訊息如洪流般席捲全球。
在教室、辦公室、商場與車站,人們的螢幕閃爍著同一段影像——那是真相的碎片拼湊而成的宣言,赤裸、震撼、無從逃避。
街頭爆發真正的混亂。有人砸碎螢幕、撕毀政府通告,有人跑進警局怒吼要為被誣陷的親人討回公道。數座城市的交通癱瘓,大批群眾湧上街頭,焚燒象徵預知者制度的標誌物。曾經依賴系統穩定運作的執法人員驚慌失措,部分地區甚至爆發警民衝突。
一名中學生在校園牆上寫下:「我們殺了他們,現在該誰來清算我們?」
而在高壓社群中,數起自殺事件接連發生——是那些曾因「維護秩序」而羞辱、霸凌標記者的群體成員。良知與恐懼如同洪水,一夜之間沖垮了過去建立的平靜。
更多人則沉默不語,彷彿剛剛從一場漫長的夢中醒來。他們開始回想自己生活中那些被標記者擦肩而過的時刻,那些他們曾無視、曾譏諷、甚至曾主動傷害的人。
城市的角落裡,有人開始尋找那些曾經「失常」的人。曾被關押、被排斥、被放逐的「標記者們」,一時間成為社會焦點。
當他們得知真相時,那些多年來壓抑的委屈、憤怒與痛苦如同堤壩潰決般湧現。他們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這種『被犧牲』的命運。有人開始破壞政府機關與資料庫,塗抹仇恨標語,甚至攻擊昔日霸凌他們的群體。
這些從前被迫吸收他人罪孽的靈魂,如今在自由中迷失。他們內心的傷口終於裂開,轉化為無法控制的憤怒與復仇,更多的罪孽在混亂中擴散開來。世界的秩序,如骨牌般傾倒。
但奇蹟,也正悄然發生。
一名少年在新聞中看見自己早年誤解的鄰居,哭著跑回舊街道擁抱對方;一位母親在門外等了整整兩天,只為對自己被判為「不穩定」的孩子說一聲對不起;有些人組成自發性的「贖罪行動小組」,開始尋找那些被遺忘的罪體,給予實際照顧與心理支持。
原本潛伏在社會深處的罪孽轉移機制失效後,社會開始短暫震盪。但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緒——理解與共感,從底層緩慢升起。
艾倫與眾人站在訊號塔上,凝視下方被朝陽照亮的大地。山姆低聲說:「我們引爆了一場地震。」
「但那場地震把蓋住真相的水泥板震裂了。」莉雅說。
艾倫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抱緊懷中的嬰兒。他的眼神裡,少了決絕,多了沉穩。
幾天後,國際社會成立了臨時調查委員會,開始審視過去預知者系統的運作。標記制度全面暫停。各地出現大量自願服務者投入照顧原標記者,甚至有宗教團體公開承認過去的疏忽與排擠,表達公開懺悔。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選擇寬恕。部分地區爆發激進的暴力衝突,仍有人恐懼真相、憤怒憂懼。但相較於AI所預測的世界末日式崩潰,那一切已經是最溫柔的災難。
因為人性,並未崩壞。
最後一幕,艾倫帶著那個嬰兒,走在一條新建中的道路上。他彎下腰,把嬰兒放在地面上,看著他踏出第一步。
「這世界不完美,但我們會陪你,一起走過去。」他說。
風輕輕吹過,遠方,是金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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