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聽陳奕迅的男孩 ———— 講一個第三者的故事》 - 【二十二．弱水三千】

【二十二．弱水三千】

─從未來再見遺憾舊時不太會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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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回程的車廂裏找到了座位，我把重重的頭顱放在他的肩膀上，閉上眼睛，整個人只剩下安靜而有規律的呼吸。他應該以為我睡著了，但其實我清醒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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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為我跟阿草坦白後，我的心會舒暢得多，也不必再負著這塊心頭大石。誰知在十分發生的一切卻超出我的預計。

首先，我沒有跟阿草說出真相。

第二，阿草從別人口中得知我和家豪的事。

第三，我們沒有分手。

第四，他原諒了拈花惹草的我，不帶一點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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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我該怎麼辦？

無法跟阿草分手，那我應該捨難取易去跟家豪說分手？抑或繼續在兩條船上正襟危坐，等待自己遇溺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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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一整個車程，也想不出答案。我和阿草在車站附近吃過飯以後，便慢慢散步回酒店，一路上我也沒心情說話。

我一反常態的沉默，他也一如既往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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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阿草真的不同了，我以前一直斥責他的冷酷，甚至我懷疑過他是沒有任何感情的。

我說笑話時，他不會笑，只管叫我學正經一點。

看到催人淚下的劇情時，他不會哭，只會在旁遞紙巾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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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剛才聽他在路軌說的話，我才知道一直以來，他的克己，是為了照顧我的輕狂；他的無情，是為了安撫我的大喜大悲；他的置身局外，是為了把我從沉溺的深淵中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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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兩個人到夜場消遣，總有一個人不能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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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我們這些年一路走來，他讓我喝得酩酊大醉後，自己就當上負責扛我回家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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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下旬，台北的晚風有點涼。

涼風瑟瑟，我正想把原本束起的髮髻放下來時，卻被阿草叫停了。

「等一下。」他道。說罷，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棕色的小紙袋。

我側著頭，嘗試猜度裏面的底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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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甚麼啊？」我突然在想，由他親自說出來才不會辜負他的一番心機。要是我先猜出來了，他該多沒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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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稀有的露出牙齒笑著，叫我合上眼睛。我依他說的，突然感到頭上一刻痕癢，接下來是一點冰冷，過後又感覺到頭上增添了幾分重量。

我張開眼睛，用手摸索自己的頭髮。

是一樣垂下來的東西，我急不及待走到店舖旁的一塊小鏡子前，看看這玩意的廬山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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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支髮釵。我把它小心翼翼的摘了下來，它不是傳統那種鑲了閃石和珍珠的髮釵，而是用刺繡的麻布作裝飾，還有一串串的木珠子從釵末垂下。每走一步，輕輕的搖曳，好不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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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甚麼時候……」剛問出口，我就想起來了。

那是在九分那所賣民族手作的小店買的，他應該是趁我在肉羹店坐下時跑去，然後藏了起來，留待現在才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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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我一回到去小店，那店主就認得我了。她說妳拿起那些釵好幾次了。」

「我隨便看看而已……又不是真的喜歡。還有這趟旅行你已經替我付了很多錢啦…我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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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真的很喜歡那些民族的小玩意，不過我的儲蓄都不過幾千塊…即使全給了阿草也不知道夠不夠還給他。

他擺擺手，說：「不用啦，這是我給妳的禮物嘛。」

「那怎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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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繼續並肩走著，他說：「那就當是過大禮的訂金吧」

他說的時候仍舊沒有笑，我險些就以為他是認真的。

我別過臉，不讓他看見我在竊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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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那店主不說，我也打算給妳買髮釵的了。」

「哼，事後孔明」

「真的！妳前陣子不是在看…流瀲紫嗎？我故意上網查找了，她寫的都是那些古時候在宮廷的女人啊。我看古裝劇，那些女人不都是戴釵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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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他對我的事還比我想像中上心，但我卻「噗嗤」一聲笑了：「流瀲紫不只是寫《甄嬛傳》的。再說啊，我也不願當她筆下那些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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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挑挑眉，問道：「妳不是說要投入，看小說才有趣味嗎？」

我輕輕慨歎：「話雖如此……那些女人每個也出口成文、沉魚落雁，一生穿金戴銀，吃得好住得好，在現在就是人生勝利組。難為她們窮盡一生錦繡年華，都困在那偌大的宮廷，爭妍鬥麗，勾心鬥角，為的只是想得到自己喜歡的人一刻憐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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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她們卻喜歡上同一個人。」我繼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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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應：「那人可是皇帝啊，是不是叫……齊人之福？」

我說：「弱水三千，誰又能只取一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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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淚水多得　可灌溉整片濕地

蒲公英不會飛　陵墓裡伴你於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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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是福是孽，也說不準呢。

我一下子忘了，原來我壓根兒沒有資格在說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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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不知道是誰提倡了「專一」這個概念，然後世人都接納了。自此，在同一時間喜歡多於一個人就馬上變成罪孽。

不必問因由，反正你在這個社會生活，就得遵守這樣的潛規則，這樣做就是錯，那樣做才是對。

大是大非的事，連求情的餘地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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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月球觀看　難辨地球相愛跟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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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知道阿草不是被我蒙在鼓裏，我的心會稍微好過一點。誰知，因為他的縱容，令我更加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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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台灣以後，我和阿草繼續如常的上學生活，放學回家後和家豪如常的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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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寄來的信，怎麼有點重？我隔著信封，依稀摸到入面有塊硬物。

一踏進家門，我急不及待就拆開了他的信。一倒出來，除了幾張信紙外，還有……一條項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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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條壓花項鏈，就是一個透明的吊墜，中間壓著一朵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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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著他的信，他說這朵花是他親自拾來的。然後在假日一個藝墟中剛好找到了一所替人弄壓花的攤檔，給我弄來了這玩意。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花，他說這叫tuberose，中文名是晚香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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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這花故名思義，原本是像管子般的形狀。不過因為要製成小小的吊墜，所以就把它頂上的花蕾剪了下來。光看著這花蕾，的確與普通的小黃花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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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在芸芸花海選了這花給我的原因，是因為晚香玉的花語是：危險邊緣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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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我們嗎？明明每次逛街都提心吊膽般的，生怕轉個角就會碰上熟人。

但我們總是喜歡從這種罪惡中找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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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你一分鐘都足夠我生醉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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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站在懸崖邊緣般的，每步都要小心翼翼，一不留神走錯一步——就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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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會失去了名聲、朋友、一切一切……還有阿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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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他給我的項鏈戴在頸上，好讓他離我的心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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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人的心目中，說到我的情史時就只會有阿草的名字；而家豪的情史上，前半部在男校的時候是空白的(gay test passed)，而在後半也只有阿晴，可能之後還會有幾個洋妞的名字——怎樣也好，沒有人會知道我們之間發生過甚麼事，也沒有人會知道我們為甚麼要愛得這麼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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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世書不會記載　情繫我這半生的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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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續讀著他的信，他說在這邊的銜接課程已經讀完了，上星期已經正式入讀當地的高中。他說在這裏雖然感到很自由，喜歡去哪就去哪，沒有管束、沒有規矩。

但他在心底裏卻很擔心自己的學業，連到處遊玩的心情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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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來我的學校前，是來自一所聲名顯赫的男校。所以父母都對他抱有很大期望，尤其是他那傳統的家庭，只有他一個兒子，望子成龍的心態自然特別重。

雖然他嘴裏說沒關係，但我也可以感受他一直都在壓力之下成長。所以即使現在離開了家裏，受壓抑的心還沒法紓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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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隔了一片海，看完之後我的心情也隨著他而低落下來。

依我說，他一定是趁我不在意的時候，把我和他的心Sync.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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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未來觀看　潛伏萬年的野史記載

不理它小愛與大愛　人類太過渺小的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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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弱水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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