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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我泡的咖啡不好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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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輔員臉色大變，不敢回答的同時，硬拉著蕭律師倉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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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什麼都像藍心悅，唯獨料理這塊一點兒天賦也沒繼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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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兩人落荒而逃的背影，藍蕥又好氣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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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門哐啷而下，藍蕥端著沒喝完的咖啡走進廚房準備倒掉，忽然，她突發異想，就著其中一杯，啜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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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蕥面色痛苦，急忙將咖啡吐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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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少女自嘲地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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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的塵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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