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少風立時暴怒，額上青筋暴起，厲聲道：「何人敢顫闖軍事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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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蹲在草叢中的慕容煙，這才反應過來，急得頭上大汗淋漓。這小妮子素來沉穩，無論多大的羞恥她都能屈能伸，怎麼就……就衝出去救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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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雙目微斜，難道這個男子……有甚麼特別之處？他的身上漸漸散出一種無形的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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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只露出了一雙靈動的雙目，蔑視他的暴怒，娓娓道：「孤身闖盪，無名小輩罷了。」墨少風仍為她剛剛那句話而不忿，冷冷地道：「既是無名小輩，何能不以真面目視人？」殷禹辰靜靜地看着白芊羽，不露痕跡地搖了搖頭。墨少風見白芊羽不語，慢慢眯起雙眸，道：「旁面左道，倒似當初幻界的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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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心中勃然大怒，臉上卻仍是漠然，仍是帶着那股輕挑的勁，道：「我閒散小仙一名，本躺在這樹上睡了一覺，卻聽見墨仙君的一席話。」她說話時踱步，卻偏偏避開了有埋伏的山丘，讓金兵不敢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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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展顏一笑，眸子彎起如弦月，卻傳出一股令人恐懼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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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都是一條性命。仙君說得好，然而對一個水界人來說，到金界當將領不是一朝一夕的忍聲吞氣，而是一生的烙在心頭的恥辱。」她緩緩地咬出一句話：「以異仙之身試同融入他界，是癡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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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指握拳，負在背後，正好對着慕容煙。她的指節握得發白，微微擅抖，可見真是憤怒至極。慕容煙心底一痛，她一路成長，必定是艱辛而痛苦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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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說完，便似是魂不守舍地向前走了幾步，緩緩走到殷禹辰身邊，漠視漸漸後退回軍隊陣營之中的墨少風。殷禹辰眼神惶恐，推了她一把，略帶沙啞的聲音道：「快走，你入陣了。」白芊羽輕笑，撥開他的手，回頭道：「墨仙君，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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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少風已然回到埋伏陣中，白芊羽於他來說便是囊中之物，於是便道：「仙子若有甚麼要帶的遺言，也請一拼說吧。」白芊羽的凌厲的眼神徒然劃過他的臉，白玉似的手指在身後一彈，一陣極淡的紫光飛射而出，四周的草叢立時風聲大起，一陣黑壓壓的人影緩緩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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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的埋伏厲害，還是我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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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墨少風久歷沙場，也忍不住臉上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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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煙心下暗笑，從衣襟內摸出一塊黑布，亦蒙上面，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站了出來，裝模作樣地向白芊羽一揖，道：「屬下來遲，還請主上恕罪。」白芊羽瞥了他一眼。主上？屬下？慕容煙，你的傲骨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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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一笑，擺手道：「無妨。」她轉身向墨少風道：「將軍少年得志，還是回去好好輔助你三弟吧。」墨少風沉吟一會，低聲道：「我們先撤。」他的幾位副將早就無戰鬥之心，領命而去，小心翼翼地撤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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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片刻，路上已再無金兵的身影，白芊羽撤了幻影，俯身笑了出來，道：「慕容煙，你胡謅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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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煙尷尬的一笑，道：「幫你圓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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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回頭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殷禹辰，向慕容煙喚道：「去把汐緣他們接來吧。」慕容煙不放心，道：「我……」白芊羽微笑，道：「去吧。」識時務者為俊傑，慕容煙只得灰溜溜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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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嘆了口氣，化走了身上的幻影，變回那紅衣女子模樣，坐在殷禹辰身邊，道：「把箭拔出來吧。」殷禹辰看着她，聲音很是蕭條，道：「阿羽仙子，救命之恩，禹辰怕是還不了。」白芊羽淡淡一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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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禹辰木然：「將領喪軍獨活是死罪，會為人不齒。若我苟活，確實是不義。」白芊羽見他死志已決，盯着他的眸子，微微不忍，卻仍是道：「你道水界真派出援兵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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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禹辰一頓，額上似是被淋了一盆冰水，涼意自七竅滲入，凍得他心腸結起了霜。他是自小熟讀兵書，自然一點就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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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時難以言喻，目中有驚異，有傷痛，有不甘⋯⋯他臉色煞白，右肋下的箭傷立時滲出大片大片的血跡，手指顫抖得抓不住劍，魂劍噹啷一聲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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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偏頭看着他的傷口，暗自嘆了口氣。刺骨的疼痛讓殷禹辰緩緩清醒過來，他的聲音緩緩顫抖，卻帶着一股涼意：「我們殷家，終究是忠義錯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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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沉默地看着他。遭人背叛，是多麼痛心的一件事。然而仙人漫漫一生，處於六界分割的時勢，又有誰能幸免？唯有不那麼信任，才會不那麼痛吧。她腦海裏想法一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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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統領……是一個很好用的人才。水界不要，那我白芊羽就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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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雙眸中噙着狡黠，道：「殷統領，水神待你至此，想來你們情分已盡。」殷禹辰緩緩垂頭，一身軍人的孤勇亦隨之而淡了下去。白芊羽道：「不瞞你說，如若你無所事事，倒可以為我效力。」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fQqWYh5Y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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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禹辰不解，卻費力地搖了搖頭。她深知殷禹辰萬念俱灰，便只是笑吟吟地遞上一塊小小的木牌，上面刻了些難以理解的花紋，右下角畫了個小小的「玄」字，道：「如果你動搖了，就去金界的福來醫館找文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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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來醫館的文大人正是白園林的人，黑菊主文天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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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禹辰握住木牌，心中微微一動，抬頭望了白芊羽一眼。白芊羽眯着雙眸，看着遠方，不知在想何事，一頭青絲在風中飄揚，似他小時候在家裏母親織布架上的蠶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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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最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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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仙逝前一天，是滅幻界的前夕，他轉身出家門時，身影是何其蕭瑟落寞。他步出大廳前，緩緩回首撫摸母親織布架上的絲絲長線，帶有毅色的聲音卻猶在耳邊：「辰兒，你要謹記，我們殷家將領猶如這織布架上的蠶絲，身不由己，只能成為他人手中的刀，以保下殷家一片天。」說完便欲轉身離去，他步履沉重，母親低聲勸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潚郎，幻界之事，不能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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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終究是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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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他自幼心繫天下蒼生，怎會不阻止滅界？母親目送着父親離開時，早就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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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同僚掩護，殷家早就被處以謀反之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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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禹辰微微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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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殷家的忠誠，或許，也只是一時的身不由己而已。那他，作為一個水界的罪人，又何必糾纏於這俗世的忠與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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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嘆了口氣，再次從衣襟中摸出那塊小木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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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求你在水界平安喜樂，因為今天，水界的殷統領已然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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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芊羽見他失神，嘴角帶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緩緩地轉身去了。殷禹辰之事，由他自己定奪，而她……還得想辦法在火界立足，躲過各界的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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